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物件?”偵查員見林濤進來,有些奇怪。
林濤沒有睡午覺,他一直在診所裏對現場進行勘查,看着他意氣風發的樣子,我知道他應該有了發現。
林濤坐在會議桌旁,并不急于邀功。他喝了口水,把U盤插上電腦,用幻燈機放映着他剛才拍攝的照片。
“我們下午的重點,就是對診所裏的小隔間進行勘查。”林濤說,“雖然地面條件不好,但老秦提醒了我,很多物品的條件還是很好的。經過勘查,我們根據灰塵的分布情況,判斷藥品櫃應該是有次新鮮的翻動。”
“排除了醫生自己翻動嗎?”我問。
林濤說:“可以排除。這個醫生習慣很好,每種藥物對應的位置都有标簽。也就是說,他要拿哪種藥物,直接看到标簽就拿了,但是我們發現的翻動迹象很淩亂,而且很多藥物都偏離了标簽指定的位置。這應該是兇手翻動的。”
“少了什麽嗎?”我問。
林濤說:“我們找了個附近醫院的醫生,幫忙查看了醫生處方的底根,和藥物也進行了對比。目前發現了診所缺少的藥物。”
“什麽藥?”我兩眼放光。
林濤笑着說:“美沙酮。”
鹽酸美沙酮(簡稱美沙酮)爲μ阿片受體激動劑,藥效與嗎啡類似,具有鎮痛作用,并可産生呼吸抑制、縮瞳、鎮靜等作用。與嗎啡比較,具有作用時間較長、不易産生耐受性、藥物依賴性低的特點。
“很多吸毒的人,弄不到毒品,就用這個藥物來代替。”我說,“一個瘾君子,爲了滿足毒瘾,預謀殺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雖然你潑了我們一瓢涼水,但是這個發現還是給了我們很多希望啊。”
張局長說,“那個伍力學可以考慮放了,送人家回家。下一步,還是從吸毒人員中查找線索。”
“我覺得主線可以放在微量物證的發現上。”我說,“其實現在條件很多,偵查範圍很小,估計今天就能破案。你看,首先我們應該找現場附近熟悉案發環境的人,吸毒人員,他的家裏應該養鳥、燒蜂窩煤,他應該有一些小傷。這麽多條件,何況我們還有DNA做比對,還能破不了案嗎?”
偵查員下去以後,我們都在專案組靜靜地等着,看來這又是一樁因爲毒品而發的慘案,不過這個運屍、焚屍的動作确實有一些讓人不解。
“一個瘾君子,爲了幾瓶藥,何必這樣大費周章?”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晚上八點,犯罪嫌疑人伍彪被抓捕歸案。
案件排查得很順利,專案組發動管轄現場附近四五個小村落的兩個派出所民警,對村子進行了走訪,很快就發現了養鳥、燒煤、有傷的吸毒人員伍彪。
“當然,這種大範圍的排查能有這麽迅速的戰果,也是有我們的辦法的。”負責抓捕的偵查員說,“其實四五個村子有幾千戶人家呢。我們在排查之前,先做了研判,把周邊幾個曾經被盜過美沙酮的診所進行了聯系,然後用犯罪地圖學框定了一個嫌疑人大概所在的範圍,再用你們的排查條件進行搜索。兩個小時,就搞清楚了嫌疑人具體位置。”
刑警隊的人在伍彪的家中把他按在了地上,并且對他的家裏進行了搜查。
搜查的結果充滿了驚喜和詫異。驚喜的是在他的家中找到了相同批号的美沙酮,詫異的是在他家裏找到了十萬元人民币。
“啊?”大寶同樣詫異,“他有十萬塊,還需要去拿美沙酮嗎?直接買毒品不就得了。”
“抓回來一審,他就全招了。”偵查員說,“他說是爲了美沙酮,所以僞裝去換藥,然後趁李醫生不備,用刀捅死了他,然後從診所裏找到個箱子把屍體裝起來,用他的摩托車拉到了焚屍現場,從摩托車裏取油、焚屍。”
“這和我們推斷的結果完全一緻啊。”大寶有些沾沾自喜。
“我們也問了他爲什麽不直接買毒品。”偵查員說,“他說是因爲最近專項行動打擊力度大,他有錢,但是沒有渠道獲得毒品了。”
“那他有經濟來源嗎?”我問,“一般染上毒瘾,金山也能給吸倒了。”
“這個他支支吾吾沒有說清楚。”偵查員說。
“此事定有蹊跷!”我說。
“老秦你怎麽看?”大寶學着“神探狄仁傑”的口吻問道。
我低頭想了想,笑了一下,說:“怎麽看?呵呵,看來還是我們錯了。”
“錯在哪兒了?”大寶問。
我轉頭對偵查員說:“姓伍的在我們這邊不多吧?伍彪和伍力學什麽關系?”
