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把步兵的身份證号碼輸入龍番市公安綜合查詢系統。
步兵,男,37歲,身高170cm,血型AB型,住龍番市城市花園小區3棟101室,皖南醫學院2010屆畢業生,2010年6月戶籍從皖南醫學院遷來本地,就職于龍番市漢明司法鑒定所。
“他是法醫!”我和林濤同時叫道。
“步兵在案發的特定時間,分别在森原市和雲泰市住宿過。”大寶說。
“現在的司法鑒定所,爲了賺取更大的經濟利益,受理業務都不僅限于本市,都會經常到外地去受理一些交通事故的傷殘認定和屍表檢驗。”我說,“也就是說,步兵出差的次數可能比我們還頻繁。這,會不會是巧合?”
“可他是法醫,身材又和我們之前推斷的兇手的身高相似。”林濤說,“這麽多巧合都附在一個人身上,就不再是巧合了。”
“是不是巧合,我們明天去漢明司法鑒定所看看不就知道了?”大寶朝我使了個眼色。
“對啊!好主意。”我拍手道,“現在大家都回家睡覺,我留在這裏清理一下情報資料系統裏的交通事故案件。”
“啊?清理交通事故案件?”陳詩羽問,“什麽意思?”
“你明天就知道了。”我說。
第二天一早,我、陳詩羽、林濤和大寶就坐在了齊老師的辦公室裏。
“怎麽樣?齊老師最近業務忙嗎?”我翹起二郎腿,叙起了家常。
“忙啊,忙點兒好,賺得多。”齊老師毫不避諱,說,“在公安系統打拼了一輩子,家徒四壁,現在來司法所了,該賺點兒錢給後輩了。你們今天怎麽有時間來我這裏?”
“啊。”我說,“我最近要去母校講課,想講一下關于交通事故屍體檢驗的要點。現在大部分交通事故已經不是由公安機關的法醫進行檢驗了嘛,我看您這兒的案件倒是挺多的,所以,想找一些案件的原始資料,用來做講課的素材。”
“資料啊?”齊老師打開電腦上的文件夾說,“我退休後,就來這裏工作了,開始的時候,交通事故的屍檢還是公安機關做。後來把這些案子交給司法鑒定所後,我大概已經受理兩千多起了,照片全在這裏,你全部拷貝走吧。給後輩傳授經驗,是我們的職責。我現在退休啦,這樣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啦!”
“我隻需要2010年之後的案件。”我說,“我來之前,也做了功課,你看,這幾起交通事故屍檢,我從情報系統裏看到,都是你們所做的。”
“哈哈,你真是有心了。”齊老師說,“沒問題,我讓他們把照片和鑒定書全部拷貝給你。”
“不僅要照片和鑒定書,還要你們的屍體檢驗筆錄。”我說。
“要那些做什麽?”齊老師說,“屍檢筆錄都是在屍檢現場手寫的,不整齊,亂七八糟的。反正屍檢鑒定書裏把屍檢筆錄的内容都打印進去了,何必再要筆錄?”
“這個,我們隻是覺得屍檢筆錄才是最原始的記錄狀态。”我撓了撓頭,說,“而且,我們想針對屍檢筆錄現在普遍存在的問題進行修訂。所以,找你們司法鑒定部門要一些筆錄作爲參考。”
“好吧,雖然理由很牽強。”齊老師微微一笑,說,“我讓行政秘書去把你要的這些案件的筆錄複印給你。”
“齊老師,我們今天來此一行,可以幫我們保守秘密嗎?”林濤說。
齊老師點點頭,說:“我懂的。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拿到了屍檢筆錄,我們急忙趕回了省廳文件檢驗科,吳老大早已候在那裏了。
“不錯啊,用這個辦法把嫌疑人的筆迹都給騙到了。”吳老大見我們手上拿着一沓A4紙,說。
我笑了笑,說:“現在都推行無紙化辦公了,給文件檢驗工作倒是帶來了不少麻煩。如果不是我們現在還通行現場手寫筆錄,怕是連這個東西都不好弄到呢。”
“可是,你爲什麽偏偏要挑那幾個案子?”陳詩羽滿腹疑問。
我微微一笑,說:“步兵是2010年研究生畢業的,所以,我選的都是2010年以後的案子。既然步兵和齊老師一組,所以我選擇了當初和齊老師關系不錯的交警三大隊處理的交通事故。因爲這層關系,三大隊的案件肯定都是交由齊老師處理。如果選今年的案件,步兵可能就會自己上解剖台了,記錄就不是他了。所以我選擇的都是步兵剛畢業,隻能當記錄員時的案件。這些案件齊老師親自屍檢,那麽他肯定就是記錄了。”
陳詩羽向我豎了豎大拇指。
我把A4紙都鋪平在吳老大的辦公桌上,說:“吳老大,看看吧。”
“這還需要我看嗎?”吳老大指着其中一頁上的字迹說。
“‘關于李臻的道路交通事故屍體檢驗筆錄’,”吳老大說,“這一行字中間的‘道’字,裏面的‘首’就是有三橫,這和‘清道夫’的錯字習慣是一樣的。”
我把A4紙裏凡是有“道路交通事故”幾個字的紙張都抽了出來,果真,凡是“記錄人”一欄簽署“步兵”二字的記錄,“道”字都是錯字。
“我們終于把這個壞蛋給找出來了!”大寶掩飾不住聲音中的喜悅之情。
“可是,這個錯字習慣,能作爲呈堂證供嗎?”我問。
