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起身要告辭,那趙所長要何老晚上留下吃飯,又是一番推脫之後,何老看着查文斌,問他的意見,趙所長一看,這德高望重的何老居然這麽尊重這個青年人,就小聲地問何老:“叔,這個年輕人怕是不簡單吧?”
何老笑笑:“他是個神人啊,我們下午還要回鄉下。”說完就跟查文斌告辭了,那趙所長也是個好事之徒,聽說是個神人,就想知道有多神,拿起桌上的包就跟着出去了:“二位慢走,既然跟客車有關,我帶着二位去辦事,恐怕方便很多,何老年事又高,我看還是我送二位回去吧。”
查文斌看了趙所長一眼,點點頭,表示答應了。
那趙所長開心得像個孩子,立馬就取了隊裏的桑塔納,拉上二人就往王莊趕去。
三人回去的路上,趙所長得知查文斌是個道士,他便一路盡問些關于玄學的東西,也不知是趕路太累,還是懶得回答,查文斌索性就睡着了,何老還是比較新鮮,跟趙所長講了一些他看見的事,趙所長聽得非常興奮,覺得自己這一趟是跑對了,也好見見道士是怎麽抓鬼的,回去跟同事好好吹噓一番。
到王莊之後,查文斌先去了張老漢家。
早上骨灰已經接回來了,現在正供在堂前呢,說來這場面,趙所長也是第一次見:棺材裏躺着個稻草人,一群人圍着那稻草人在哭哭啼啼!說不上滑稽,倒是有點詭異。
衆人見查文斌回來了,問他接下來怎麽辦。
查文斌讓張老漢輕輕抱起骨灰盒,放進棺材裏,準備今晚大殓了。
給稻草人大殓?同來的趙所長是看了個稀奇啊。
查文斌這大殓完全就是把稻草人當真人了,照例走了仙橋。這兒有一個小故事:
稻草人有多少重量想必大家是知道的,張老漢雖然六十歲了,但也不至于連個稻草人都背不動,實際上他在背稻草人的時候,是累得滿頭大汗,幾次示意查文斌停下歇息會兒,看得衆人也是冷汗倒吸,莫不成這老太太真的附在了稻草人上?
一直忙活到後半夜,查文斌才回去休息,趙所長是激動得一夜未睡,畢竟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見,知道查文斌是不回答的,就纏着何老問個不停,一直到何老鼾聲響起,他才無奈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張老漢一行,擡着裝着稻草人和骨灰盒的大棺材下葬,隻是這一次棺材下得和平常有一點不同,這棺材不是平放,而是筆直地豎在泥土裏。
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下土的方式,尤其是趙所長,一回去就纏着查文斌要解釋,查文斌本想休息會兒,被煩得沒辦法了,隻能給說了一點兒:這常人死後,肉身慢慢腐爛,即使隻剩下一副骨架子,這魂魄也能明白這兒就是自己的肉身,因爲那畢竟是自己的身體,但是這稻草人就不同了,畢竟是個替代,能不能永遠附上去不掉下來,誰也說不好,爲了防止變成孤魂野鬼,隻能豎着下葬,等于是把老太太給困在裏面了。
大家都知道一句狠話叫:豎着進去,橫着出來。一般人死了就是要橫着放,豎着意味着“主大兇”!
