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吳響問,“可是未成年人怎麽會強奸呢?怎麽會和平進入現場呢?”
“這樣看,我們抓錯人了?”強局長幽幽地來了一句。
“你們都抓人了?”我問。
強局長點點頭,說:“DNA實驗室檢出死者陰道内的精斑後,就上網進行了比對。很快,這個精斑和一個曾經受過打擊處理的人比對同一。而這個人,就是楊燕的那些固定嫖客中的一人。很巧,這個人就是報案人包林傲。當時我們認爲他之所以報案,是因爲賊喊抓賊。人到公安局後,就一直在喊冤枉。他承認自己在23日晚上十一點,按照約定去楊燕家和楊燕發生了性關系,支付了兩千元後就離開了。離開的時間是晚上十二點。”
“根據死亡時間,這個時間,楊燕确實還沒有死。”吳響說,“目前看,應該是深夜一點到兩點之間死亡的。”
“重點是這個包林傲是個有前科劣迹的人。”我說,“一來他這個年紀了,二來經過打擊處理會有經驗,不會出現現場這麽幼稚的行爲。他确實應該是被冤枉的。”
“那麽,下一步我們該如何去查?”強局長問道。
我摸了摸下巴,說:“未成年人,怎麽會想起來做強奸案件?這讓我突然想起一個星期之前,我們正在偵辦的那起‘清道夫專案’。”
“哦?說說看。”強局長饒有興趣。
我說:“‘清道夫專案’在一星期之前發生了第五起。這一起與以往不同,有一個目擊證人目睹了兇手殺死被害人的全過程。你們知道這個叫作狗蛋的孩子,爲什麽會目擊到這一切嗎?”
大家都搖搖頭。
我說:“他聽見死者房裏有女人的聲音,認爲死者正在嫖娼,所以想去偷窺。”
“偷窺?”強局長說,“你是說,這起案件也有可能是偷窺引發的?”
我點點頭,說:“我看了原始現場照片,現場那幅窗簾,并沒有完全拉上。也就是說,在屋後,可以看得清楚屋内的一切。加之未成年人作案,大部分都是有特殊情況的刺激,無預謀、臨時起意的。”
“我現在好像明白你爲什麽要堅持提取死者肚皮上的精斑的原因了。”吳響說道。
我擡腕看了看表,說:“現在DNA結果也應該快出來了,不如大家就抓緊在現場周圍排查十三四歲以上的未成年男性吧。既然有條件通過窗戶偷窺到現場正在發生的賣淫活動,說明這個未成年人有條件經過現場窗下。這一片居民區相對封閉,所以這個嫌疑人肯定是住在現場周圍不遠的地方,範圍不大。”
“如果這樣說,我這裏倒是有一條線索。”一名偵查員突然說,“現場周圍最近的、最符合條件的人員,就是死者隔壁呂氏夫婦家的雙胞胎兒子。據呂氏夫婦說,當天晚上從十一點開始,到第二天早晨六點,他們都在市區賣夜宵。爲了核實呂氏夫婦的言辭,我們對夜宵街附近進行了走訪,驗證了呂氏夫婦所說,他們确實在夜宵街賣了一夜夜宵。不過,被走訪的人反映,他們隻看到呂氏夫婦和其中一個兒子,并沒有印象雙胞胎都在。當時我覺得這倆孩子就十五歲,還是比較貪玩的年紀,跑出去玩也很正常,就沒有在意。”
“也就是說,不僅這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有作案時間,而且呂氏夫婦在此事上還說了謊?”強局長說,“結合秦科長剛才的分析,這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有重大作案嫌疑。抓緊時間,迅速行動,慎重審查。”
“等等。”我說,“現在看起來有個問題比較棘手。就是如果兩個孩子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那他們的DNA就是一緻的。”
“一緻的就一起抓。”強局長說,“如果DNA比對上了,就是他們倆,還能逃得脫法律的制裁嗎?”
“可不是這樣說的。”我說,“即便DNA對上了,不能說清楚兩個孩子誰才是兇手的話,根據無罪推定的原則,兩個人都會被判無罪。”
大夥兒都悶不吭聲了。
隻有林濤興高采烈地舉起手中的指紋卡,說:“幸虧有咱們秦科長的未雨綢缪,幸虧有我這台精密的提取儀器。我們在死者家裏的電腦主機電源開關上,提取到一枚指紋。根據之前的分析,這枚指紋應該是兇手在開啓電腦的時候留下的!”
全場一片沸騰。
強局長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說:“第一組,馬上覓取兩名嫌疑人的食指指紋,進行比對。雙胞胎就想逃脫法網嗎?你們的指紋不能是一樣的吧?”
