查文斌心頭一驚,這是怎麽回事?也來不及去看,一個箭步閃到超子身邊,看見超子的眼神此刻已經逐漸迷離渙散開來,他一把拉住超子,使勁地搖了搖:“超子!超子!别睡,睜開眼睛看着我!超子!”可是何毅超現在就像一攤爛泥一般,倚着石壁的身子慢慢向下滑去,眼皮也越來越重,等到他完全坐在地面上,眼皮也合了起來!隻在這一瞬間,查文斌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了,超子的命魂沒了!三魂丢了一魂,所以這才昏迷了過去,這個地方就這麽大,能在查文斌的眼皮子下不知不覺勾走一魂,就這分本事,還真得讓他小心起來。
查文斌從八卦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了一點牛淚,抹在自己眼皮上,睜開眼睛一看,除了空空的墓室之外,隻有超子和那口石棺,沒有一絲異樣,超子是在看了那口石棺之後才這樣的,不用說,問題肯定出在那裏。可是眼下查文斌不敢保證自己上去看一眼會是怎麽個情況,是會發現超子躺在裏面還是一具屍體,或者一個讓他更加不敢去想的問題,萬一他看見自己也躺在裏面?
想了一會兒,查文斌似乎還沒有找到好的辦法,最讓人頭疼的就是對手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就在明處等着你動手,可你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查文斌轉頭看看超子這會兒已經陷入昏迷狀态,再不想點辦法,他随時都可能會喪命,突然查文斌留意到超子頭上的射燈!要想看見石棺裏有什麽,必須有一個前提,因爲這個墓穴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既然超子說是“看見”自己躺在裏面,那要是他沒有光線呢?對!那就看不見了!剛才那條屍蠶王不就是這麽進來掀了人家棺材又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抱着試試看的心态,查文斌關掉超子身上的射燈,又把之前自己給的那張天師符從超子身上找了出來,輕輕地放在自己身上,這樣即使一會兒出什麽意外,也可以抵擋一下。緊接着他又關掉了自己的射燈,整個墓穴頃刻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查文斌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使得自己處于完全放松的狀态,以感受四周細微的變化。
人的汗毛其實是最敏感的,尤其是在這種地方,查文斌原本已經豎立的汗毛此刻微微一動,馬上翻出乾坤袋裏的大印,往胸前一橫,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喉嚨一甜,眼睛一閉,一口氣沒憋住,“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他聽到“啪啪”的聲音,想必是濺到了石棺上。
等到他再一次睜開眼睛,一團紅色的人形正飄蕩在他的前面,可是眼下查文斌卻覺得自己被禁锢住了,任憑自己如何努力,手腳都不能動彈,就在那人形向自己再一次逼近的時候,“砰”的一聲槍響傳來,墓穴裏火花四射,獵槍的霰彈鋼珠有一顆就飛進了查文斌的手臂裏,他一吃痛,下意識地一舞手臂,發現自己能動了,不敢作片刻停留,一個鹞子翻身,閃到了棺材前部,右手“噌”地拔出七星劍,下面傳來了卓雄的叫聲:“文斌哥、超子,你們怎麽了?”
原來這卓雄在洞穴下方看裝備,見上面半天沒動靜,就仰腦袋朝上面瞅,忽然感覺臉上一熱,有什麽東西從上面掉到了自己臉上,伸手一摸,就着射燈一看,是血!
卓雄之前幹的是偵察兵,對于人血他自然再熟悉不過了。他意識到上面可能出意外了,在下邊喊了半天也沒見有反應,正想順着繩子往上爬呢,射燈忽然掃到圓形青銅圈的位置上有一條白色的屍蠶在那兒探頭探腦,正想往洞裏鑽呢,感情是剛才留下沒走的,于是他擡手就是一槍,把那屍蠶給轟得粉碎,也把裏面的查文斌給轟醒了。
查文斌來不及解釋,隻能在墓穴裏朝着下面吼了一聲:“你們别上來!”擡頭一看,那團紅色人形此刻又不見了,隻是石棺裏又開始傳出了“咚咚咚”的敲擊聲。
這敲擊聲時強時弱,聽了片刻,查文斌也沒發現其中的規律,聲音很明顯是從石棺裏傳出的,隻是無論節奏還是強弱都顯得雜亂無章。就這麽幹敲着,把他的心又再次擾亂了起來,查文斌心想決不能這樣坐以待斃,黑暗中他能感覺超子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弱,再不想點辦法,恐怕大家都得交代在這鬼地方。
查文斌正打算起身的時候,耳朵裏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憑着直覺,他感覺到是超子發出的。
他小聲地問道:“超子,你醒了?”