這豎着下葬在茅山裏叫“蜻蜓點水”,原來是用在好風水的地方,适宜安葬商販或官宦,預示後代如蜻蜓點水般輕盈,後人必将财源廣進、官運亨通,遇難也能有驚無險、化險爲夷,且要求穴位下面有水脈,屬于寶穴的一種,乃是十分難尋的。這就叫“陰中之陽”,有的在墳前壘三塊石頭爲标志,有的在墳頂栽一長方石,露出墳頂爲一尺。死者爲男性,栽石于墳頂左側,若爲女性則栽石于右側。有的裝一壺甜酒放在墳的頂部,上用石塊蓋口,稱爲“萬年壺”。
其實這個地方風水也是一般的,但是查文斌爲什麽要用這種複雜的下葬方式,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古代有頭向天,腳站地爲葬式,即“豎而埋之”的豎葬,又有腳向着墓地所在山坡頂峰的倒置,無論豎葬還是倒埋,都是讓亡靈升天或從山頂上天的意思。這老太太是附在稻草上的,爲了不讓她發覺自己的屍首已經毀滅了,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她早點進入輪回,所以才用了這麽個法子。
這趙所長聽得是大呼過瘾,恨不得就要跪下拜師了。
吃過中飯,三人驅車直接駛向縣殡儀館。這上頭有人就是好辦事,雖說趙所長隻是個車管所的所長,但畢竟是省城裏來的。殡儀館館長姓金,是個大胡子,一副奸商的模樣,聽說省裏有人來查車子,倒也客氣得很,請了三人進了辦公室,上了好茶。
趙所長平日裏威風慣了,也不客氣,喝了口茶就說明了來意,說要找那輛靈車。
“金館長,那輛車,據我所知,原本是報廢車,怎麽就到安縣做起了靈車呢?”
金館長打着哈哈,又散了煙,查文斌搖搖手示意不抽,又給趙所長點上火:“趙所長,您有所不知啊,我們安縣财政薄弱,實在是買不起新車,這殡儀館也是個民生産業,民政局的領導尋思着就托人給我們從省城找了輛舊車,怎麽這車有問題嗎?”
趙所長吸了口煙,跷着二郎腿,看了眼查文斌,吐了個煙圈,笑着說:“這車子,前些年出了個車禍,死了不少人,按照規定是拉去報廢的,現在這金館長用這麽個車子拉死人,怕是再也合适不過了,哈哈。”這話說得是陰陽怪氣,“金館長,隻是,這報廢車上路,按照規定,是要被拉回去進行強制報廢,還得罰點款呢!”
金館長是什麽人?做死人生意的!自然是跟人說人話,跟鬼說鬼話,心想着這肯定是來訛錢的,這換一輛新車起碼也得二十來萬,心裏打着小九九就沖着趙所長他們說道:“趙所長啊,您是省裏來的領導,這樣吧,下午,我做東,安排大家吃頓便飯,我們都是一家人,什麽事好商量……”
趙所長還沒開口,查文斌就冷哼了一聲:“金館長,這車子的确不能換,隻要不換,恐怕生意會一直好下去!”
金館長之前一直在留意這個人,但也猜不透身份,所以不好問,這回見他開口了,自然也是接話了:“兄弟,此話怎講啊?”
查文斌幽幽地說:“這車子死過七條人命,兇得很,此等兇煞之物,本來是該銷毀的,留在這殡儀館裏,陰氣滋生着,怕是已經成了精了!”
“這車子也能成精?兄弟不要開玩笑了吧?”金館長回道。
查文斌站起身了,圍着金館長繞了一圈:“雖說你身上帶着不少山川各地的護身符,但也擋不住此地的陰煞之氣。我看過殡儀館的風水,按照陰陽八卦所建造,應該是出自高人之手,原本是能中和此地煞氣,不想你們上頭的那條河,因爲修路,斷了流,失了陽氣。我看金館長眉宇之間有一絲黑線,這段日子,怕金館長也睡得不怎麽舒坦吧!”
要說這殡儀館,是金館長花了大價錢從民政局承包下來的,全縣獨家經營,錢包自然是賺得鼓鼓的,可這死人生意,也不是一般膽子的人能做的,賺死人錢,是個人都有心虛的時候,自然免不了去求個神,但還真的被眼前這個怪人給說中了,這些天金館長一直在做着一個夢:經常有人在夢裏告訴他,喊他一起去喝酒,但怎麽都看不清那人的臉。
被查文斌這麽一說,金館長額頭已經是冷汗直出了,怪不得最近一直感覺好累,這人能看出這兒的風水,難不成是個高人?
