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照片辨認了嗎?”我問。
黃支隊點了點頭,說:“另一個好消息,我們找到證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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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我很詫異,因爲通過現場勘查,我們并沒有發現可以證明犯罪的證據。
“是的。”黃支隊微微一笑,說,“我們發現的那枚紐扣,表面非常光滑,是指紋附着的良好載體,所以,痕檢部門對紐扣進行了處理,在上面成功發現了一枚殘缺的指紋,因爲殘缺的指紋上有很多特征點,能對甄别犯罪嫌疑人的工作發揮重大作用。”
這個好消息讓我們仿佛看見了曙光,不過這隻能對甄别犯罪嫌疑人有用,怎麽去把犯罪嫌疑人摸出來,才是當務之急。所以,我又轉身開始繼續對陸苗的屍體進行檢驗。
陸苗的緻命傷在左側頸部,血肉模糊。我們照相固定以後,用潮濕的紗布仔細清洗了她左側頸部的皮膚,數處創口随即浮現出來。我們仔細觀察了死者的頸部皮膚,發現創口的周圍還有很多細小平行的劃痕,成雙成對。
“這應該是什麽工具形成的呢?”高法醫說,“創口呈橢圓形,而且不容易發現創角,實在難以推斷緻傷工具。”
我點點頭,說:“打開看看吧。”
通過對陸苗頸部的解剖檢驗,我們發現她的右側頸部有皮下出血。黃支隊說:“這個也有扼頸的動作。”
我繼續用刀尖劃開她左側的肌肉組織,發現她的左側頸總動脈有一個破口。有一處刺創深達氣管,刺傷了聲門附近的軟組織,這樣的損傷,足以讓死者失語。爲了仔細觀察破口的形态,我拿來了放大鏡,對準破口仔細觀察。破口倒是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但是,破口旁邊的肌肉組織中有一些痕迹引起了我的注意。用強光燈照射,仿佛能看見肌肉組織中插着一個細細的黑影。
我用止血鉗小心地把這個黑影夾了出來,用放大鏡仔細觀察後,又仔細看了看死者頸部皮膚的細小劃痕,說:“我知道了,緻傷工具是竹枝。”
“竹枝?”高法醫說,“竹枝能刺入頸部?”
我點了點頭,說:“你看,創口的截面是類圓形的,直徑也就和現場地面的那麽多幹枯竹枝差不多。創口的兩角都有平行細小的劃痕,符合竹枝一頭的兩個凸起點劃傷,這應該是竹枝多次刺擊頸部、有的刺擊動作刺偏了形成的劃傷。最重要的,你們看,她的頸部深層肌肉内居然插有竹枝上的細小竹簽,應該是竹枝刺入頸部後,因爲頸部肌肉的反射性收縮,收縮的肌肉夾緊了竹枝前端的毛刺,并折斷了其中一根竹簽。”
聽我這麽一說,大家又重新查看了屍體頸部的創口,紛紛同意了我的意見。
經過對屍體的系統檢驗後,我們沒有在其他部位發現明顯的損傷,除了死者的會陰部發現了多處挫傷。
“有強奸?”高法醫說。
我搖了搖頭,說:“不。剛才我們已經檢查了屍體的後背,後背皮膚和皮下組織沒有擠壓形成的出血,所以我基本可以斷定,死者生前并沒有受壓。死者的陰道擦拭物和子宮剛才也檢驗過,并沒有可疑的東西。我不贊成有被強奸的過程。”
“這個挫傷,你認爲是猥亵,對嗎?”黃支隊說。
“挫傷呈小片狀,不連貫。”我說,“這符合手指形成的特征。結合現場的情況,死者的牛仔褲扣子和拉鏈被打開,卻沒有泥土黏附内褲和皮膚,說明兇手并沒有脫掉過死者的褲子,隻是伸手進去進行猥亵的。”
“這些挫傷大部分有明顯的生活反應,但也有幾處黏膜剝脫沒有生活反應。”黃支隊說,“猥亵的過程應該是在死者受傷無抵抗能力以後,整個過程從她瀕死持續到死亡。”
“這,太變态了。”高法醫皺眉道。
看檢驗完畢,再沒有能發現線索的可能以後,我們決定去專案組聽一聽前期調查情況。
到達專案組以後,雲泰市公安局李副局長說:“目前我們最猶豫的事情是,這兩起命案能不能串并,串并問題都搞不清楚,就難以進行下一步工作。”
大家都在沉默,因爲沒有拿到能将兩起案件串并的直接證據,大家都在構思如何能通過案情将兩起案件進行串并。
我舉了手,說:“我覺得這兩起案件可以串并。”
黃支隊也點了點頭,說:“我也覺得是一個人幹的。”
李局長問:“能不能說一下你們的依據?”
