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冷少辰不停地跟童若說話,他自己都驚訝他哪來的那麽多話好說。
事無巨細,大大小小的什麽都說,就連日常兩人生活的瑣事都說,而且居然都記得那麽清楚。
到了最後,他幹脆連中午吃了什麽,在公司裏都幹了什麽都跟童若說出來。
童若靜靜地聽着,他在努力吸引她的注意力,雖然她現在很難集中精神,甚至冷少辰說的話,有一半她都沒有聽進去,腦袋混混沌沌的,冷少辰說的話聽進耳朵裏也變得斷斷續續,并不連續。
可是冷少辰說的那麽急切,那麽認真,極力的努力讓她保持清醒,童若也強撐起嘴角,保持住一抹微笑。
“若若,你做的杭椒牛柳很好吃,下次再做便當,我想吃那道菜。”冷少辰說道,努力地說些輕松的話題,眼角的餘光撇向窗外。
“怎麽還沒到!開快點!”冷少辰着急的說。
開着車的手下都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已經盡力了,再快恐怕就要爆表了。
童若手指動了動,冷少辰忙握住她的手:“若若,怎麽了?”
童若說不出話來,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本想握住他的手,卻發現最大的極限隻能做到讓手指動兩下。
她沖冷少辰笑笑,強扯起的嘴角止不住的顫抖。
冷少辰緊繃着臉,這時候他實在是沒有心情露出一點點哪怕是強撐起的笑容。
喬仲軒在醫院裏,自從接到了冷少辰讓手下人打的電話後,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那手下在電話裏說的并不特别清楚,隻是簡單的交代了童若被冷拓森的人給抓走了。
對于冷拓森,喬仲軒雖說不是分了解,對他的認識卻也有七七八八,深知冷拓森冷酷的性子,童若落到他手裏很難活命。
所以在一方面布置下去讓人徹查醫院,查處到底是什麽人混在醫院裏,另一方面将院裏最好的醫生都集中了起來随時待命。
和冷少辰長久以來培養的默契,不需要多說,喬仲軒便能理解,并且做出最好的應變。
在部署完畢後沒有多久,就接到了何旭的電話,說童若受了槍傷,非常嚴重……
電話裏何旭的聲音非常焦急,焦急自責到恨不得能自殺,喬仲軒便不敢耽擱,忙讓人将手術室準備好。
冷少辰到的時候,喬仲軒已經帶着醫生和護士等在了門口。
不等車停穩,冷少辰就抱着童若下了車,把童若放到擔架上,醫生和護士迅速的将童若推進手術室。
喬仲軒也跟着一起進了手術室,在進去之前,冷少辰拉住喬仲軒,雙眼通紅,可是聲音卻壓得極低沉,一字一頓的說:“絕、對、不、準、她、有、事!”
冷少辰極力隐忍,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聲音不大,也不是用吼的,可是喬仲軒卻能深切的體會到面前男人這句話的力道。
他重重地點頭,算是對冷少辰許下了承諾。
手術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手術室的燈沒有滅,冷少辰便跟着沒有合眼,一雙眼死命的盯着手術室的門,才體會到當初童媽出車禍進了手術室,童若是什麽心情。
那是如果手術室裏的人從此不醒,整個世界也完了的感覺。
一整夜,冷少辰的拳頭都沒有松開。
一整夜,他的眼睛越來越紅,白色的眼球充斥着血色,都沾染上了琥珀色的瞳孔。
何旭頹然的跪在地上,冷少辰一直沒有跟他說話,他現在沒有任何心情,任何事也要等童若醒來再說。
而跪着,是何旭對自己的自我懲罰。
他一次又一次的讓童若陷入危險,一次又一次的讓冷少辰失望。
阿泰邁着沉重的腳步走來,就算是童若出了事,他也無暇出現,一直忙着對付冷拓森的事情。
一直到成野斃命,連帶着童若生死未蔔,冷拓森那邊暫時消停了,阿泰這才抽身。
他已經聽說了整件事的過程,一來就看到滿面怒容,紅着眼就和入了魔似的冷少辰,還有自顧自的跪在地上的何旭。
阿泰穩穩地停在何旭面前,何旭擡起頭,同樣的通紅的雙眼,滿滿的都是自責。
“起來吧,今天起去外圍重新鍛煉,一步一步爬回來!”阿泰面無表情的說道。
作爲冷少辰之下的第一人,阿泰有絕對的資格做這種人事調動。
說到底何旭也是他的手下,他有權分配。