想着金館長站起身來,就說了自己做的那個夢。
查文斌微微算了算:“金館長,此地風水格局本來是适合做個殡儀館的,引城中水,化爲水龍,本是個妙招,不想被人給破壞了,想破這等陰煞,唯獨龍鳳之氣了!”
金館長現在已經是完全把查文斌當成救命稻草了,于是趕緊上前一步,抱拳道:“請先生賜教!”
查文斌笑笑說:“難倒不難,隻怕金館長以後會多一個職業了。”
“什麽職業?”
“農夫!”
“還請先生明示!”
查文斌點點頭,一群人好奇地盯着他,查文斌走了一步,指着辦公室前面的一個小山包:“那塊地,是做什麽的?”
金館長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先生好眼力啊,那塊地據說是個寶穴,我原本是準備做塊公墓的。”
查文斌搖搖頭:“你要是拿那塊地做公墓,按照現在這個風水局,隻怕黴運來得會更快!如果造公墓,内外皆爲陰氣所圍,你這個地方,怕就不是鬧鬼那麽簡單了,輕則自己喪命,重則全家橫死!”這個“死”字,查文斌說得特别重。
金館長撲通一下就給查文斌跪下了:“求先生救命!”
查文斌扶了金館長一把,示意他坐下,金館長本來賺着死人錢内心就敏感得很,再聽這一番話,此時已經是吓得兩腿如篩糠。
查文斌繼續說道:“那塊地地勢平坦,叫落鳳坡,如果金館長找些人在那塊地種下一些梧桐樹,能引來鳳凰,以鳳凰之氣鎮壓你這兒的陰煞之氣,是綽綽有餘的,如今鳳凰能不能來我不知道,先放些公雞進去,記住,這些公雞即使将來死了,也不能食用,隻能好生埋葬!”
金館長此刻就跟小雞啄米一般,把查文斌說的牢牢記住,恨不得馬上就找人去辦理了,這簡直就是個活神仙啊!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敢問先生大名?”
一旁的趙所長剛才也是聽得非常佩服,他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暴發戶,嘿嘿地笑了聲:“他是誰?他叫查文斌,人家是正天道掌門,茅山祖印持有者,你算是遇到活神仙了!”
查文斌瞪了一眼趙所長,趙所長把臉一轉,閉了嘴。
金館長一聽是掌門,又給跪下了,來了個三拜九叩,查文斌怎麽攔都攔不住,隻能看着在那邊笑成一團的趙所長搖頭歎氣。
晚上,金館長帶着三人非要去縣裏吃一頓,查文斌說自己吃素,金館長特地給找了個素食齋,安排大家落座。
以茶代酒,大家輪流跟查文斌敬上,吃了一半,金館長主動問了那輛車的事情:“先生,那車子真的有鬼?”
查文斌點點頭:“那車子,還是不要開爲妙,遲早還要出大事!”這邊話剛說完,金館長的“大哥大”響了,示意接電話,他去了門外,留下三個人在吃。
沒過一會兒,金館長沖進來高喊:“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趙所長站了起來:“出什麽事了?”
“那車子出事了!被先生講中了,那車子真的出事了!”
查文斌心頭一緊:“别急,你慢慢說!”
“一個經理打電話來彙報說,車子撞了,死了不少人!具體還不知道,要我趕過去呢!”
查文斌站起來,拿起衣服,“那還等什麽,一起過去!”
一行人結完賬,匆忙地上了車子,由金館長帶路,不一會兒就出了縣城。七拐八拐之後,到了一個岔路口,現場已經有交警在了,救護車正在搬運着傷者,交警一看是車管所的車子,也過來打了個招呼,聽說金館長是車輛負責人,當場就把人扣住了。
金館長說:“我是縣殡儀館的館長,怎麽扣我呢?”
交警說:“重大交通事故,目前已經确定死亡四人,金館長恐怕要去趟局裏做個筆錄了。”
查文斌一聽死了四人,上去就打聽是怎麽回事。
交警看了一眼:“不方便回答。”
這時候,趙所長上來了,掏出證件:“我是省車管所的,也是金館長的朋友,這位同志,您給說下具體怎麽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