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沉睡的新娘(2)

雖然凍得全身發抖,但我和林濤沒有絲毫要離去的意思。我們知道,幾個月來的拼搏,可能在這一天晚上就要見到成果了。我們作爲專案組的重要成員,都不願意放棄見證這一偉大時刻的機會。當然,我們也有着我們的擔憂。能順利嗎?能保證不再有無辜的人遇害嗎?能獲取全面的聯絡證據嗎?

對這些未知事物的渴望,使我們忘卻了寒冷。

7點多的時候,天完全黑了。手機突然振動了起來,我非常不情願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顫抖地看着屏幕:大寶。

“大寶打電話來了,我怎麽說?”我問林濤,“要不要告訴他傷害寶嫂的渾蛋已經被控制了?”

林濤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手機在我的手裏頑強地振動着。

我硬着頭皮劃動屏幕接聽了手機:“大寶?”

“我長話短說。”大寶的語氣非常急促,“小羽毛調監控,發現每次案發前都有一輛摩托車停在一個網吧門口。開車的是一個173厘米左右的瘦子,戴帽子,我們覺得這人有嫌疑。可惜網頁浏覽記錄被網吧的系統自行抹去了,隻能确定他玩境外遊戲,有使用代理服務器的可能。小羽毛覺得他就是兇手,可是摩托車沒牌照,隻能根據視頻中摩托車坐墊的磨損程度進行追蹤。剛剛接到報告,有一輛疑似嫌疑摩托車,在一個小時前可能沿省道往龍番市方向去了。我和小羽毛馬上就趕回去,一來我心裏不踏實,想看看夢涵,二來準備回去等我們自己的同志調取分析省道沿途監控,看能不能在咱們省内抓住他。我們走高速路,全程大概三個半小時。小羽毛不讓我現在聯系你們,說等有眉目再見你們,回頭見。我們馬上上車了,挂了。”

“你們路上注意安全!”我對着已經挂斷了的電話說了一句。

我和林濤對視了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看來好幾條線都已經逐漸捋順了,兇手的輪廓也漸漸清晰。我們有預感,這起案件在這個寒冷的夜晚,就要終結。

我們一會兒回法醫門診取暖,一會兒不放心又去東大樓樓下等着。就這樣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很久,算起來,大寶和陳詩羽也應該回到了龍番。可是韓亮那邊,卻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正在我們焦急等待的時候,突然發現西大樓下幾輛黑色特警運兵車的警燈突然閃了起來。數十名特警全副武裝地沖上了車子,運兵車呼嘯着開出了省廳的大門。

“怎麽回事?”我站起身來張望着。

“破譯了!破譯了!”緊接着,韓亮從東大樓的門禁裏鑽了出來,揚着手中的一沓文件,“我第一時間來告訴你們!”

我發現韓亮的臉上并沒有該有的興奮,反而滿是擔憂。

“怎麽了?”我問。

韓亮拉起我們鑽進他的奧迪TT,說:“他們的目标是寶嫂!”

“什麽?”我大吃一驚,“可是景呈祥不應該被抓起來了嗎?B系列專案的案犯不應該也來殺寶嫂啊?他們不是平行作案嗎?”

“這次他們的目标居然是一緻的!未亡證人!”

“他們這是要滅口啊!”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以爲他們不計後果呢!原來他們也想逃脫法律制裁!怎麽辦,怎麽辦?省醫ICU那棟樓晚上不讓家屬陪護,晚上都沒啥人,不過有醫生護士,對,還有監護設施會報警,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林濤看了看表,說:“大寶他們應該是跟對人了。”

我突然想起了大寶兩個小時之前給我的電話,說:“對,大寶跟到一個人,應該是6點多鍾駕駛摩托車進入我們省境内。摩托車上省道,速度也不會太快,算起來,他到達龍番,最起碼要到11點,現在才10點半,來得及,來得及。”

“現在大寶應該到省醫了吧?”林濤說,“他們開車走高速快,告訴他們以防萬一。”

我拿出手機,還沒撥号,電話就打進來了,是大寶:“快來省醫!B犯顯然是要害夢涵啊!不過現在被我們堵在醫院雜物間裏了。”

“他是高度危險的人物!你們要注意!寶嫂安全不?”我不僅雞皮疙瘩起來了,而且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放心,我嗓門大,剛才一路追一路喊,現在幾個保安都在門口堵着,他跑不掉了!”大寶的聲音中不僅充滿了自信,而且充滿了壓抑不住的喜悅,“夢涵沒事!”

“我們就快到了,一起來的還有幾十個特警、幾十支槍。”我心裏的石頭徹底放了下來。景呈祥現在已經再次被捕,随他一起被“抓”來的,還有被韓亮“破譯”的聯絡方式。看起來,證據也确鑿了。現在,B犯也被堵住了。對這起案件而言,這是一個完美的大結局。

“安全了。”我挂斷電話,說,“說起破譯,你破譯的都是些什麽?”

