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用成語啊?”陳詩羽說,“太惡心了。”
“死者的年齡,你們看大約是多少?”我仍看着皮筋,頭也沒回地說。
大寶說:“嗯,估計也就二十出頭,骨化結節還在嘛。”
“可惜了,一個愛美的姑娘,英年早逝。”我說。
“不知道死了幾年了。”王峰說,“死的時候是二十出頭,如果死了二十年,那麽她活到現在也是個婦女了。”
“二十年倒是不至于,但我們隻知道她死的時候二十出頭,如果不能大體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那麽她的出生年份我們也就估算不出來,那麽依舊不能爲屍源查找提供線索。”大寶說。
我點點頭,說:“死者有接頭發、美甲,這是很好的屍源查找方向,可惜不知道年份的話,偵查員也沒辦法查啊。”
“那,能不能從這枚戒指入手呢?”韓亮戴着手套,擺弄着剛剛從屍體上取下來的銅質戒指,說道。
“什麽意思?”我眼睛一亮。
韓亮笑着說:“你看,這戒指很劣質,一看就是地攤貨。就是那種非主流小姑娘喜歡戴的大個兒戒指。不過這戒指的造型很眼熟啊。”
“阿凡達!”陳詩羽和林濤異口同聲地叫道。
林濤臉頰一紅,而陳詩羽則看了一眼韓亮說:“你厲害。”
“這電影什麽時候上映的?”我忙問道。
“2010年1月在中國上映的。”“活百度”韓亮說,“離現在兩年多了。”
“差不多,差不多。”我說,“一般電影上映後幾個月内,會有相應的周邊産品出來,這個時間段也是電影人物造型最流行的時候。我看,屍體幹屍化程度比較厲害了,至少已經死亡一年半以上了。這樣,時間差不多就卡死了。”
“你的意思是說死者是2010年死亡的?”大寶說。
我點點頭,說:“具體在哪個季節,因爲死者沒有衣服,所以我們也不好判斷,但是大體死亡時間判斷出來了,給予偵查一道重要的曙光。韓亮,你立大功了。”
這是我走進專案組時,心裏最沒有底的一次。雖然這次工作有很多發現,但同樣也有很多疑惑。
我忐忑地坐在專案組會議桌的一角,說:“錢局長,我們經過現場勘查和屍體檢驗,有一些發現,但是下一步工作還是需要依托偵查部門來進行。”
“沒關系,你說。”錢立業局長看透了我的不安,柔聲說道。
我點點頭,整理了一下思路,說:“根據我們的屍體檢驗,可以肯定死者是被一個右利手的兇手掐壓頸部,導緻機械性窒息死亡的。死亡時間是2010年左右,具體時間不太好判斷。”
“這一整年,确實不太好排查。”錢局長說。
我繼續說:“死者全身赤裸,隻有一枚劣質戒指。可以看出死者并非有錢人,所以這不太像是劫财殺人。”
“全裸?”錢局長說,“你的意思是性侵?”
“也不像。”我說,“第一,死者的後背部和四肢沒有約束性或者擠壓性損傷,隻有頸部有掐痕。因此,我覺得兇手是突然掐壓死者頸部導緻其死亡的,犯罪動作非常簡單,不像是有性侵的目的。第二,如果是性侵後抛屍,沒必要把死者的衣服脫得這麽幹淨吧?連襪子都沒留。第三,死者呈現幹屍狀,如果有損傷可以保留外傷痕迹,但死者的會陰部完全沒有發現損傷。所以,我們不能根據死者有沒有衣服來判斷案件性質。”
“那她爲什麽會全裸?”肖支隊長說,“衣服呢?”
我搖搖頭,說:“這個我也沒有想明白。”
大家凝思了一會兒,錢局長說:“秦科長你接着說。”
我點點頭,說:“死者有着明确的身份特征,我覺得查找屍源并不難。第一,死者的年齡大約二十歲,身高一米六六,既然形成幹屍,皮下脂肪應該不厚,所以我判斷死者偏瘦。第二,死者有一個特征性的阿凡達戒指。第三,死者接過頭發、染過指甲,照片我這裏都有,你們可以根據皮筋和美甲的特征來進行排查。在2010年失蹤的女性,具備上述特征,就可以找她的父母來進行DNA比對。”
“不管怎麽樣,先找屍源吧。”錢局長說,“線索不少了,大家抓緊時間。”
“那我們回賓館了?”我問道。
錢局長點點頭,說:“不過,我希望等到破案之後你們再回去,等找到屍源,還不知道能不能有相關證據來破案呢,到時候還需要你們的指導。”
我點頭應允。
錢局長接着說:“對了,你們回賓館後,别忘記去6019房間,找一下趙巡視員,他對法醫專業的好奇好像已經超過了本職的考古工作。”
我哈哈一笑,答應了下來。
我們一行幾人簡單地吃了晚飯,回到賓館後,直奔趙巡視員的房間。
“怎麽樣?破案了嗎?”趙巡視員好奇道。
我搖搖頭,笑着說:“破案哪有那麽快,早得很呢。”
“你說,兇手會不會是盜墓賊呢?”趙巡視員問道。
原來如此。趙巡視員關心的并不是這起單純的命案,而是希望我們能從破一起命案的基礎上,找出盜墓賊,從而追回國家的損失。
不過,趙巡視員的話倒是提醒了我。
“對啊。”我叫了一聲,說,“現場發現的盜墓坑道有幾條?”