沒人回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在繼續,像是一個人正在朝着他輕輕走來。
查文斌向後退了一步,身子已經靠在石壁上,又問了一句:“超子?怎麽不說話?”
還是沒人回應,聽那腳步聲,似乎離他也不過三米遠了,查文斌摸到戰術射燈的旋鈕之後,把手中的大印順勢往右邊一扔,然後猛地打開旋鈕,射燈随即點亮了整個墓室,超子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端着獵槍看着右邊,那裏的大印還在地上翻滾着。幾乎是與此同時,超子發現自己上當了,扭頭沖着查文斌就是一槍,一個虛影在他眼前一閃,這一槍打空了。
原來查文斌在超子昏迷之時,害怕槍支走火,特意關了它的保險,就在剛在他聽到了保險被打開的細微聲音,故意用了這麽一招聲東擊西,在超子開槍的同時,查文斌用盡全力閃到了左側。他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何毅超,而是一具被依附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超子見一槍打空,馬上退彈,右手就朝着腰間摸去,此刻要真是超子本人,他就會明白自己槍膛裏就這麽一顆子彈了,可惜的是他畢竟不是超子。就趁着這麽一個間隙,查文斌猛地向他撲過去。
要說身體的強壯程度,查文斌自然是沒辦法跟幹過偵察兵的何毅超比,可這下超子的注意力是腰間的子彈,又被用了全力的查文斌偷襲,“轟隆”一聲,兩人摔到了地上,滾成一團。
超子畢竟力氣還是比查文斌要大上幾分,沒一會兒,查文斌就逐漸處于下風,被何毅超死死地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此刻的何毅超不再是那個時常挂着笑容的陽剛青年,而是一個徹底的魔鬼,雙眼通紅,眼球爆出,龇着牙齒,額頭上青筋暴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雙手死死地掐着查文斌的脖子,看樣子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查文斌此刻被超子壓在身下,脖子又被他卡着,若不是一口氣還憋在胸口,怕是已經失去反抗的機會了。他雨點一般的拳頭砸在超子的臉上,就像打在了石頭上,毫無反應,漸漸地,由于缺氧和體力的喪失,他雙手連握成拳頭的力氣也沒了,隻能在空中亂舞着,超子的手臂上也被他抓出數條血痕。就在他塊要絕望的時候,亂舞的右手抓住了一樣東西,憑着生存的意志,他使出最後的力氣,朝着超子的後腦勺狠狠地砸去,“啪”的一聲,超子應聲倒下,查文斌掙紮着推開超子的身體,低頭一看,手上正抓着那枚“天師道寶”大印,大印的一角被染得血紅。
喘了兩口氣之後,他趕緊過去看趴在地上的何毅超,那小子後腦殼被硬生生地砸了個洞,現在正往外冒血呢。查文斌趕緊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個小包袱,用小手巾包紮着的,打開之後,裏面裝的是香灰,倒出一把來給按到超子的傷口上,又撕了自己的衣服,弄了個繃帶給他腦袋纏上。
弄完這一切,查文斌已經累得要虛脫了,從進村到現在,就沒好好地休息過,看着奄奄一息的何毅超,查文斌再次掙紮着爬了起來。
幾乎是用七星劍撐着身體不讓自己倒下,查文斌顫巍巍地從袋裏掏出一個紫檀香爐來,這香爐不過就一饅頭大小,看樣式和材料都有好些年頭了,查文斌十分小心地把這香爐放在石棺面前,下面還墊着一方紅布。
接着他又從袋裏掏出一個錦盒來,這錦盒很像是女子用的胭脂盒,隻不過材料也是上好的紫檀木,看着應該跟這個香爐是同一套,查文斌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超子,歎了一口氣,打開盒子的一瞬間,一股異香随之飄出,連下面的卓雄都能聞到那個味,精神爲之一振,連日來的疲勞和不安此刻一掃而光,不禁歎了一句:“好奇特的香味!”
