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三個人(1)

最深的欲望總能引起最極端的仇恨。

——蘇格拉底

1

“丁零丁零……”

夜半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對法醫來說,往往意味着又有人死于非命。自從到省廳工作之後,我接到這樣的午夜兇鈴的概率已經小了許多,所以當這天夜裏鈴聲大作的時候,我簡直整個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來不及看來電顯示就趕緊按下了接聽鍵。

“李大寶和你在一起嗎?”

一個女聲幽幽地問道。

我倒是松了一口氣,拿起床頭櫃上的鬧鍾看了一眼。晚上十一點多,還好。這是李大寶的女朋友查崗來了。晚上我和大寶一起參加一個同事孩子的滿月酒席,大寶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我們十點就結束了。”我沒有出賣大寶,其實我們八點就結束了。

正說着,話筒那邊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大寶的女朋友說了句:“回來了。”就挂斷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我就對腫着雙眼的大寶說:“昨晚在外面鬼混三個多小時,幹什麽去了?”

“唉!還别說,幸虧有機械性損傷做證,不然我還真解釋不清了。”大寶一邊說,一邊卷起袖管和褲腿,露出關節部位的擦傷痕迹。

“依我的經驗看,這是擦挫傷,和地面形成的,而且是多次擦挫形成的,方向不一。确實不是女性指甲的抓痕。”我調侃道。

“昨天喝多了,我就記得騎着我的自行車回家,其他啥也不知道。”大寶喝了一口手中的酸奶,說,“今早聽我女朋友說,我是十一點多到家的,我就納悶了,平時我半小時就騎到家了,怎麽會騎了三個多小時?還有就是我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損傷?想來想去,隻可能是自行車出了問題。于是我就去現場勘查了一次,你猜怎麽着?”

我搖了搖頭。

大寶說:“我的自行車,鏈條沒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前仰後合:“你是說,你就這樣一直騎上去、摔下來、騎上去、摔下來?摔了三個小時摔到家的?”

大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點點頭,一臉窘相。

“你太有才了。”我大笑着說,“你女朋友打我電話的時候,我還在害怕你是不是鬼混去了。真是那樣,我一定得揭發你,你就臭名遠揚了。”

“哪有那麽容易臭名遠揚?”大寶說,“除非你出現場的時候,發現是我裸死在别人的床上。”

“丁零丁零……”

“臭嘴。”我見是師父辦公室的電話,皺着眉頭說,“如果是有案件,死的人肯定是裸死在床上的人。”

“馬上去程城市,剛發了起死亡兩人的案件。”師父說,“叫上大寶、林濤一起去,如果案件進展順利,順便去龍都縣履行命案督導的職責,龍都有個半年前的命案沒有破。”

“程城的這起案件是什麽案件?”

“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裸死床頭。”師父說。

程城市是位于雲泰市西邊的小市,經濟狀況遠不如雲泰,人口也非常少,所以程城市每年的發案量在全省都是最低。這次一下子死了兩人,市局領導頓時有些慌,第一時間就通知了省廳。

雖然去程城市的機會很少,但是我對程城市還是比較關注的。因爲程城市所轄的龍都縣正是“雲泰案”其中一起的發生地。

現場位于程城市開發區的一處平房密集區。這片地區就像是電影中的貧民區,破爛不堪,滿目瘡痍。

“這是個什麽地方?”我一邊從勘查箱裏拿出手套戴上,一邊問身邊的刑警支隊曹支隊長。

“這一片原本是耕地,”曹支隊長說,“最近聽說開發區大建設的腳步也快走到這裏了,所以你看到的這些房子基本上都是一夜之間拔地而起的,作用隻有一個,等拆遷。”

我驚訝地看着其中一些建設得還很有檔次的二層小樓,感歎道:“人類真偉大!”

程城市的小楊法醫走過來和我握了握手。程城市市區有四十萬人口,卻隻有三名法醫,其中一名參加職務競聘,跳槽去了刑偵大隊當教導員。剩下的兩名法醫都是我在前年專業技術培訓班上教過的學生,工作才兩年,卻要肩負這麽沉重的工作負擔,真是不易。

“既然是自建房,目的是等拆遷,是不是就意味着這些房子裏不住人?”

我問。

曹支隊長搖搖頭說:“也不是,據初步調查,有七八戶是長期在這裏居住的,有十餘戶是偶爾會在這裏住,剩下的幾十間房屋都是空着的。”

“這樣密集建造,不會造成分地不均的糾紛嗎?”我對這樣的事情充滿了好奇。

“以前這裏是一片公用地。房子建造的那兩天,我們确實沒有接到過糾紛報警。老百姓很團結啊。”

“你們初步勘查結果怎麽樣?”我轉頭問小楊。小楊是我的學生,雖然比我小不了兩歲,但我不自覺地以老師自居起來。

“男死者叫付離,女的叫張花娆。目前看來,男死者應該損傷重一些,張花娆好像沒什麽損傷,不過屍體我們沒有翻動,在等你們來。”

