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密執金剛和那羅延金剛拔地而起,緩緩走了出去,近三米高的泥塑金剛,行動起來有些緩慢,但卻異常威武。蘇挽月仍然盤腿坐在殿中,望着兩個金剛走下神殿,去了了因身旁。
以血爲誓,僧人和神殿共存亡。
衆人見了兇神惡煞的二将,隻當做這是唬人的把戲。紛紛一窩蜂湧上來,蘇挽月冷冷在後頭看着,并未見冷霜遲的身影,甚至是屠四和薛十的身影也沒見着。
金剛密執和金剛那羅延,乃是佛門的護法神,一火紅,一青紫,就算現在隻是個泥塑的身體,也不容許外人在佛門放肆。幾番惡戰,雖泥塑身子被砸了幾道口子,但巨人的體型,一擡腳就能踩死躲避不及的幾人。
“我若入了這空門,又如何?”正半睜半閉看着殿外的場面,冷不防後頭有人問了句。
“一入空門,二進無相門,三過無作門。若過了這三道解脫門,才可入涅槃。”蘇挽月沒回頭,沒起身,雙手放在膝蓋上,冷冷回了句,語氣波瀾不驚,“好久不見,冷華公子。”
“還真不習慣你這麽叫我。”冷笑一聲,冷霜遲伸手成爪去抓,但卻撲了個空,面前那個身影已經消失。
“你才過了空門,在第二道門前。比起你手下那些烏合之衆,你還有幾分本事。”蘇挽月出現在後頭,離的很近,又似乎很遠,模模糊糊像是隻有個幻影,但卻眼神執着,像她真的就在這裏。
冷霜遲回頭,看着已經站到後殿的蘇挽月。山門之中,已經封了兩個旁門,隻剩這前後相通的一道門。
“朱佑樘待你如此,你還願意舍命護他?讓我殺了豈不各自輕松?”冷霜遲笑笑,一揚手,長明燈全滅。長長的甬道中,漆黑一片,聽不到外頭的打殺聲,卻很詭異能聽到殿角上的風鈴聲。
“若真讓你得手,你會輕松麽?”黑暗中,看不見蘇挽月的臉,隻聽得到她聲音,好像來自四面八方,“弑君之罪,你有何顔面去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母?”
“大明殺我雙親,滅我九族。我自當報仇雪恨。”玄色衣裳,立在黑暗中有絲隐隐的光澤。擡了下手,袖口中抽出小截管子,抽開來,便是條通體雪白的狐狸,比普通狐狸要大個兩三倍,獸眼中滿是殺戮之氣。
“這是你自幼被灌輸的麽?真可惜,成了别人的工具。過去無從更改,但你已經忘了你的祖先是誰,反而俯首稱臣在異族的腳下。”完全沒有蘇挽月的影子,但黑暗中,走過來兩個血紅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來,又被濃墨重彩的黑暗所包圍。
黑衣爲地煞,紅衣爲天煞。那兩個傀儡,已經是最嗜殺而強悍的樣子了。
冷霜遲看着蘇挽月見面禮,啧啧稱奇,“你從什麽時候起,擺弄這巫蠱的修行?竟然天賦至此。”
管狐撲了上去,化作一道白光,爪子和牙齒都陡然長了數存,一爪就可把人撕成碎片。但那兩人的紅衣,好像是火,挨近了便燙的不行,隻一招,管狐落地時,前爪的毛發已經被燒焦了。
“爲何要幫鞑靼做事呢?你在我眼中,一直不是那樣的人。”黑暗中,蘇挽月歎了口氣。
“你怎麽那麽多廢話?”冷霜遲好像極爲不滿蘇挽月今日的啰嗦,“如果硬要解釋,隻能說身不由己。”
每個人都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不管你願不願意。可以在人前驕傲得眼睛長在天上一樣,作爲代價,你在人後就得活得像條狗。
管狐蠻橫撕裂了雪罂的時候,無逸正一口咬在它脖子上。傀儡是沒有武器的,但他們天生會用對方的手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管狐力道很大,又是野獸,一爪拍飛了吊在脖子上的無逸。但就算如此,它喉嚨上,還是有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幽幽淌着血。
雪罂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碎裂的地方又開始粘合。他們得了蘇挽月的一魂,已經略微有了七情六欲,慌慌張張看了倒在地上的無逸,又咬牙切齒撲了上去,像是要報仇般。
無逸爬了起來,亦是毫不猶豫卷了進去打做一團。兩人一狐,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白色和紅色的影子交相輝映,動作快得像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當日你送我的飛蠱,今日還你。”黑暗中,感覺有東西碰到自己手背,張開手來,感覺到掌心蠕動的,是條蟲子。
“你是自個開始修行蠱術,看不起這個小把戲了麽?”若是她沒了飛蠱,臉上會回複原本的面貌,冷霜遲雖然心驚,但也生氣蘇挽月如此拒絕。飛蠱的煉成雖然不是萬年一遇,但也相當麻煩,若是她自個再去練,還要花幾年。但好像她拒絕了,就沒有自己去忙的打算。
蘇挽月抱歉一樣笑了笑,“我欠你的人情已經夠多了,能還的自然還了。”
“你若讓開這條道,讓我殺了皇帝,才算是真正兩不相欠。天底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欠了就是欠了,我給了就是給了。”冷霜遲冷笑一聲,捏碎了手裏的飛蠱。
“你殺得了我兩個傀儡,再殺了我,就可以如償所願弑君了。”
“那我便試試。”指尖如刀,割開了手腕,血順着他線條優雅的手流了下來。那雙桃花眼裏,有種慵懶而志在必得的神色。管狐問着血腥味,不管不顧跑了回來,趴在地上舔得一幹二淨,而後眼裏通紅,看樣子更饑渴了。
“雪罂。”蘇挽月輕喝一聲,那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即刻不見,管狐追着那個身影跑,竟然也不見了。
但片刻後,聽到了隐忍一聲的輕呼,傀儡是不會叫痛的,隻能是蘇挽月被咬了。
紅衣如火,再出現時同管狐扭做一團,在地上厮打在一起。一人一獸,用着幾近野蠻的姿勢。管狐被抓得毛發掉了一地,那小姑娘也是發髻散亂,木然的一張臉也滿是狼狽。
無逸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大刀。手法果斷,竟然生生切下那狐狸的尾巴。
普通的傷會讓管狐更加興奮,唯獨這切尾巴之痛,讓它一下變成了喪家之犬。一聲哀嚎,朝着冷霜遲跑回來,但立馬被一腳踹翻,“沒用的東西!”恨恨罵了句,取了玉箫出來。
他本不屑親自動手,雖說蘇挽月用的傀儡,本質上同她自己并無差别,而管狐已經是區别于自身的存在了,自然沒有她的傀儡厲害。
一蕭在手,準确捅穿了雪罂的眼睛,血糊糊一個洞,但感覺不倒疼,睜着瞎了眼睛看他。
無逸持刀撲了過來,被齊齊砍斷了手腕。手臂伸了過去,玉箫一橫,沖着無逸的心窩。真金不怕火煉,斷他身上如火,也燒不了冷霜遲的玉箫。
“蘇挽月,我就不信你這兩個傀儡打不死的。”冷冷一笑,桃花眼肆意慵懶。
隻聽得幽幽歎了口氣,而後蘇挽月有些無奈說,“我同你打便是了,欺負他倆做什麽。”天底下會心疼傀儡的主子,隻怕隻有蘇挽月了。見着雪罂血淋淋的眼睛,雖會緩慢愈合,但蘇挽月也覺得痛一般,而無逸的斷腕之痛,也看得她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