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段時間,我的病情是時好時壞,查文斌說得等考古工作結束後才能有答案,因爲答案就在那具棺材中,而那具棺材現在已經被保護起來,外人不得進入将軍廟範圍之内。
考古隊駐紮在我們村的那段時間,可樂壞了不少村裏人。這地兒本來就偏僻,一群老頭婦女吃了飯就圍在那裏,其中就有不少當年參與火燒将軍廟的人,一邊吐着泡沫吹噓當年的英勇事迹,一邊和村裏的婦女們調侃着偷漢子的事,惹得那群省裏來的考古隊員也過得不安生。
沒過一個月,考古隊裏就陸續有人生病,病情也跟我差不多,領頭的隊長常年跟這些古代的玩意打交道,一看就知道不少,難不成在這裏中招了,就開始向村子裏的人打聽,有沒有類似的人,一來二去,就給指到我家來了。
隊長叫老王,倒也是個直爽的人,聽過我爸講了當天的事情之後,就嚷嚷着要去見查文斌,結果當天晚上就和我爸帶着幾瓶好酒去了查文斌家。
這個老王也不知道下過多少古墓,怪事也是見過不少了,平時也愛研究些旁門左道,所以聽說查文斌是掌門,自然也是帶着點兒敬畏。
他們去的時候,查文斌正在研究那個牆壁上的字符,原來他已經憑着自己的記憶,把那些字符搬到了自己家。
老王說明來意之後,查文斌也不避諱,直接問老王可有從過去的考古中知道這些字符的意思,老王說這些字符從未見過,憑借他幾十年的考古經驗,這些字符一定是代表着一種已經失傳的文字,至于是不是那本傳說中的《如意冊》,他也不敢保證,但是省博物館裏有一個對古代文字頗有研究的古漢語專家,說可以帶回去破解試試。
查文斌說,那廟裏确實是有古怪,隻是憑他現在的道行,也無法發現問題所在,但是這古怪似乎有另外一種神秘的力量在保護着,所以暫時傷不了人性命,可能答案就在那口棺材和這牆壁上的字符上。
老王說,棺材已經被拉回了省裏,還在等待組織專家開棺,他從棺材的造型判斷,至少有千年以上的曆史,而且保存得如此完整,所以省裏很重視,他們不排除這廟裏有地宮的存在。隻是突然病了這麽多人,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也不敢繼續工作,隻能暫停了,沒辦法,來求查文斌幫忙。
老王想請查文斌過去做場法事,查文斌搖搖頭說,要是可以做他早就做了,天眼打開,什麽都沒有,反倒是小憶(我的小名)頭上那兩團雲比較奇怪,用了天罡伏魔咒,似乎一點作用都不起,一切還是等開棺之後再說吧,眼下沒什麽頭緒,他也正在想辦法。老王看這眼下連掌門都沒辦法了,隻能告辭起身。第二天除了留下幾個人保護現場,其他人全部回了省裏,中招的人也都留在縣醫院躺着,等候消息。
一個星期後,老王風塵仆仆地跑到我家,二話沒說,拉起我爸就往查文斌家跑,到了查家之後,老王迫不及待地遞給查文斌一封信,這封信是省博物館的文字專家何老親筆所寫。
信裏何老說,這是一種罕見的古老文字,更像是來自古巴蜀之地,他也隻能推斷出很小一部分的意思,他說這面牆壁記載的應該是一本奇書的下落,具體的還需要更多時間來破解。
老王問查文斌何老說了什麽,查文斌給了老王信件,老王看了說這事交給何老去研究,雖然目前沒有太多線索,但眼下那群考古隊的人都跟中邪了似的,再這麽拖着也不是辦法,總得試一試。在那個年代官方性質的考古隊如果搞封建迷信,恐怕連老王的飯碗也得丢掉,所以查文斌的意思是後半夜再去将軍廟試一試,既然棺材被擡走了還有人中招,那就說明,問題的本身可能不隻是棺材。
