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囊血腫?”大寶叫道。
“其實我就快放棄希望了。”我說,“呵呵,不錯,好歹是把史二的死因也找到了。”
“可是,我們常見的陰囊血腫都是在睾丸的下方,或者是睾丸的前面啊!”
仇法醫說,“這個怎麽會在睾丸的後側?你确定這個和本案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我說,“這是新鮮的血腫,自然是在本案發生的時候産生的。至于爲什麽在後側,一樣,是本案的玄機。”
4
聽說我們找到了兩名死者的死因,整個專案組的同志都興高采烈。一大早就來到了專案會議室,等待我們的會議通報。
我們四個人依次落座,我擡眼看了看大家渴望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說:
“這樣吧,我先來介紹一下我們這次的發現。”
“聽說死因已經确證?”彭科長說。
我點點頭,說:“首先說說史三,原來我們就已經确定史三是刀砍傷緻失血性休克死亡,這個結論沒有問題,我們這次更進一步确定了史三并沒有重要血管損傷,他的死亡是有一個過程的。”
這個問題并沒有激起大家的興趣,大家仍擡着頭希望盡快往下聽。
我接着說:“至于史大,我們昨天的屍檢,發現死者患有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就立即把死者的心髒送到省廳,我們的方科長連夜對死者的心髒進行了法醫組織病理學檢驗,經過檢驗,确定死者的冠狀動脈裏有一個較大的栓子,這個栓子平時是黏附在冠狀動脈壁上的,叫作附壁血栓,它并不影響史大的日常活動。在受到情緒激動、驚吓等因素的影響後,血管劇烈收縮,這個血栓就把整個冠狀動脈都給堵死了。冠狀動脈是給心髒供應血液、氧分的血管,一旦堵死,就會出現心肌梗死,從而導緻猝死。史大就是這樣死亡的。”
“吓死的?”彭科長問了一個昨天韓亮問過的問題。
我點點頭,接着說:“至于史二的死因,着實讓我們費了一番功夫。我們這次屍檢,在死者的陰囊後側發現了一個小血腫。既然已經排除了損傷、窒息、中毒和疾病等死因,那麽,我們認爲這個小血腫就是導緻史二死亡的原因。男性的睾丸受到外力作用後,因爲神經密布,所以可能導緻神經源性休克,從而導緻死亡。”
“說句粗話,就是卵子被踢到了?”一名偵查員插話道,“這種事情經常有,但是也不至于死人啊!”
我笑着說:“确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不會死人,但是并不能說絕對不會死人。因爲個體差異以及身體機能等方面的原因,有很多死亡就是偶然的。史二的死亡可以說就是挺意外的,并不是所有人睾丸受力都會死的。”
說完,我看了看林濤,用眼神示意他介紹痕迹檢驗情況。
林濤看到了我的眼神,接着我的話茬兒說:“和個體差異什麽的比起來,痕迹檢驗就更注重必然性。比如,有人進入一個軟泥地,就必然會留下足迹。這個現場的地面,一旦進入後,就必然會留下足迹,但是,并沒有第四人的足迹,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現場其實根本就沒有第四人。”
“明确了三名死者的死因,我也願意相信這是一起‘自産自銷’的案件。”
彭科長說,“其實‘自産自銷’的案件,後續工作更加麻煩,因爲我們必須有充分的依據提供給檢察部門,用以銷案。”
“那我接着說我這邊的情況。”林濤說,“除了現場地面,淺色的床單和被子上,也僅僅找到了一種足迹,根據比對結果,确定這幾枚足迹都是來自史二的球鞋。”
“這很正常。”彭科長說,“畢竟現場中,史二是站到了床上,壓在史三的身上。外面還下着雨,誰的腳上都黏附了泥漿,上了床肯定會留下足迹。”
“我強調的,是唯一性。”林濤說,“床上隻有史二的足迹,這是唯一的。沒有其他人踩上床。也就是說,我們認爲是史二趁史三熟睡,上床騎跨在他身上,用就地取材的刀砍死了史三。”
“萬一是有别人沒上床就砍人呢?”彭科長說。
“不會。”林濤說,“我們别忘記還有刀的存在,刀是順着床沿和牆壁的夾縫掉到了床下。秦科長之前測量了床沿和牆壁夾縫的寬度,也就比刀柄的直徑大一些。一米五的大床,别人是很難在不上床的情況下,精确地把刀扔進床縫裏的。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史二在砍完人後,因爲自己失去意識,拿刀的手正好在床縫之間,手上的刀也就正好從床縫掉下。”
“當然,印證這個觀點的依據還有很多。”我補充道,“第一,如果是史二保護史三,那麽史二必然也會受傷,然而并沒有。第二,史三胸部、頸部的損傷非常密集,說明他是處于固定體位被砍傷。一個青壯年,在遭遇砍擊的時候,爲什麽不反抗?肯定是因爲他的活動受限,無法移動。爲什麽活動受限?很有可能是史二壓住了他。第三,史三的上臂抵抗傷,都在肘部後側和上臂後側,這不是正常抵抗傷應該在的位置,而是提示史三在被砍的時候,用手護頭,自然就暴露了肘部後側和上臂後側。這個問題進一步證明了死者是無法移動體位的,另外,還能證明史三遇襲的時候,體位就是仰卧位。現在我們再看現場的噴濺狀血迹,也印證了史三是原始位置遇襲。好,這時候我們再看看史二的衣着,他的外套前襟都是浸染血迹,是因爲他俯卧在史三身上,所以浸染了。但噴濺狀血迹也有,存在于他的衣服前擺和鞋子上,這說明什麽問題?”
“說明血液噴濺的時候,他就處于騎跨的位置。”一名偵查員說。
我點點頭,說:“因爲沒有大血管的破裂,史三的血迹肯定是被砍的時候才會立即噴濺,按理說,應該向他的四周噴濺,目前我們看起來,頭部和側面的牆壁有噴濺血,而史三的下身衣物上卻沒有噴濺血,這說明他的下身被物體遮擋住了。”
“被史二的身體遮擋住了。”那名偵查員又說。
“這個證據完全可以證實,史三在被砍的時候,有人坐在他身上,而這個人,就應該是身上有噴濺血的史二。”我說。
“那史二是怎麽死的?”偵查員問。
我說:“史二的死亡是一個意外。我們常見的睾丸損傷,是在睾丸的下面或者前面,這個大家都可以想象出來吧,有人踢到睾丸,受力的一般都是這兩個面。而睾丸的後面因爲有大腿的保護,所以一般不會受力。但是史二的睾丸損傷恰恰就是在後面。”
“我明白了。”還是那名偵查員插話道,“隻有大腿分開,睾丸的後面才會受傷。”
我點點頭,笑着說:“你很聰明啊!就是這樣。結合現場情況來看,史二正是因爲騎跨在史三的身上,所以雙腿分開了。被砍擊的史三自然是要掙紮的,這一掙紮,腿腳一亂蹬,自然就有可能用膝蓋頂到史二的睾丸後側。”
“然後史二就死亡了?”彭科長問。
我點點頭,說:“一旦不湊巧,外力作用到了睾丸,就會有劇烈的疼痛和神經刺激,一旦發生神經源性休克,人就會很快喪失意識,甚至死亡。史二睾丸部位的出血不多,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很快就死了,所以也不會出太多血,不會出現睾丸外傷後産生巨大陰囊血腫的情況。”
“他和史三同時死了?”偵查員問。
“不,史二比史三死得更早。”我說。
“何以見得?”彭科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