呂文和呂武雖然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但是性格迥異。呂文性格文靜,勤奮好學,而呂武生性懶惰,輕浮狂躁。從同一個班級出來,成績卻是天壤之别。同樣剛剛經過中考的他們,一個考上了市裏的重點高中,而另一個隻有去技校學習。
在DNA比對結果出來之前,指紋已經驗證了呂武是本案的兇手。雖然油嘴滑舌的呂武一直在辯解說自己曾經到楊燕姐姐家裏玩過電腦,但是當楊燕腹部的精斑也和他比對一緻時,他再也無話可說了。
7月23日晚,呂氏夫婦帶兩個兒子去擺地攤,沒擺到半個小時,呂武就嫌太累,要求回家睡覺。呂氏夫婦對自己的這個小兒子沒有什麽辦法,就讓他回去早點兒睡覺,不要亂跑。
十一點三十分,呂武回家路上經過楊燕家窗口時,感覺到了窗戶裏有人影在閃動,于是扒在窗口偷窺。
窗内的春色,讓這個剛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垂涎欲滴。
在屋内的男人離開後,呂武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争,最後決定也去一試。
爲了防止被楊燕轟出屋外,他先回家找了一把匕首揣在身上。
零點已過,呂武敲響了楊燕家的房門。楊燕很警惕,沒有開門,隻是隔着貓眼,問這個鄰家的男孩爲什麽深更半夜到自己家裏來。
呂武則裝出一副苦臉,說自己的母親病了,父親和哥哥不在家,請求楊燕幫忙去看看。楊燕知道平時這對夫婦對自己總是笑臉相迎,不是什麽壞人,加上門外的這個半大男孩,看上去也沒什麽好害怕的,所以就打開了厚重的防盜門。
呂武猛地邁進屋内,反手關上房門,要求楊燕也像對待剛才那個男人一樣對待自己。楊燕先是一驚,随後則惱羞成怒,說你這個半大孩子怎麽這麽沒教養?不僅偷窺别人,還提出非分的要求。
“毛都還沒長齊呢,你想些什麽呢?”這一句話激怒了呂武。
随後呂武和楊燕發生了激烈的打鬥,楊燕以失敗告終。
在掐暈楊燕後,呂武扯開了她的衣服。因爲沒有經驗,在反複嘗試後,并沒有得逞。于是他對着地闆上赤裸的楊燕手淫。
完事後,楊燕仿佛還有些清醒,呂武害怕事情敗露,突然想起他還帶着一把匕首呢,于是掏出匕首刺到了楊燕的頸部。一刀下去,血液噴出老高,這一下把呂武吓壞了,趕緊拽過床上的被子掩蓋住了屍體。
呂武去衛生間洗幹淨了手,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打開電腦,在網上尋找犯罪後逃避打擊的辦法。
最後,他按照網上教授的辦法,仔細打掃幹淨現場的血迹後,匆匆離開。
第二天,呂氏夫婦回到家裏後,發現了呂武換下來的衣物上的血迹。他們剛把衣物清洗幹淨,就聽見門外有嘈雜聲。呂氏夫婦的心裏,很快就有了答案。在警察到達前,他們商量好了對策,匆匆躺上了床,假裝熟睡。
“犯罪的低齡化,實在讓人有些觸目驚心。”我搖搖頭說,“以前看過半大的男孩強奸幼女的案件,現在這直接上升到強奸、殺人的地步了。”
“我倒是一直很納悶,同樣的家庭、同樣的學校,居然能教出兩個完全不同性格的孩子。這兩個孩子還是雙胞胎,按照基因看,也應該相似才對。這讓我不得不開始懷疑‘人之初、性本善’的說法了。”陳詩羽也感歎道。
“不管怎麽說,這個案子是破了。”林濤重重地關上警車的門,對韓亮說,“趕緊走,趕緊離開這裏。麗橋市是我最不喜歡的城市,沒有之一。”
“爲什麽?”陳詩羽問道,“我覺得這裏古色古香,生活節奏又悠閑,多美好啊。我以後退休了一定要來這裏定居。”
“你才多大點兒啊,就想退休的事情了?”我靠在副駕駛座位上,笑着閉上眼睛,說,“林濤讨厭這裏,是因爲一年前的一樁命案,迷巷鬼影[1]。”
“鬼影?”陳詩羽驚訝地說,“你們見着鬼了?”
“天要黑了,别說了行嗎?”林濤抱了抱肩膀。
我說:“是啊,是一個白衣長發的‘女鬼’。”
“白衣長發?”陳詩羽思忖片刻,說,“和‘清道夫專案’有關系嗎?”
“對啊,我都沒有想到。”我說,“‘清道夫專案’也是個白衣長發的女人對吧?不過迷巷鬼影那個案子,不是真的鬼,不是女人作案,是一個人裝扮的——等等,裝扮……”
我正在低吟,電話鈴聲突然響了。
“聽說破案了?效率真高。”大寶的聲音,“回來了吧?回來後,直接到師父辦公室。”
“師父辦公室?”我說,“我們估計要晚上八九點鍾才能到哦。”
“不管幾點,我在師父辦公室等你。”大寶急急地說。
“好,我們到達後,直接過去。”我說。
“不,不對,不是你們。”大寶說,“就你一個人來,别人都别帶來,切記。”
我的心裏有些不祥之兆,從後視鏡看了看後排林濤和陳詩羽正在嬉笑打鬧,默默地挂斷了電話。
[1]見第三季《第十一根手指》中,“迷巷女鬼”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