隻能放手一搏了,查文斌又開了一張清單給老王,讓他去采購一些東西:有糯米、黃豆、公雞以及一些香紙,并且讓我爸找幾個村子裏的獵人和殺豬的,帶上鋤頭和撬棍。準備妥當之後,加上考古隊的人,一行人有十一個,在我家裏集中。其間,查文斌再次把我一個人關在房間裏,看了半天之後還是無奈地離開了。在那個年代,考古隊代表的是官方身份,若是帶頭搞迷信,恐怕老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但是醫院裏躺着的那些人,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離去,所以查文斌決定試一試,雖然沒有把握,即使是陰曹地府,他也要走一遭。
當晚,加上查文斌一行十二人和一條大黑狗。人員包括考古隊的三個人,村裏的獵人、殺豬的加上我爸一共八人,查文斌帶着大家在半夜動手。
因爲這批人都是在棺材被擡走之後出的事,所以查文斌已經等不到開棺的消息了,準備先去試一試。
到了将軍廟之後,查文斌按照北鬥七星的樣子,挑了七個人在廟裏坐下,門口站崗的是兩個獵人,然後兩個殺豬的站在他旁邊。
查文斌又給每個人發了一張天師符,囑咐大家如果感覺到危險來臨的時候,不要猶豫,馬上将符點燃,這天師符是保命用的,普通人一輩子隻可用一次,用來召喚天兵替你抵擋一次邪魔的入侵。
位置排完後,查文斌讓殺豬的給坐着的七個人每個人面前的空碗裏倒上公雞血,又給每個人遞了一根香。
這個陣法是何解呢?查文斌分析這将軍廟裏還有一絲道家的力量在鎮壓着那股邪魔,兩股力量不分上下,但在某個特殊時刻,可能有一方的力量會強于另一方,所以挑了這個陰曆十五之夜,陰氣最爲強盛的子時。在這廟裏,他準備先用招魂陣,召喚出這裏的邪魔,再啓動北鬥陣法困住它,門口站崗的兩人是門神,身後站着的兩個是保衛者。
查文斌心想,就算你是成了精的老妖,這麽大一個陣法下去,今晚也得有個幾分結果出來。
擺好陣法之後,查文斌又在将軍廟的四個角落裏各點了蠟燭一支,中間的位置放上倒頭飯,燃起三炷香。
查文斌手持避邪鈴,一邊搖,一邊念着天罡伏魔咒,開始繞着這個不大的将軍廟轉圈,每轉三圈,查文斌就扔一張黃紙,如此不停地念着。開始的時候,衆人有些緊張,畢竟這種詭異的氣氛,還多少是有點瘆人的,可半個小時過去了,也沒多大動靜,大家不免有些放松下來了。
進行到第四十九圈的時候,查文斌突然睜開雙眼,手中的一張符突然就向東南角丢了過去,接着,那個角落裏的蠟燭應聲熄滅,查文斌大喊一聲:“呔!”接着馬上拔出七星劍就朝着那個角落裏追了過去,還沒等衆人回過神,一隻黑貓從那個角落裏就嗖地一下蹿了出來,直接沖着大門口就想出去,查文斌身邊那條黑狗嗖地一下就沖了上去。
門口站着的獵人也是眼疾手快,還沒等查文斌開口,兩個人擡手就是啪啪兩槍,這兩人平日裏都是擡槍打飛鳥的高手,兩聲槍響過後,那隻黑貓居然躲過子彈,又一下蹿到西北角,接着順着房梁上了房頂。那隻貓上了房頂,一聲“喵”的慘叫傳來,讓底下的人打了個哆嗦,黑狗對着那邊狂吠不止,龇牙咧嘴地做着兇樣,查文斌眯着眼睛盯着上面看着,心想今天若不收了你,日後恐怕還有更多無辜的人栽在此地,囑咐一聲過後,兩支礦燈直射頭頂,照得整個大殿慘白一片,兩個獵人擡槍又想開打,卻被查文斌給攔住了,搖搖頭,意思是沒用的。
既然正主今天已經出來了,那是說什麽也不能讓它回去的。查文斌交代地上坐着的七個人,把雞血灑在自己身邊形成一個圈,穩住陣法不破,然後祭出大印,飛快地在地上畫了一張符咒,用七星劍一挑,瞬間點燃,直刺向陣法中心的位置。
按說這當着空氣一劍刺過去,是什麽效果也沒有的,但是就在一劍刺完,那隻貓仿佛受到了傷害一般,發出慘烈的叫聲,又逃向了西北角,接着兩支礦燈射向西北角,卻什麽都看不見了。
就在這時,一陣寒意下來,衆人都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接着就仿佛吃了安眠藥一般,一個個都感覺到頭重腳輕,獵人和殺豬的還好,可是老王沒過兩分鍾看上去就像要倒下的樣子。