我說:“第一,作案地點相同。能發現并選擇現場這樣看似隐蔽又不隐蔽,說不隐蔽又很隐蔽的地點作案,應該是對現場和現場旁邊大道非常熟悉的人。兇手知道這裏沒有人會進去,不大聲叫喊外面也不可能聽見聲音,他還知道外面大道上什麽時候人比較少。”
我喝了口水,接着說:“第二,作案時間相同,如果能确定兩名死者分别是胡悅悅和陸苗的話。”
李局長打斷我說:“都已經确認了。”
我點了點頭,接着說:“那麽她們遇害的時間應該都是晚上11點以後。第三,選擇目标、作案動機相同。選擇的都是獨自行走在大道上的單身年輕女性,受害女性的特征部位都遭受了侵犯,說明兇手的目的都是性侵害。最關鍵的是,胡悅悅遇害的時候,應該是她母親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陸苗遇害的時候應該正在給她的好朋友打電話。也就是說,犯罪分子選擇侵害的目标都是正在打電話的女性,因爲他認爲這個時候的她們注意力分散,警惕性不高,能有效抵抗的概率非常小。”
黃支隊說:“嗯,說得非常好,我要補充一下,使用的手段、作案工具相同,兩具屍體都有被扼頸的過程,而且兇手拿竹枝刺穿了陸苗的頸部,用竹枝刺擊了胡悅悅的會陰部。在現場取材,取的都是竹枝,這應該可以說明是一個人所爲。”
李局長點了點頭,說:“那你們有什麽建議呢?排查從哪裏開始?”
我說:“我覺得兇手肯定是潛伏在校園中,可以自由進出校園,而且對校園整體構造,尤其是那片灌木叢非常熟悉的人。”
高法醫說:“嗯,同意,我覺得應該從學校的工作人員開始,摸排範圍逐漸擴大到男性學生,尤其是要從暑假期間還滞留在學校的人入手。因爲第一名死者被害的時候,學校還是放假狀态。”
我補充道:“盡快查。現場的大道很長,如果兇手尾随或路遇,在那麽晚的時候,死者不可能不對他進行防備,不可能一點兒沒有抵抗就被拖進灌木叢。所以我認爲最大的可能是兇手潛伏在灌木叢中等待單身女性出現。那麽,這個季節,這個地點,兇手一定會被毒蚊子叮得很慘。”
黃支隊摸了摸下巴,說:“有道理。說到對灌木叢熟悉的人,最熟悉的恐怕就要數學校維護綠化的工作人員了吧。”
“既然說到這兒,那我就忍不住說兩句了。”主辦偵查員開口了,“學校綠化維護交給物業管理的園丁,我們也有接觸,但是覺得不太可能。你說如果是園丁幹的,他爲什麽要在今早澆水的時候自發報案?拖延一些時日不好嗎?”
大家都覺得偵查員說的有道理,沉默不語。
主辦偵查員接着說:“當然,他們有兩個園丁。另一個園丁我們也找到了,确實也像你們剛才說的那樣,身上被蚊子咬了不少包,一直在抓。但是我個人覺得他就更不可能了。”
“爲什麽不可能?”我和黃支隊異口同聲。
偵查員羞澀地笑了一下,說:“外圍調查,他性功能障礙,去醫院看過幾次。”
“啪!”黃支隊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周圍的人一跳,他說:“性功能障礙是不行,不行可不代表不想!你們不知道吧,兩名死者都沒有被強奸,而是被用手指和竹枝猥亵!我開始就懷疑這個隻猥亵不強奸的人性功能不正常,導緻了心理變态。”
李局長略加思考,說:“盤查一下他,去辦好手續,搜查他家。”
剛剛走進這名園丁的家,我們的猜想就得到了證實。園丁家的牆壁上,都是自繪的一些不堪入目、極爲變态的淫穢圖片,還貼着一些女人的裸照。打開園丁家的一個大衣櫃,我們居然發現了很多新新舊舊的女性用品,有内衣内褲,有女式手機,有女式挎包。
簡單地清理了大衣櫃裏的物品,我們就宣布破案了,因爲我們在一個女式挎包中找到了陸苗的身份證。
審訊園丁的偵查員向園丁宣布指紋比對的鑒定結果後,園丁就對自己的犯罪行爲供認不諱了。原來他之前一直熱衷于盜竊各種女性用品,企圖恢複他已經喪失了的性功能,可是一直未果。一個月前的一天,他喝了點兒酒去學校值班,在校園裏閑逛的時候,突然來了便意,就去現場的灌木叢中方便。方便完以後,發現胡悅悅打着電話沿着大道走了過來,他頓時酒壯慫人膽,色膽包天,從灌木叢中突然跳出,掐住胡悅悅的脖子将她挾持進了灌木叢。在将胡悅悅完全控制住并用衛生紙堵塞住口腔後,他發現自己仿佛有些勃起的征兆了。
他正要實施強奸,卻遭到了胡悅悅的反抗,胡悅悅掙紮中抓壞了他的衣服。于是他一怒之下将胡悅悅掐昏,并用三根竹枝插入了她的下體。
案發後幾周,直至開學,都沒有人發現胡悅悅的死亡,于是園丁的膽子就更大了,加之上次嘗到的甜頭,他決定再伏擊一名女子。陸苗就成了園丁的獵物,可是這一次園丁并沒有再次恢複功能,加之陸苗伺機逃跑,園丁追上她後刺傷了她的頸部,猥亵後發現陸苗的身體逐漸變涼,于是悻悻離去。
“現在女大學生的防範意識不強。”黃支隊說,“本來一個人走夜路就非常危險,還要邊走邊打電話,看似在壯膽,其實分散了注意力,容易被犯罪分子抓住機會襲擊得逞。”
我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是啊,看來我是該寫一部小說警示一下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