趙巡視員說:“一條。”
“那麽進入墓穴,必須走這條道嗎?”我問。
趙巡視員點點頭。
我拍了下大腿,說:“我都沒有想到!如果不是盜墓賊,怎麽會知道這條隐蔽的坑道?”
“有道理啊。”大寶說,“那我們有沒有必要讓總隊侵财案件科派員協助調查?”
我搖搖頭,說:“别急,等我們抓住了這個殺人兇手,再說。”
“你們接下來要做什麽呢?”趙巡視員說,“這一大片墓穴,其實分兩個區,我們這些天挖掘的是其中之一,另外還有一個區,也有一條盜墓坑道。”
我仍在思考趙巡視員剛才給我的提示,聽他這麽一說,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啊?還有沒挖掘的?那您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
趙巡視員眯起眼睛,說:“那個區有武警把守,能不能進,我還得請示一下領導。這麽麻煩,你們覺得有必要嗎?”
“有必要,當然有必要!”我說。
“好。”趙巡視員說完走進衛生間打起電話。
“真的……要去嗎?”林濤顫抖着問道。
我笑着點頭,說:“主要目的是去看看會不會有什麽關聯現場,次要目的是去長長見識,看看盜墓坑道到底是什麽樣的。”
“我知道,你還有個最主要的目的。”韓亮笑着說,“就是要兌現你的諾言,幫助林濤克服心理陰影。”
話音剛落,趙巡視員從衛生間走了出來,說:“瞧我這三寸不爛之舌,領導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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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盜墓賊應該是有組織的,而且是老手了。”趙巡視員拿着燈走在前面,“這一條坑道,直接進入椁室,然後貫穿了區域内這幾個墓穴。從之前我們挖掘的那個古墓看,小件古董幾乎全部被拿走了。”
我在趙巡視員身後扶住林濤,慢慢地沿着陡峭的坑道往下移動。
“這個坑道應該打到了地下四五米的距離。”趙巡視員洪亮的聲音等于是在幫我們壯膽。
“看到沒,前面就是棺材了,哪裏有什麽鬼怪?”我大聲說道。
黑暗中,看不清林濤的表情,但是從他瑟瑟發抖的上臂來看,我知道他正在和自己的恐懼做鬥争。
“這是什麽?”大寶叫道。
幾束燈光同時指向了大寶的腳邊。
“衣服!”林濤居然可以說出話來。
光束的照射下,我們看到了幾件被灰塵和泥土覆蓋的布質物體,從正反射着燈光的紐扣來看,這果真是幾件衣服。
“别動,别動,我看看附近有沒有足迹。”林濤仿佛完全忘記了恐懼。他的表現告訴我們,如果你熱愛你的職業,便可以用專心緻志來克服任何恐懼。
林濤戴起鞋套,用足迹燈照射坑道的地面,一點點地接近那堆衣物。
“可惜,看來是時間太久了,地面都是灰土,完全看不出足迹了。”林濤弓着腰,慢慢地走到了衣物的旁邊,說,“一雙旅遊鞋,一件絲質的短袖上衣,牛仔褲,襪子,嗯,還有文胸,内褲。”
我從身後遞過幾個物證袋,說:“我預感,這案子要破了。”
森原市公安局物證室裏,我一邊把衣物逐件攤在物證台上,一邊說:“林濤,我覺得你的心理陰影可能被克服了。”
林濤搖搖頭說:“誰知道呢?不過至少我現在是沒那麽怕坑洞之類的東西了。”
“顯然,這是夏天的衣物。”我話鋒一轉,說,“給這些衣物打個側光。”
因爲有兩年的時間了,衣服的表面幾乎被泥土覆蓋滿了。我們寄希望于在這些衣服上找到一些生物檢材,所以沒敢對衣服進行清理。側光可以幫助我們看到衣服上的可疑斑迹,事實上,通過側光檢驗,我們在死者的藍色牛仔褲上,發現了一處血痕。
“血痕!”大寶叫道,“擦拭狀血痕!這不會是死者自己的吧?”
“第一,我們沒有在死者的體表發現開放性損傷;第二,這是死者的外衣,即便她體表有傷,也很難在外衣上留下血痕;第三,這是擦拭狀血痕,不是滴落狀的,所以也不會是死者口鼻受傷後滴落的血痕。”我說。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兇手的血痕?”林濤問。
我點點頭,說:“很有可能,這件褲子整體提取,送到DNA室抓緊檢驗。”
“沒想到這次‘探險’,還給你們提供了這麽重要的信息。”趙巡視員摸着下巴,眯着眼睛說道。
“是啊。”我說,“這個意外的發現太重要了。”
“你們怎麽知道這些衣服肯定是死者的?”陳詩羽歪着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