我準備利用這十分鍾的車程,了解一下兩個兇手的聯系方式。

韓亮說:“5點多的時候,景呈祥拿着一張紙,一邊看紙,一邊敲打字母,在論壇的一個帖子下面進行回複。指揮部一看,覺得那張紙肯定有問題啊,而且我們也掌握了他們的聯絡方式,當機立斷,下令抓人。不過,我們拿到的那張紙,是一張表格,除了矩陣排列的26個英文字母,其他啥也沒有。他上的,也不過就是個網遊論壇。”

“英文字母?”我皺起了眉頭。聽見英文我就頭疼,當初英語四級考了十次[1]

我也沒能通過,我是天生的英語盲。

“而且吧,景呈祥回複的那些個帖子,全是亂七八糟的大寫英文字母,沒有一個能組成單詞,更别說句子了。”韓亮說。

“這就是傳說中的密電碼?”我問。

“密電碼有很多種。”韓亮說,“但隻要是密碼,就需要破譯。大家看到這亂七八糟的一堆字母,頓時就亂了陣腳,不知如何是好。”

“你這個活百度,也能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我笑着問。

韓亮一臉自豪,說:“我看完那張紙,又看了看發帖的内容,頓時就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了。”

“什麽東西?”

“這種電碼,叫維吉尼亞密碼。”韓亮說,“這種密碼,最多也就用到二戰時期吧,現在也沒人去研究它了。”

“啥意思,聽不懂。”林濤說。

韓亮哈哈一笑,說:“說白了,就是用密碼的字母來代替真實想說的字母。景呈祥拿的那張表格,就是對照表。對照表的格式是固定的,由27行和27列組成,都是大寫英文字母。當知道密鑰的時候,就用密鑰的字母作爲行,然後用明文的字母作爲列,行與列的交叉點,就是密文的字母。就這樣,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打出來,看起來就是亂亂的一堆字母,其實是可以加密成一篇文章的。”

“啥意思,還是聽不懂。”林濤說。

韓亮說:“意思就是,這是一種比較古老的加密手段,我知道原理。”

“所以你破譯出來了?”我說。

韓亮搖搖頭,說:“其實剛開始,我也隻是知道原理,但是并不能破譯。因爲,我剛才說了,破譯的唯一辦法,就是要知道密鑰。”

“鑰匙?”林濤問。

韓亮說:“所謂的密鑰,就是一句英文句子,或者一個英文單詞。以此爲密鑰,反複按照每個字母的序列進行比對,就能知道密文了。”

“也就是說,密鑰是人爲确定的。”我說,“那你怎麽破譯的?辭海無邊啊!”

“我之所以這麽有成就感,就是我看出了密鑰!”韓亮說,“這個論壇裏,發帖人的名字叫King Asura of Nanhe,南和修羅王。這個名字,應該就是B系列案犯的名字,從這裏不難看出,他是中國南和省的人。而回帖的人,也就是景呈祥,他的名字叫Rakshasa,翻譯過來就是羅刹。”

“應該都是網絡用語吧?遊戲中的名字?”我問。

韓亮點點頭,說:“對,網遊論壇可以确定,這個叫Killer of the final的遊戲,是境外一個比較熱門的遊戲。因爲畫面過于暴力、血腥,我國沒有引入。我想,如果讓我翻譯,就叫它‘絕命殺’吧。”

“你英語還挺好啊。”林濤對韓亮刮目相看。

韓亮點點頭,說:“我們花了幾個小時去研究這個遊戲、論壇,以及景呈祥回複的那個看不懂的帖子,想趕緊找出密鑰。最後,我發現有好些人都用一句話作爲自己的簽名,而且遊戲裏貌似有個BOSS出場時也說了這麽一句話。No finalkill no heaven.”

“不絕命殺戮,就入不了天堂。”林濤說。

“你英語不也挺好嗎?”韓亮說。

“就這口号,也不能進我國市場啊。”我說。

“同時,景呈祥回複的那個帖子内容就是:If you(如果你)……”

“别說鳥語了,你直接翻譯過來告訴我們就得了。”我有些不耐煩了。

“意思就是,你能看懂這句話,才能和我真正較量。”韓亮說,“這是B系列案犯發布的,然後下面附着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英文字母。”

“就是你說的那個維吉什麽的密碼?”我問。

“顯然是啊。”韓亮說,“我們查了這兩個人在論壇上的互動,除了此帖,别無他帖。也就是說,這個帖子,是他們倆第一次發生交流聯系的帖子。”

“既然是第一次發生交流聯系,爲什麽景呈祥就能掌握密鑰?”我問。

“關鍵問題就在這裏!”韓亮說,“所以我認定,密鑰正是那句遊戲裏出現的No final kill no heaven.”