我這一問把偵查員問住了:“伍……伍力學,不是放了嗎?哦,我懂了。”
經查,伍彪無業,經常做一些充當打手的勾當,主要服務的對象是他的堂兄伍力學。
伍力學事業有成,不到四十歲就已身家上千萬。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農村的那些親戚朋友都來找他謀個打工的地方。而他最看重的,還是這個性格彪悍、做事不計後果的堂弟伍彪。
伍彪吸毒,需要源源不斷的經濟來源,而這就成了他可以被伍力學牢牢抓住的把柄。
伍力學對比他小十五歲的妻子阮芳疼愛有加,阮芳不做耕耘,就有豐厚的回報。在她看來,她手中的那張信用卡永遠也不會被刷爆。但是花銷上有了充分的滿足,精神上反而非常空虛。
爲了尋找“真愛”,阮芳經常出入酒吧、夜總會和健身房這些容易發生豔遇的地方。很快,她就在健身房裏找到了一個讓她心動不已的帥哥——李克華。
李克華身材不高,卻有着迷人的臉龐和胸肌。他二十七歲從省立醫院辭職,在一個繁華的小鎮獨自經營診所,收入不菲。這樣的魄力也讓阮芳神迷。
同樣,阮芳那種貴婦人的氣質和蘿莉的外表也讓李克華不能自已。
交往一個月後,他倆的關系有了實質性進展,但這種實質性的進展很快也就被眼線衆多的伍力學捕獲。
中秋節,阮芳和李克華又相約幽會,伍力學則找來伍彪,密謀了殺人計劃。伍力學和伍彪密謀的監控錄像,被作爲呈堂證供提取保存。
“十萬塊錢買一條命。”我搖搖頭,說,“這些有錢人,已經是無法無天了。”
“原來那張卡片,就是李克華準備好中秋之夜送給阮芳的禮物吧。”大寶說,“對于阮芳來說,用錢能買來的東西都不稀罕了。這種用心的東西,還是蠻能打動人的。”
“是啊,”我說,“這個小醫生确實很有才氣,那首詩我都會背了,寫得多好啊。”
“現在,爲什麽要運屍、焚屍,也解釋通了。”胡科長旁聽完審訊,從審訊室裏走出來和我們說。
“對,這個心結我還沒解開呢。”我說。
“伍力學對奪其妻的李克華恨之入骨,”胡科長說,“他對伍彪交代了,殺了以後要多捅幾刀,然後拉出去喂狗。”
“喂狗不現實,所以拉去燒了。”我順着胡科長的話說,“這個伍彪還真挺實在。”
林濤則沒有加入我們的讨論,他獨自一人在旁邊歎息道:“人哪,還是活得簡單一點兒,比較好。”
“是啊,是啊,”大寶說,“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單身小帥哥,千萬要經得起誘惑啊,有夫之婦,還是繞着走吧。”
“不管怎麽樣,案件算是迅速破獲了,大家也可以喘口氣,然後繼續‘六三專案’的偵查了。”我說,“這個案件也給我們提了個醒,并不是所有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單獨行動的,也可以雇兇。我們考慮問題太狹隘了,下回必須改進。”
“明天就不是中秋假期了,要起早上班了,你不回家睡覺?”林濤緩過神兒來,說。
我笑着說:“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那個偵查員,學學他之前說的犯罪地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