這可能是小楊工作後遇見的第一起雙屍命案,所以他顯得有些惶恐。

我習慣性地繞着現場走了一圈,這是一間自建的紅磚平房,隻有一間,且沒有隔斷。房屋的北側有一扇紅漆雙開大門,旁邊有一扇窗戶,窗簾是閉合的。窗台有些高,身高一米七的人站在窗前估計也就勉強可見室内的情況。窗戶下面是一片花壇,已經被警戒帶保護起來了。

現場的南側是一堵牆壁,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孤零零的小後門。看起來整間房屋十分不協調,可見這應該是一座倉促建造的爛尾房。

林濤正蹲在後門口,用小刷子仔細刷着門邊。

“怎麽樣,有發現沒?”憑我的直覺,這起案件應該并不算困難。

林濤搖了搖頭:“後門是被撬開的,門鎖本來就很劣質,輕輕一撬,就廢了。根據足迹方向,這個門是出入口。但是這木門質地太粗糙,沒有提取指紋的條件。”

“足迹呢?不是能看出方向嗎?有比對條件嗎?”我問。

林濤停下手中的工作,用肘部擦擦額頭上的汗珠,指了指室内,說:“紅磚地面,隻能看出輪廓,看不出花紋,一樣沒有比對條件。”

我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穿上鞋套,推門進屋。

剛進入室内,一股充滿血腥味的暖風就撲面而來,那是一股非常濃郁的血腥味,我忍不住擡起手背揉了揉鼻子。

此時已經是秋天,秋老虎的威力已經大大折減。可是因爲這間房屋密不透風,室内溫度比室外溫度還是整整高出了五攝氏度。房子裏雜亂無章,有一張床、一張飯桌、一個鍋竈,還有牆角用布簾隔開的“衛生間”。住在這裏的人看來真是吃喝拉撒睡一體化了。

房間的燈開着,那是一盞昏暗的白熾燈。因爲電壓不穩,燈光還在不停地閃爍。

“你們來的時候,燈就是開着的?”我順手拉滅了電燈,盡管外面的光線還很充足,現場卻頓時昏暗了下來。我怕影響痕迹檢驗的工作,趕緊又重新拉開了燈。

“報案的是死者家隔壁鄰居。”曹支隊長說,“早晨四點左右,鄰居因爲有急事過來,結果發現死者家的燈還亮着,推了推大門發現門是關着的,就繞到後門。後門是虛掩着的,鄰居就壯着膽子推開門一看,發現床邊牆上都是血。”

“房主是個什麽人?很邋遢吧?”我問。

“剛剛調查清楚。房主是個老太,房子邋遢,人倒是講究。”曹支隊長說,“天天把自己當成是少女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叮當子無數。”

“叮當子”是當地形容姘頭的俚語。

我點了點頭,心中仿佛有了些底兒。其實社會關系越複雜的人,越容易在調查中發現矛盾點,也就越容易爲案件偵破帶來線索。

和師父說的一樣,兩名死者赤裸着,并排仰卧在一張小床上,雙腿都耷拉在床邊。床頭擺放着一個老式電風扇,還在那裏無力地搖着頭。看來剛進門就迎面撲來的帶着血腥味的暖風就是出自于此了。

男死者一臉皺紋,看起來已經六十多歲了,頭發已經被血液浸濕,但是并沒有看見明确的損傷。死者兩腿之間可以看見溢出的糞便,散發出陣陣惡臭。

尿液也順着他的大腿一滴一滴往地面上滴。

“看情況是重度顱腦損傷啊。”我揉了揉鼻子,說,“大小便失禁了。另外,這女人歲數不是那麽大吧?稱不上是老太太吧?”

曹支隊長低頭翻了翻筆記本,說:“嗯,是不大,四十二歲。你怎麽看出來的?我看她有五十了。”

我笑了笑,說:“我以前跟過一個老師,他被稱爲乳頭專家[1]。”

看着曹支隊長疑惑的眼神,我并沒有過多解釋,從勘查箱裏拿出屍體溫度計,插進了男死者被糞便塗滿的肛門。

“現在是上午九點,屍體溫度下降了十點五攝氏度,嗯,兩具屍體溫度差不多。”我分析着,“根據正常室溫下前十小時每小時下降一攝氏度,以後每小時下降零點五攝氏度的規律計算,死者應該死亡了十一個小時了,也就是說,是昨晚十點鍾左右遇害的。”

曹支隊長點了點頭。他幹了一輩子刑警,對這個測算死亡時間的方法還是很熟悉的。

“死者損傷我們暫時不看,先把屍體拖去殡儀館吧。”我說,“我再看看現場。”

屍體被拖走後,我看了看死者周圍的床面和牆面,除了大量噴濺狀血迹和一些白色的腦漿之外,并沒有其他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于是我又開始在現場裏踱步,期待能有進一步的發現。

現場不僅很小,而且很淩亂。各種少女服裝以及顔色鮮豔的内衣内褲扔得到處都是,看來這個四十二歲的女人真的是很喜歡把自己當成是花季少女。

“現場的家具上都有厚厚的一層灰,這間房屋并不是張花娆平時居住的場所吧?”我問。

“嗯,通俗點兒說,這房子是被張花娆當作炮台用的。”曹支隊長說,“張花娆有個老公,長期在外打工。我們也聯系了他,他還在外地,聽說自己老婆死了,沒什麽反應,說是讓公安機關來處理屍體。”

“炮台……呃,指的就是亂搞的場所?另外,她丈夫都不願意回來看她最後一眼,”我說,“這麽冷漠,是不是有些反常?”