這事雖說是童若答應成野,主動跟着他走的,可是事先何旭沒有發現,反而被黑客入侵了保全系統,而且遲遲沒發現,這就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錯誤了。
“是。”何旭低聲說,對于阿泰的命令沒有任何的不服。
把何旭調走阿泰也難受,何旭是他從小就在一起訓練的同伴,兩人幾乎是相攜着走到了今天。
兩人既是上下屬又是朋友,他親眼看到了何旭的努力,爲了現在的位置的付出。
可是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該罰,阿泰微紅的雙目中,有着對何旭重新回到現在這個位置的期待與信心。
“走吧,辰少現在沒心情,你先去外圍幹着,到時候辰少要罰你也跑不了。”阿泰說道。
“是。”何旭起身。
跪了一夜的雙腿早就發麻到失去了知覺,險些沒有站起來。
就是站起來的時候,雙腿也是抖個不停,因爲他根本就感覺不到自己雙腳是着了地的,就好像是伏在虛空中一樣無所依托。
對于何旭的離開,冷少辰一點反應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看見了但是沒有心情去理。
早晨天亮,走廊上的燈也依舊開着,冷少辰因爲一夜沒睡的雙眼充斥着血絲,下巴上也泛起了青色的胡渣,整個人露出一種疲态的頹廢。
冷少辰的心情很煩躁,想抽煙卻不敢離開,生怕自己去抽煙的功夫,童若手術完出來了。
阿泰就站在一旁靜靜地陪着,也沒有勸冷少辰去休息,他也知道這種時候,這話說了等于白說,冷少辰絕不可能放着童若還在手術室裏,他一個人去休息。
“辰少,手術完了。”阿泰先看到手術室的燈滅掉。
冷少辰蹭的站了起來,坐了一晚上,一直維持着一個動作不變,身子都發僵了,猛的一站起,冷少辰都有點站不穩,一直沒有發現雙腿發麻,一站起來,那種讓人難受得要命的麻意從腿傳到了腳。
冷少辰沒站穩,腳下踉跄着晃了兩步,一手扶着牆,阿泰眼疾手快的扶住冷少辰的另一邊,冷少辰才站穩了。
揮揮胳膊,示意讓阿泰放手。
阿泰剛松開手,手術室的門就打開了,起初閃開的那一條縫就好像是敞開了另一個世界的門一樣,冷少辰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
童若被推了出來,打了麻醉藥還在睡,喬仲軒摘下口罩,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子彈打偏了一點,很接近心髒但是還沒打到,子彈取出來就沒事了,等着她醒吧。”喬仲軒說道。
冷少辰點點頭:“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說的竟有些艱難,聲音隐隐的有些發顫。
可以說他是把童若的命交到了喬仲軒的手上,可見他對喬仲軒有多信任。
也幸虧喬仲軒沒讓他失望,童若沒事。
“你别急,她還得睡上兩三天,沒有那麽快醒。”喬仲軒安撫冷少辰說道,也知道他是個急性子,“手術很成功,你不用擔心。”
“好。”冷少辰點點頭,看着童若被推進病房。
怕童媽平時出來溜達的時候看到童若,特意把她們兩人的病房隔的遠了點。
冷少辰坐在床邊,看着童若蒼白的小臉,升起一點無力來。
等這個小女人醒了,他必須給她點教訓才行。
趙玲覺得最近是不是有點晦氣,爲什麽三番兩次的出事,先是童媽然後又是童若。
最近基本上是天天往醫院跑,醫院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所以趙玲幹脆去寺裏燒了根香,又把未央館從頭到尾的來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打算去去黴運。
冷少辰幹脆在醫院住下了,趙玲給冷少辰帶來了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
童若真像喬仲軒說的,到了第三天醒了。
身上的麻藥早就過去了,童若一醒,就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
她疼得倒抽一口氣,胸口疼得就像有無數根針在紮着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