查文斌暗叫一聲不好,大喊“點完自己的符咒”,這一句話喊得非常之響亮,一下子就驚醒了在場所有人,嘩地一下,十二張符咒一齊點燃,就在點燃的瞬間,還是月亮當空的夜晚,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雷聲,接着就是閃電直下,仿佛要把這個将軍廟劈開一般。
查文斌一個趔趄,忍住心頭的一口血,還好沒有噴出來,畢竟十二張天師符一齊點燃,帶來的力量已經讓他快要受不住這反噬了。咬緊了嘴巴之後,查文斌一把撒出黃豆,然後掏出一把小旗子,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出,就在這時西北角的那根蠟燭也熄滅了。
這叫作“撒豆成兵”,也是茅山派裏常用的一種法術。此刻其他人仿佛都已經入定了一般,據事後他們回憶,點燃天師符之後,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意識逐漸模糊起來,一直到第二天醒來。
話說查文斌排好陣法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擦了一把嘴角之後,再次用劍點燃符咒一張刺向西北角,又是一聲貓叫傳出,接着一隻碩大的黑貓從西北角走了出來,龇牙對着查文斌盯着,旁邊的黑狗已經作好了攻擊的準備,就等着一個機會,若不是被查文斌按着,此刻恐怕已經沖了上去。
“孽畜!你可認識這大印!”說完,查文斌就舉起手中的天師正道大印。
那貓見了大印不僅不後退,反而往前進了一步,牙齒張得更加厲害,仿佛和這大印有仇一般,一個躬身,就直接朝着查文斌撲了上來,黑狗不甘示弱,早就按捺不住了,後腿一蹬,箭一般地射了出去,一貓一狗,頓時打成了一團,那老貓見自己陷入包圍,便發揮自己靈活的特點,“嗖”地一下上了柱子,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隻留下黑狗繞着柱子不停地轉圈卻又無可奈何。
查文斌也不敢怠慢,敵在暗,我在明,這老貓必定不會就此罷休,都拆了它的老窩了,它等的不過就是一個機會,一個你松懈的機會,查文斌決定來一個引蛇出洞,故意把眼神關注到邊上的幾個人身上,做出要過去檢查一番的樣子,于是招呼了一下:“黑子,過來。”那大黑狗極不情願地搖着尾巴走到了他邊上,果然一聲“喵”,一個大黑影從房梁上射出,直撲查文斌的頭部。
查文斌已經作好了準備,一個躲閃,可臉上還是留下了一條貓抓的痕迹,接着那黑貓轉頭又是一下,查文斌的臉上又多了一道血痕,然後站在查文斌前面挑釁地看着他,尾巴豎得老高,黑子作勢就要沖上去,被查文斌喝住:“去門口守着。”那狗當真就無視老貓的挑釁,搖着碩大的屁股,直奔門口而去,就像一個黑李逵一般,威風凜凜地占據着這兒出去的唯一通道,咧着大嘴,伸出血紅舌頭,死死盯着眼前那黑貓。
查文斌舉着大印,口念咒語,不一會兒撒的黃豆開始在地上跳動起來,也是這跳動聲,讓那黑貓警惕地縮了縮脖子,黃豆跳着跳着逐漸把黑貓圍成了一個圈,那黑貓就在圈裏面,也不敢亂走動,隻是對着查文斌嘶吼着,外面那黑狗看着它被圍了,得意地搖着腦袋,還把屁股轉過來扭扭,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不過查文斌也顧不上它了,趁着這個工夫,查文斌拿出黑色的咒紙,鋪開來,用朱砂紅筆畫出一張複雜圖案的符,“啪”地一下按下大印,劍頭一挑,藍色火光一閃,嘴裏念叨:“以我之名,賜我真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