“不反常,”曹支隊長說,“誰攤上個這樣的老婆都會冷漠,我們已經調查了,她老公沒有問題,昨晚他确實還在外地。”

我低頭想了想,猛然間看見後門牆角的一堆日常工具,頓時來了興趣。我走到工具堆旁邊,蹲下來細細看了兩分鍾,說:“看來是激情殺人啊。”

2

“怎麽看出來的?”曹支隊長蹲到我旁邊問道。

“你看,”我說,“這堆工具很久沒有動了,上面都覆蓋着一層薄灰。”

曹支隊長點點頭,拿起手中的照相機對着工具堆一陣拍攝。

“可是這堆工具的一角,卻有一塊新鮮的痕迹。”我用手指圈出一個形狀,接着說,“一般隻有是覆蓋在這裏的物品被拿走後,才會出現這樣一塊沒有灰塵覆蓋的地方。”

“我怎麽就看不出來?你眼睛這麽尖?”大寶擠過來看。

“走近了反而看不到了。”我一邊說一邊拿出強光手電打出一束側光說,“在這樣的光線下,就清晰可見了。”

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一個錘子的形狀清晰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奶頭錘!”大寶說。

我點點頭:“死者腦組織都有噴濺的迹象,有大量出血。這樣的現場,不用看損傷也基本可以肯定兇器是金屬鈍器。”

“明白了。”曹支隊長說,“因爲兇手是撬開後門,直接在後門附近找到兇器,就地取材殺人,這就很有可能是激情殺人了。”

“目前猜測是這樣。”我說,“但辦案不能靠猜,先去檢驗屍體吧,然後結合痕迹檢驗獲取的線索綜合分析。總體感覺,本案不難。”

程城市公安局爲了應付省廳的任務,正在殡儀館内籌建一座簡易的法醫學屍體解剖室。看着程城市公安局領導對法醫工作如此不重視,我也無力吐槽,心想回頭在年終績效考核的時候狠狠記上這一筆。

屍體檢驗是在殡儀館院内的一塊空地上露天進行的。

大寶和小楊在按照屍表檢驗的順序檢驗付離的全身,可惜他們沒有任何發現。

“可以肯定的是,死者身上是沒有約束傷的。”大寶小心翼翼地切開死者的雙手腕、肘部皮膚,檢驗皮下是否有隐匿性的出血。

“激情殺人通常都是突然襲擊的,所以出現約束傷的很少。”我用手術刀慢慢刮着死者的頭皮。付離黑白相間的頭發在我的刀口逐漸堆積,露出一塊塊灰白色的頭皮。

法醫檢驗屍體,尤其是頭部可能存在損傷的屍體時,首先必須剔除幹淨死者的頭發。有很多案件都是因爲法醫貪懶,不願意剃發,導緻重要損傷沒有被發現,重要線索也就因此斷掉。所以,好的法醫,必須是個好的剃頭匠。手起刀落,發除皮不傷。

剃頭發難度最大的就是剃傷口附近的頭發,因爲皮膚碎裂,導緻沒有張力,創緣的頭發就很難剃幹淨。爲了保持付離頭部損傷的原始狀況,我小心翼翼地剃掉了他枕部創口周圍的發楂。直到大寶他們解剖完死者的頸胸腹部後,我才完成我的工作。

“真是老了,腰是真不行了。當初解剖台上一站就是九個小時,都完全沒問題。”我慢慢直起已經僵化的腰,說道。

“死者全身沒有發現任何損傷。”大寶顯然是因爲精力高度集中而沒有聽見我的牢騷。

“枕部有損傷。”我在付離枕部創口的周圍貼上比例尺,一邊照相一邊說,“枕部有密集的四五處創口。創緣可見明顯的挫傷帶,創口内可見組織間橋,腦組織外溢。”

我劃開死者的頭皮,接着說:“枕部顱骨凹陷性骨折,有骨折線截斷現象。這樣看,死者是被他人用金屬鈍器多次打擊枕部,導緻特重度顱腦損傷,瞬間死亡的。因爲創口周圍有挫傷帶,說明這個金屬鈍器的接觸面很粗糙。”

“嗯,那個,奶頭錘完全可以形成這樣的損傷。”大寶說。

“快點縫吧。”小楊在一旁說,“這人大小便失禁,臭得厲害。”

“還能比巨人觀更臭嗎?”大寶說,“當法醫,可一定要經得起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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