盒子裏躺着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珠子,橢圓形,通體漆黑,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發出異香的正是此物。
查文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珠子,放進那香爐裏,又輕輕地合上,接着“撲通”一聲跪下了,朝着那香爐磕了三個頭,跪在地上說:“師祖在上,天正道第二十七代傳人查文斌叩拜,弟子文斌今日有難,鬥膽請出我道聖物返魂香,隻因救人除惡,望師祖開恩,許我動用此物!”
說完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再次擡頭之時,那香爐裏那股子香味讓查文斌都覺得抵不住誘惑,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巴大口地吸了幾口氣,原本還酸痛的身體,頃刻間就恢複如初,覺得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心裏感歎:“真不愧是返魂香啊!”
要說這返魂香,不要說他查文斌今天能吸上幾口是福氣,多少古代帝王爲了尋找此香不惜傾盡全國之力,這香的來頭可不小。
相傳在漢武帝時期,西域有一個國家叫月氏國,爲了抵抗匈奴的軍事打擊,不得已與漢武帝結盟共同抗擊匈奴。當時月氏國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将自己的國寶一共三枚返魂香獻給了漢武帝。
關于返魂香,東方朔所著的《海内十洲記》上是這麽記載的:返魂香,斯靈物也。大如燕卵,黑如桑葚,香氣聞數百裏,死屍在地,聞氣乃活。傳說東方朔曾經得到一塊此香,他這人對于香的研究頗爲深厚,曾經焚燒了一塊“懷夢”香草在夢中與李夫人相見,後燒“返魂香”使李夫人還魂。當然這隻是傳說,至于返魂香是不是真的能夠起死回生,誰都不知道。古代那些帝王爲了長生不老,自然願意爲了這東西争個你死我活。其中有一塊因爲機緣巧合被查文斌的師祖淩正陽給得到了,奉若至寶,就當成了自家門派的鎮門之寶,一代一代傳了下來,到了查文斌他師父那一代,要不是被瘋道士給藏在牛棚上,這玩意還差點被紅衛兵給收了去。
查文斌小時候曾在師父喝醉酒的時候聽他說過這塊香是他們天正道的至寶,據說當年是淩正陽從藏矜法師那兒偷來的,恐怕也是因爲丢了此物,又找不到證據是他幹的,就隻能找了個理由把他給逐出了師門。不過當清醒的時候,那個香爐和盒子都是被那瘋道士帶在身上,放進貼身内衣裏的,從不示人。據說這香隻要開了盒子就得點燃,不然就沒用了。所以這東西恐怕除了查文斌見過,連淩正陽本人都不曾知曉它的廬山真面目,若是此刻知道自己的徒孫拿這玩意出來隻是爲了引個魂魄,不知道會不會從地府裏蹦出來找他算賬!
查文斌照着師父口傳的法訣念道:“一爐既騰,諸真洞鑒,各遵法旨,不可稽延,起!”話音剛落,一縷黑色的煙順成一根直線向上飄去,還未到查文斌的額頭高處就如同煙花一般開始向四周散開,一時間整個洞穴裏都彌漫着這股異香,讓人如癡如醉,根本不是世間香料所能媲美的,連下面昏迷的冷怡然和老王都随着這股香味擴張着鼻孔,呼吸頻率也大大加快起來!
查文斌擺了擺腦袋,屏住了呼吸,不讓那異香占據自己的思想,調整了片刻之後,再次念道:“一炷明香通信去,五方童子引魂歸!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