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是程小梁對嗎?”我說。
偵查員點點頭,說:“據調查酒吧裏的常客和服務生,程小梁平時喜歡在這家酒吧泡妞,一般的做法就是帶姑娘出來,在車上喝紅酒,然後車震。”
“車震是什麽意思?”大寶問。
大家一起白了他一眼。
“也就是說,董齊峰和程小梁是在那個時候發生了性關系,然後程小梁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我想起了大寶說過,監控裏是一輛奧迪TT送她回來的,程小梁死亡現場旁邊也停着一輛奧迪TT。
偵查員點點頭。
“我覺得這條線索價值不大。”我說,“首先根據監控,可以排除程小梁殺死董齊峰。其次,也可以排除是同一個人殺死了程小梁和董齊峰。因爲程小梁是晚上十一點左右被殺害的,董齊峰大約也是在十一點被殺害,十一點半起火。兩人距離這麽遠,兇手做不到在短時間内殺死兩人。更何況程小梁還被剖了腹,那也需要時間。”
“可是,會不會是一個人雇了兩個人分别殺死董和程呢?”偵查員說。
我搖搖頭,說:“我這次來,也帶來個線索。我們認爲兇手殺死董的原因是盜竊被發現,然後殺人。而程的死亡,我們認定串入‘六三專案’。顯然,‘六三專案’兇手殺人不是爲了錢。”
“那你認爲,兩名死者發生性關系後,雙雙死亡,完全是巧合?”大寶說。
我說:“爲何不可呢?當然,圍繞兩人的社會關系,尤其是不正當男女關系的調查一定還要繼續。”
大寶說:“那專案組是不是要分離啊?”
我點點頭,說:“是的,兩撥人去調查兩個案子,然後也需要及時溝通。程小梁送完董齊峰後,有沒有線索了?”
“沒了。從監控上看,他是直接去了學校。從話單上,他沒有再聯系任何人。”
原本有些驚喜的“六三專案”工作再次陷入泥潭,專案組一片沉寂。
“對了,大寶,我還想問問你,”林濤說,“我們斷定董案兇手入口是在主卧衛生間。可是衛生間窗口就有攝像頭,你們監控看到什麽了?”
“什麽都沒有。”大寶說。
林濤一臉失望的表情。
大寶咽了口唾沫,攤開一張圖紙,接着說:“不過,小區一停電,監控也就不錄了哦。”
“對呀!”林濤拍了下桌子,說,“那你有什麽看法?”
“那個,我是這樣想的。”大寶推了下眼鏡,說,“小區的電路是這樣的,每戶都有各戶電閘,然後彙總到每單元的單元電閘,單元電閘彙總到樓電閘,最後才彙總到位于保安室後面的總電閘。我們根據調查,電力公司的人推了總電閘後,整個小區就來電了,這裏存在一個巨大的問題。”
“什麽問題?”我被大寶慢吞吞的語速惹得有些着急。
“如果是某家短路,那麽他家的電閘要先跳,然後是單元電閘跳,再是樓裏的電閘跳,最後才會波及整個小區的電閘。也就是說,電力公司推上了小區的電閘,那有問題的那棟樓、有問題的單元的電閘都沒有被推上,是不會來電的。如果是這樣,這棟樓、這個單元的人應該會繼續找保安,但是沒有,電力公司的人推上了電閘,整個小區都有電了,這怎麽可能是短路跳閘呢?”
大寶說得有些繞,但是我聽懂了:“你是說,這不是短路跳閘,而是人爲地關了小區電閘?”
大寶點點頭:“對,結合你們在床頭櫃的發現,我的設想是這樣的,兇手應該是關閉了小區的電閘,在電力公司重新送電之前,從窗戶進入了現場潛伏。等到董熟睡後,他去翻動。未曾想翻動床頭櫃的時候,驚醒了董。于是他就一刀捅死了董,然後收起财物,點燃了現場。然後他從大門離開。從大門走到小區圍牆這一段,都是監控盲區,他如果從圍牆翻出去,整個離開過程可以不被監控錄下。”
“那你說,他整個過程都逃避了監控,是因爲他對小區監控了解,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我問。
大寶說:“我覺得是了解情況,不然他應該晚上直接翻窗入内,而不會去通過關閉電閘的方法來關閉窗口監控。”
“有道理。”我對着陳局長說,“咱們這個法醫平時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今天派上了用場。我覺得你們現在要排查熟悉小區監控線路的人,這個人可能是小區内部的人,也可能是小區施工的工人,關鍵是這個人又矮又小,最近缺錢。”
“可是,這樣的人應該不少吧。”主辦偵查員說。
“不少也得給我一個個摸排。”陳局長說,“這個案子總算有了點兒眉目,比‘六三專案’好多了,先破了,減一些壓力。龍番大學那邊,已經找了市領導、省領導給我們施壓了。”
“呵呵,是啊,死了個公子哥兒,”我說,“這樣的人,對社會無用,卻很容易被領導重視。”
我的電話突然響起,屏幕上顯示着林濤的名字。我左右看看,這小子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會議室。
我接通了電話:“你小子什麽時候跑了?”