“點贊!”我越聽越起勁。

“于是,我趕緊先翻譯了5點多景呈祥回複的那個帖子,以及十分鍾後修羅王回複的帖子,他們的目标是寶嫂!”韓亮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說,“好在我們還趕得及。”

“雖然沒有完全翻譯,但是已經确定了你的密鑰是正确的!”我說,“而且看起來,大寶跟的那個人就是兇手,時間完全符合!”

韓亮沒來得及點頭,就一個急刹把車停在省立醫院特護病房的大門口。

韓亮的車開得和特警的一樣快,幾乎同時到了目的地。我們三人和端着突擊步槍的特警一起沖進了大樓的一樓。

此時已經是深夜,特護病房是一棟16層的大樓,但隻啓用了1到8層,以上部分都還隻是暫作倉庫使用。而且病房處在醫院的角落,平時都門可羅雀,更不用說夜深人靜的時候。

一樓的角落是一個雜物間,幾乎所有的保安和圍觀的醫護人員都集中在雜物間的門口。

大寶端着一張闆凳作爲武器,站在門口,喊:“繳……繳槍不殺!你奶奶的耗了十分鍾了,敢不敢出……出來試試?”

“你這笨嘴拙舌的樣子,還冒充談判專家呢?”我走過去拍了拍好久未見的大寶的肩膀,問,“小羽毛呢?”

此時一名特警肩膀上的對講機響了起來:“省立醫院特護病房有人報案,說是剛才被劫持了,現在安全,但有警察去追犯罪嫌疑人了。”

特警隊隊長笑了笑,按住對講機說:“指揮中心,犯罪嫌疑人目前被堵住,我們馬上強攻。”

幾個手勢後,幾名特警端着槍沖進了雜物間。

我以爲會有電影裏抓捕行動那樣驚心動魄的場面,實際上卻大失所望。

特警隊進去不到二十秒,就像抓小雞一樣拎着一個男人走了出來,圍觀的醫護人員一陣歡呼雀躍。我們幾個更是歡呼雀躍。

這是一個瘦高個兒,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白大褂,戴着紗布口罩。這人的雙臂被兩名特警别着,手腕上戴上了手铐。他全身都在顫抖,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來,他是怕極了。

“就你這熊樣兒,還想殺夢涵?”大寶的眼睛裏盡是怒火,若不是我拉住了他,估計他會過去踹上一腳。

“殺?”瘦高個兒被特警壓彎了腰,說,“你……你……你們,不……不……不至于……”

“閉嘴!”林濤拿着油墨和一張指紋卡,走到特警背後,抓住瘦高個兒被反壓住的手腕,直接給瘦高個兒跷起的手指捺印指紋。

“在這兒就捺印指紋啊?”特警隊隊長笑着說,“你也太心急了。”

“兇手的指紋特征點我都牢牢地記在這兒呢!”林濤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所以啊,在這兒就捺印了指紋,在這兒就能證實犯罪!”

“兇?什麽兇?”瘦高個兒臉色煞白,“我……我……我就見……見……見個網……”

“他不是兇手。”林濤對着燈光看了看油墨印在指紋卡上的印記,一臉沉重。

我剛剛平息的雞皮疙瘩,又重新立了起來:“什麽?你說什麽?”

在諸多特警一臉茫然時,大寶瘋了似的沖到電梯口,拼命地按鍵。電梯從11樓開始緩慢往下降。大寶又轉身向樓梯間跑去。回過神來的我們,緊随其後。

一路沖到五樓,樓道裏一如既往地安靜,沒有人走動。畢竟這裏是特護病房,進來的都不是能自主行動的人。爲了保證病房的無菌化,特護病房不允許夜間陪床。所以到了深夜,病房裏連聲音都聽不見。平時,先進的監護設備一旦發現病人生命體征有異,就會立即報警。在值班室的護士、醫生可以在第一時間趕到。另外,護士也都會每個小時巡查一遍病房,确保病人們的安全。

可是,當我們沖到寶嫂的單間時,看見的隻有空空的病房、還能看到壓迹的病床、耷拉在床邊的各種線頭,還有黑黑的監控器屏幕。

大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聲痛哭。

我沒有放棄,跑去走廊中央的護士站,發現兩個護士正在裏間聊天。“23床的病人呢?”我吼道。

玻璃隔斷的隔音效果顯然非常好,我這麽大的聲音,裏間的護士硬是沒有聽見。

我走上前去,使勁拍打着玻璃隔斷。

護士站起來,打開玻璃門,一臉疑惑:“幹什麽?怎麽了?”

“23床的病人不見了!”我說。

護士的臉色驟然變了,和我們一起跑回病房。看到還在左右晃悠的線頭,護士傻了眼:“這……這是怎麽回事?半個小時前我們還巡視的,一切都正常的。”

“你們這是不負責任!”林濤說。

“平時都有完善的監護設施,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啊。”護士一臉委屈,“多少年都這樣過來的,也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啊!”

“可是病人被人轉移走了,你們卻不知道!”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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