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我死也沒那麽容易,起碼不會死在你們手裏。”話鋒一轉,語意奇冷無比。
“你還啰嗦個什麽勁兒!”薛十罵了屠四一句,身形陡然移了數丈,尖利的爪子朝着蘇挽月的面門。她很少把自己手露出來,她的武器就是那雙手,人稱“白骨”,露出來就肯定要嘗人血。
血淋淋的爪子還碰到獵物,就被淩空擋住。一烏衣人擋在薛十和蘇挽月中間,凡人肉體,竟是刀槍不入,硬生生擋得薛十的手縮了回去。
蘇挽月隻是擡了擡扇子,輕輕一點。
“活死人?”薛十盯着面前人那烏溜溜的眼珠,沒一絲生氣。她平生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還像鬼的人。
“差不多。”蘇挽月笑笑,而後吩咐了句,“無逸,你回來。”
不像一般的活死人關節僵硬,無逸活動很自如,不是看那雙眼睛,看不出有什麽特别的異常來。
“是活是死都一刀切了!”屠四似乎受不了這神叨叨的把戲,橫刀砍過去,劈了無逸的後頸,但刀割不下去,削鐵如泥尚且輕松,但砍這麽個人時,刀刃無法下去半分。
隻有雪若芊的角度看得到,蘇挽月的後頸有道細細的血痕了。
“屠四,薛十,你們當年都救過我一次。今天我放你們一馬,下次遇到,我手下絕不留情。”蘇挽月冷冷說完,抿着唇站在那,一地血腥,她卻處之泰然。
“你有這本事麽?”薛十厲聲叫喚,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她撲上來的時候像是撞到了一堵氣牆上,張牙舞爪也穿不過去,蘇挽月站在那,微微閉了眼睛,地上破土而出黑色的瘴氣,像植物一樣生根發芽,黑氣觸碰到的那些屍體,像硫酸一樣腐蝕它們,一點一點把殘肢拉入泥土。
本來一切都會融入大地,但蘇挽月,卻憑空加快了這種速度。
“無逸。”蘇挽月輕輕喝了一聲,那傀儡閃電一般朝着薛十沖了過去,赤手空拳,像是不要命一樣,或者本來就已經感知不到疼痛的緣故。
薛十伸爪,他亦伸爪。動作相輔相成,總是能在恰好的時機抵消掉薛十的攻擊。十招過後,薛十已經微微冒汗。鬼會冒汗麽,自然是心慌的緣故。再拆一招,五指成勾,襲向無逸的心房,這次手能伸進去了,但立馬被死死困住,硫酸一般的腐蝕感。
地上的黑氣便是無逸的内力,别人若是傷他三分,也要自傷一份。敞着心房讓人捅空,卻廢掉了别人一隻手,他本就是沒心的。
蘇挽月悠閑撫着扇,臉色已經蒼白了些。雪若芊看着她,有些難以想象這種類似自殘的對敵方式。
最終薛十慘叫了一聲抽了手回來,白骨森森,上頭的肉全部已經被腐蝕幹淨,她那隻手,真正成了利爪。而無逸的胸膛,片刻後卻慢慢長好了皮肉,像是從來都沒受傷過。緩緩退了回來,立在蘇挽月左側。
“雪罂。”蘇挽月輕斥一聲,右邊搖搖晃晃另外個小小的身形,亦是穿了身黑衣,裹在了濃霧中一樣。
“屠四,你要試試麽?”輕聲一問,意興闌珊,地上翻滾着的薛十隐忍着呻吟不已,屠四望着那個小小的姑娘,橫刀在前。
“你這癡情蠱,下得還真是夠本事。讓傀儡的力量,足足翻了十倍。”不得不感慨蘇挽月的高明,屠四望着那兩個傀儡,心裏不驚是假話,你同活人打尚且能一命抵一命,但同半人半鬼抖,完全摸不清底細。
“我平生最恨背叛,你于虎豹營忠于楊将軍,如今卻殺了這麽多同門。”蘇挽月頓了頓,聞着空氣中的血腥,有些疲憊,但又有些亢奮,“我應該怎麽讓你死得難忘一點呢?”以前在軍營中朝夕相處,而今卻要以死相搏,蘇挽月都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搞笑,還是這命運搞笑。
“姑娘你可能記錯了,屠四先是煙雨樓的人,後是虎豹營的人。”笑了笑,陰森不已。
“那别廢話了,出招吧。”換了隻手拿扇子,臉上不動聲色,手上風雲變動。
地上的黑氣越來越濃,到了雪若芊也有些受不了的地步。純陰和純陽,本是生生相克。她和蘇挽月各自修煉的道,已經處于兩個極端。
屠四橫刀在前,勢在必得的樣子,他就不信一個傀儡能撂倒自己。
蘇挽月笑了笑,在血泊中怡然自得。
猛然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白天是不會有貓頭鷹的,蘇挽月聽過這個聲音,冷霜遲應該在不遠處。聽不懂叫聲裏的意思,但應該在傳遞某種信息。
果然,屠四收了刀,彎腰一把扶起了薛十。兩人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往外頭走了。
“挽月,你有沒有事?”黑氣散盡,雪若芊上前,望着蘇挽月蒼白不已的神色。
“看看還有沒有活人。”蘇挽月搖搖頭,示意自己無礙,這點折騰,還不足以讓她元氣大傷。
查了一圈,整個将軍府像是陰曹地府一樣,陰森森沒一點人氣,隻有東屋的張倫,本就昏迷不醒,也就逃過了一劫。蘇挽月有些欣慰,幸虧還有人活着,不然太愧對楊甯清了。有些邪你不得不信,你下定決心要做某件事情的時候,往往老天就不給你這個機會了。
就如同蘇挽月下定決心要同楊甯清在一起,卻硬生生再被分開。
其實細想起來也沒那麽難理解,因爲你已經辜負了過往的時光。歲月是有靈性的,終究都會有報償。
“去法源寺之前,你能不能同我說說,這一切是怎麽回事?”蘇挽月懶散下來,倚在門口上看院子裏的情景,今天是元宵,有些下人請假回去過節了,不然死的人更多。
“你把我想得太厲害了,我也是凡人,我知道的,你未必蒙在鼓裏。”雪若芊站在那,無喜無悲。
“冷霜遲聯合誰,能掀起這麽大的風波。”第一問。
“如你所知,他的師父是清濁禅者。冷華公子以前幫小甯王,現在幫他師父,都是逃脫不開的使命,但你也莫要太怪他了,身不由己。”難得雪若芊還能替冷霜遲去辯解,蘇挽月咋舌不已,但也難怪,雪若芊同冷霜遲也認識很久了,但能這麽心平氣和站在對立面,還能頭腦清晰的人,隻怕隻有雪若芊了。
“那獨孤十二呢?她到底什麽來頭,現在還傻乎乎以爲自個是監軍麽?”第二問。
“她的确是巴藏蔔親王的女兒,但除了她自己,誰都知道。其餘的事,想必你已經猜到,皇上留她在身邊,應該就是爲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