“我聽見大寶說是兇手主動關電閘,我就走了,去看看電閘上有沒有痕迹。”
“證據意識相當不錯啊,那結果呢?”
“結果是,找到了一枚新鮮指紋,有比對價值。”林濤說,“兇手進入現場之前戴了手套,但是在關電閘的時候忘了這回事兒。”
挂了電話,我對偵查員說:“有了指紋作爲甄别依據,這個案子不怕破不了吧?”
偵查員堅定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會議室。
在偵查員讓趙碧峰捺印指紋的時候,他掙脫了偵查員的束縛逃了開去。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負責排查他的一名偵查員是市運動會短跑紀錄保持者。趙碧峰在跑出十米後,被偵查員按倒在地。
鐵的證據讓他不得不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趙碧峰是龍番市工程有限公司水電部的一名水電工,而這個小區的監控線路,就是他負責具體施工的。這個小區的建築工程監理,是董齊峰。
趙碧峰知道董齊峰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賺了不少錢。而且這個女子生性大方,家中一定會有很多現金,而且,這麽漂亮的女人,一定要去享受享受。
可是在他下手之前,董齊峰結婚了,她的丈夫像是個跟屁蟲,和她形影不離,趙碧峰完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8月4日,他聽見同事們正在嚼舌根,說董的丈夫離家出走了,他就意識到自己的機會終于等到了。他按照一年前就已經制訂了的計劃,進入了董的家裏,準備趁着董睡着了,先翻找财物,再用東西套上她的頭部,強奸完就跑,連避孕套都準備好了。可是在翻找财物時,董突然醒了過來,并且尖叫了起來。他一時害怕,拿着刀就刺了過去。原本隻是吓唬吓唬她,沒想到,刀子一刺進她的體内,她馬上倒了下去,沒氣兒了。
趙碧峰沒有想過殺人,一時慌了神。他把找到的現金和手機裝進自己的口袋,用打火機點燃了床單,然後按照已經制定好的路線逃離了現場。
“這個案子破得還是比較輕松的。”大寶說。
“多虧你發現了電閘跳閘的秘密,讓我們框定了偵查範圍,也讓林濤找到了定案的證據。”我說,“還有那個技術員發現的血迹,若不是那個血迹,也沒法定是搶劫殺人。如果這些都沒有發現,說不定我們還在把這個案子和‘六三專案’放在一起弄呢。那這個趙碧峰可就逍遙法外了。”
“可惜啊,這個‘六三專案’又陷入泥潭了。”胡科長說,“偵查做了兩天工作,排查了程小梁所有的社會關系和接觸的人員。因爲他接觸的人太多了,所以一無所獲。”
“唉,我就知道這個案子一旦被‘六三專案’串并,就會又陷入泥潭。”
我說,“關系不好排查是一方面,偵查員信心不足也是一個方面。”
“不僅信心不足,”胡科長說,“可以說,現在各級領導都在給公安局施壓,局領導就給我們支隊施壓,兄弟們都快撐不住了。”
“程小梁死亡的現場也很幹淨,除了血迹,幾乎找不到其他任何痕迹物證。”林濤說,“兇手和之前一樣,在屍體周圍都進行了精心打掃,沒有留下讓我們發現的線索。難道兇手是想完成一系列完美犯罪嗎?”
大寶皺了皺眉,說:“我們的工作已經做完了,隻有等偵查發現一些新的線索了。”
我說:“你們壓力大,我壓力也大。我覺得我結婚半年還沒種上種子,就是因爲我太累了。這個案子總算破了,我得休息兩天,然後去醫院檢查一下了。等檢查完沒問題,我得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六三專案’了,不能再讓惡魔出來害人了。”
“嗯。思考之前,還是把種子先給種上吧。”林濤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