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若芊真是神機妙算,她果然在這一年,成功把自己嫁出去了。蘇挽月不禁仰天長歎,就剩自己一個光棍了。
下一封是楊甯清的,文言文看得蘇挽月頭疼,但大緻意思是要納蘇柔爲妾。蘇挽月看了幾眼,取門小妾本不需要呈上來的,但他願意打聲招呼,蘇挽月不知道該喜該怒。
“初八,這一封是什麽時候送過來的?”蘇挽月擡眼問了句,扔了手裏的折子到地上。
初八跪在地上撿起來看了遍,“回大人,今天早上。”
蘇挽月沒說話了,似在想事情,揮了揮手,“你起來吧,替我拿碗酸梅湯進來。”
“是,大人。”初八站起了身,小跑着去禦膳房了。
四喜站在書案一側,蘇挽月擡頭一看他,就緊張得發抖,他實在揣摩不了蘇挽月陰晴不定的性情。
“你說……”蘇挽月懶懶問了去。
四喜伸長了脖子,等着蘇挽月接着問下去,但等了老半天,卻再沒了聲響,擡頭去看,卻見蘇挽月起身走了過來。她在殿内一般都不穿鞋的,天氣太熱,偶爾也是敞着衣領,四喜瞟了一眼,趕忙垂下頭去。
“外頭來人了,你去看下是誰?”蘇挽月吩咐了句,沒在意四喜窘迫的神情。
但還沒等到四喜去查看,就聽着外頭侍衛的聲音,“楊将軍留步。”而後有些争執的聲音,楊甯清聲音很大,也很堅決,“我今天必須要見她!”
“去跟侍衛說,放行。”蘇挽月擡手捏了捏眉心,見就見吧,遲早要面對。
在四喜跑出去的當口,蘇挽月站在書案這頭,潦草簽了楊甯清那封折子,心情說不出傷心,隻是難免有種被辜負的感覺。
沒回身,但感覺得到那人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恰好蘇挽月收筆。抽了桌上的東西起來,眼皮子都沒擡,回過頭遞了過去,“你的東西已經給你批了,沒什麽事就出去吧。”
楊甯清沒有去接,直勾勾盯着蘇挽月的眼睛,“皇上呢?”他還不知曉皇帝已經過世的事情,隻當是皇帝寵愛蘇挽月,把大權都給了她。
蘇挽月笑了下,搖搖頭,“我都見不到,何況是你?”
擡頭看了楊甯清一眼,但馬上轉開了視線,“你也應該回固原了吧,在京城逗留得夠久了。”
“你同我回去麽?”脫口而出這句話,但楊甯清一點都不覺得突兀。
“拿着。”蘇挽月垂眸看手裏的折子,楊甯清仍是沒接,蘇挽月一把就扔在了地上,“愛要不要。”
拂袖走到窗邊,望着窗外的景色,迅速平複了下心情,蘇挽月也知道自己失态了。
“我不會同你回去,你連想都不用想。”沉默了一會,蘇挽月冷冷說道。
“挽月……”楊甯清仍然站得筆直,但語氣有些痛苦,“你别這樣……”
“你希望我怎麽樣?”蘇挽月斜眼望過去,杏目微挑,“我永遠都不會覺得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你碰過别人,就不要來找我。”
“你不一樣被人碰過!可我說什麽了麽?”或許是蘇挽月的話太決絕,讓楊甯清一時失了理智,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蘇挽月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
“原來你一直是介意的,那當初何必裝作非我不可的樣子。”蘇挽月從驚愕中收回了目光,淡淡說了句,心裏有些莫名的傷感。
楊甯清不語,高大的男人站在那,地上投射出一抹陰影。
他本是爽朗無比的人,笑起來的樣子,會讓天地都開闊一些。但此刻,他帶不來陽光,隻是在蘇挽月心底,投射出一方濃重的陰影。
“我們都不必騙彼此了,你口口聲聲說,對蘇柔隻是責任。那我問你,半點心意都沒有給她?”仍是笑了笑,她很習慣去面對更慘痛的局面,“不必要瞞我,你們的事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蘇柔幾次三番尋思,你在賀蘭山下指天爲誓,要護她周全,給她一生安穩。”
“你調查我?”
“不是,是自然有人事無巨細同我說。”蘇挽月搖搖頭,“你抱她睡過幾晚,喂她喝過幾碗湯藥,摟她看過幾場風雪,我都知道。”一絲苦笑,說不清楚是諷刺還是無奈。
楊甯清看着她眼裏,有絲光泯滅墜落。
擡眼望了過去,外頭的知了叫個不停,她衣衫單薄光腳站在那裏,有些可憐的感覺,“所以,何必要騙自己呢,你也是喜歡她的。我不過是你以前得不到的一個幻影,時間久了,你自然就淡忘了。”
“爲什麽一切變成這樣,我離京時,我們本來那麽好……”那段惺惺相惜的時光太短暫,那個春節,過得無比熱鬧和溫情,但現在想起來,卻仿佛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再也回不去。蘇挽月是他心裏的朱砂痣,無論誰也比不上,但人不是光憑感情就能存活,休憩相關着太多責任。
人性真的很奇怪,到底有沒有一種感情,能一輩子隻對一個人忠貞。就像朱佑樘,親口說今生唯一愛過的人,隻有蘇挽月。但他也護了張菁菁一世榮華,也封了其他佳麗,也會在寂寞時同獨孤十二糾纏良久。或者牟斌,一心一意那麽多年,最後會把那種一心一意轉嫁到其他人身上。沒有誰是離開了誰活不下去的,蘇挽月有些失望得出這個結論。
“我下過很大的決心,來同你在一起。其實我傷心的,不是蘇柔懷了你的孩子,不是你回京城在同說實情,而是你的心,的的确确分給了别人一些。”
“不是那樣的……隻是責任而已,她畢竟懷了我的骨血……”楊甯清想辯解,卻不知如何解釋,隻是看着蘇挽月的苦笑,萬分心疼。他沒有辦法改變,沒有辦法去兩全其美。
蘇挽月臉色蒼白,笑得有些愁苦,“那這樣,我替她許配個好人家,你的孩子,仍會受封爲王。這樣的方式,你願不願意?”
“哪有男人會願意……”
“你覺得我現在有辦不到的事麽?我指的婚,有哪個男人敢說不願意?”
楊甯清回應蘇挽月的,是無盡的沉默。
蘇挽月看着楊甯清的表情,忽然很煩躁,本就隻是試探,拒絕也在意料之中,但沒想到弄得自己這麽狼狽,“算了吧,我平生最讨厭和别人争,你若肯把心分給别人,我願拱手相讓。”
楊甯清竟然被她逼得沒有話講,隻是有些恨恨的神情,抓着蘇挽月的手腕,“我不會放手。”
“不要咄咄逼人了,我明天就讓你回固原。”蘇挽月垂眸,看不見她眼神。
“你跟我一起回去!”
楊甯清拉了一把,想要将人扯到懷裏,但卻被她掙紮開了,猛然甩開了他的胳膊,蘇挽月聽着自己咬牙切齒,“你聽不懂我說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