吳老大努了努嘴,說:“當證據使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不能作爲直接證據使用。你知道的,證據要講究排他性。有這樣錯字習慣的人,肯定不止步兵一個。所以想僅僅靠這個錯字來定案,肯定是不行的。錯字畢竟不像DNA和指紋那樣具有排他性。”
我們高漲的情緒迅速低落了下來。
吳老大看看我們,哈哈一笑,說:“但是别灰心。你們努力數月,終于迎來了曙光。嫌疑人就在眼前,看你們怎麽讓他服法了。天就要亮了,這是你們的黎明之戰。”
“有了這個錯字對應,我們能不能申請秘密搜查令?”我問。
吳老大說:“我認爲可以。”
“好!”我拍了下桌子,說,“馬上請師父聯絡趙其國局長,申請搜查令,我們趁着步兵下午上班,去他家裏看一看。”
林濤的開鎖技術真是讓人歎爲觀止。僅僅不到五分鍾,步兵家那扇厚重的防盜門就被林濤打開了。
我們悄無聲息地穿戴好勘查裝備,架起攝像機,走進了步兵的家裏。
步兵三十七歲,但是卻沒有結婚,一直一個人獨居。可這間不大的房子,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男人獨居的房屋。房子裏收拾得一塵不染,各種物品擺放得錯落有緻。整潔,又不乏品味。就連陳詩羽進到房間後,都大吃一驚,自愧不如。
“你說,這麽講究的男人,爲什麽就找不到老婆呢?”陳詩羽問。
大寶說:“齊老師說了,不是找不到老婆,而是他不想找。所裏的人經常給他介紹,可是他一概不見。開始大家都以爲他心裏有人了,後來都認爲他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可能,他是偏執地爲了自己的理想吧。”我說,“一般這樣系列作案,每起案件都做得絲毫沒有失誤,每起案件都會留下自己獨有标記的人,都是有偏執性精神問題的。尤其是這個收拾得如此整潔的家,更能證明他是個偏執狂了。”
“同意。”林濤說,“我媽都收拾不了這麽幹淨。”
“别多說了,抓緊時間。”我看了看表,說,“我們隻有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在這個時間裏,我們的重點是尋找他可能裝扮女人的工具、疑似血迹的可疑斑迹,并且對這些東西進行血液預實驗。一旦預實驗陽性,就立即提取走。翻動完後,務必把物品放回原樣,不能有任何偏差。這個偏執狂,很容易就會發現自己的家裏進來人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家分頭在尋找,卻一直也沒有收獲。最後,大家的目光一起集中在客廳沙發旁邊的一個行李箱上。
“步兵經常出差,和我們一樣,他有個随提随走的行李箱。”我一邊說,一邊把行李箱拎出來,輕輕打開。
行李箱裏整齊地擺放着一個洗漱包和幾件換洗衣物,最惹人注意的,是箱子的一側擺放着一個鐵質的密碼盒。
“這裏面是什麽?”看到密碼盒,林濤的開鎖瘾又發作了,準備撥動密碼鎖。
“等等。”我在林濤接觸到密碼鎖的一瞬間,制止了林濤,說,“這個我見過,是德國産的全新電子密碼鎖。”
“哦,我知道了。”林濤說,“我說這上面的旋鈕怎麽會沒有數字呢,其實這上面是類似于随身聽音量旋鈕的那種密碼盒。必須把三個旋鈕都旋轉到之前設定的大小,才能打開密碼盒。如果旋轉一次錯誤,上面的電子記錄儀就會有所記錄并顯示。”
“是啊。”我說,“現在不能打草驚蛇。”
“不知道這裏面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那身女人的行頭!”大寶癡癡地望着密碼盒。
“不重要了。”我說,“至少我們現在基本掌握了犯罪工具藏匿的地方,下面我們要做的,就是等他自己打開這個盒子了。”
“他自己會打開嗎?”大寶問。
“這個交給我吧!”陳詩羽說,“我來蹲點。”
“好。”我笑了笑,說,“趙其國局長會派人手幫助你,下面的事情,就靠你了。”
陳詩羽暫時離開了我們勘查組,和四個偵查小組一起,對步兵的家裏進行了日夜監視。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堅定了信心的偵查小組沒有絲毫懈怠。
在經曆了一星期的艱苦等候後,終于在8月1日的淩晨,我接到了陳詩羽的電話。
“蛇出洞了。”陳詩羽氣喘籲籲地說,“接到趙局長的命令,在嫌疑人打開密碼盒的時候,立即破門進入現場。可是沒想到他們家的門那麽難破,浪費了時間。進門後,嫌疑人自殺了。唉,要是林濤在就好了。”
“什麽?”我叫道,“自殺了?!”
“别着急。”陳詩羽說,“我們正在把他往醫院送,現場已經有同事進行保護了,你們趕緊去現場搜索物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