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五味雜陳

蘇挽月跌跌撞撞進了将軍府時,楊甯清一看她樣子,以爲又打了一架回來。

衣襟上全是血,頭發也散了,捂着嘴指縫裏血紅色的液體流淌出來。拽着她手下來,一張臉跟被潑了狗血一樣,她樣子狼狽,眼神也狼狽,有點喪家之犬的感覺。

“快去打盆熱水!”楊甯清扭頭就沖着旁邊的下人吩咐。

蘇挽月站不住一般,在院子裏就半蹲了下來,伸手過去,遞過一物,“東西還你。”是楊甯清的劍,被她沾血的手抓了一路,感覺比本身的分量還要沉重些。

楊甯清現在哪還有空管那些,扔到一旁,就蹲了下來,硬要扳起蘇挽月肩膀。

蘇挽月低低在咳嗽,很倔,不肯擡身,捂着嘴的左手忽然拉攏下來,掌心是隻通紅的蟲子,在她掌心撲騰了兩下,像一縷煙一樣消失了,“又死了一隻……越來越不經用……”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個樣子,讓楊甯清無端害怕起來。

“挽月,你到底怎麽了!”半抱着她起身,但人已經是半昏迷狀态。

打橫抱起朝房裏走去,卻見她那張無比憔悴的臉,眉頭擰在了一起,“你說什麽?”楊甯清湊到她耳邊,勉強辨認出她細細的低吟。

“我好恨……”蘇挽月反複說着的,是這三個字。

楊甯清歎了口氣,心裏五味雜陳。太醫署的太醫來看過,說是怒火攻心,加上舊傷未愈,就好像看似強大的軀殼,内裏已經腐敗生鏽了一樣。本就不堪一擊,加上郁氣積心,也就嘔血。她才二十五歲,卻已經透支了太多東西,太醫診斷,她身體已經隻剩“底油”,若還不加調理,後果也就是見閻王了。

太醫診得出蘇挽月體脈異常,楊甯清也知道是因爲體内種了巫蠱的作用,但巫蠱之術,從來隻有下蠱人可解,本就是邪道,太醫也沒辦法。而這下蠱人,是蘇挽月自己,她不願意,誰也奈何不了。

派人送太醫走後,下人趕着去煎藥。楊甯清親自沾濕了帕子,給蘇挽月細心擦過臉和手,臉上的血迹被擦幹淨以後,施在上頭的那層粉也擦掉了,楊甯清愣了愣,這張臉已經不是蒼白能形容了,而是泛着死氣,青色重重。

睡夢之中,她仍然像在想不開心的事,眉頭皺的特别緊。蘇挽月最近很愛皺眉,兩個眉頭之間,幾乎要被她皺成“懸針破印”了,那是極不好的面相,會損她的運勢。

但人煩心的時候,也就顧不了那麽多。所以,面有心生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二天醒來,蘇挽月便看到了趴在床邊的楊甯清,似乎照顧了自己一夜,乏得不行在打盹。手被他緊緊捏着,都握得有些麻了,蘇挽月輕微動了動,楊甯清很快醒來。

“挽月,你醒了?”

“你一夜沒睡?”窗外已經天亮了,其實這句話是廢話,楊甯清衣服都沒換一套,臉上也是掩不住的倦色,自然是沒睡的。

楊甯清幹笑了兩聲,沒回答,望着蘇挽月的眼,“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好多了。”仍是略顯虛弱,但比起昨天,已經好太多了。

“…………”

“…………”

“我去讓人給你端藥。”長久沉默後,楊甯清找了個事,起身來,“那藥會有些苦,總之我聞着都頭疼的,你一直沒醒,我就讓人一直給你熱着。”

蘇挽月卻忽然抓着他手沒放,她一直沉默,是對于昨天覺得太過丢臉。見過那樣狀态的自己,他仍然沒被吓走的人,這已經足夠驚訝半晌了。

“怎麽了?”楊甯清見她舉動,笑了笑,俯身下來問了句,一如既往的鐵血柔情。

“謝謝。”蘇挽月說得非常誠懇,但好像說再多感謝的話,也不能說明問題一樣,所以瞪着雙病怏怏的眼睛,眼巴巴看着楊甯清。她病起來,黑眼珠好像大了一些一樣,看起來比平日裏孩子氣些,長長的睫毛很乖順綴在眼皮上,忽然覺得她眼睛,有點像小鹿。

“真傻。”拇指和中指合了起來,在她額頭彈了下,聲音很清脆,但并不怎麽疼。

此後的半個月,蘇挽月就沒出過後院,被各種藥罐子泡着。

但人開始認真起來和自己身體較勁的時候,往往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的,雖說不可能立馬複原,但她起色好很多了。右臂也是,楊甯清千叮咛萬囑咐,每天要說上八百遍,要蘇挽月這段時間千萬别動武,要麽又是前功盡棄。

半個月中,張菁菁來看過自己兩次,帶着數量誇張的各式補品,蘇挽月坦然手下,而後背地裏一個也不碰。她不喜歡宮裏的東西,一點瓜葛都不想有。

王恕告老還鄉了,馬文升接任吏部。而兵部,則果然由謝遷坐上了頭把交椅。暗地裏的事情,蘇挽月也不想去猜測太多,吏部管官員調動升遷,兵部掌軍權,這份肥差一定程度上,比六部之首的吏部還要吃香。張家和謝遷,都可由此,在軍營中安插自己的親信。

那些東西,蘇挽月是不太擔心的,因爲最大的赢家,是楊甯清。不僅收了謝遷在麾下,朝中換血,他也籠絡了許多人。雖說虎豹營已經被折騰得夠嗆,但他根基猶在,手握兵權的人好像就握着别人的命,将軍府每天都門庭若市。

全部都在意料之中,唯獨有一件事,蘇挽月隐隐有些擔憂。就是朱佑樘一直沒有任何反應,他那樣心機的人,不會看不出來底下的人在幹什麽,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和先帝執政時,頗有些相似。于是很多矛頭,又對準了獨孤十二,蘇挽月知道有一半原因是張菁菁在煽風點火,政治中的水太深了,讓人細想起來,就一身寒顫。

朱佑樘越是不動聲色,蘇挽月越是不安。老虎不可能變成溫順的大貓,朱佑樘天生就是要吞噬别人的,他永遠不可能坐以待斃。那麽,反擊是什麽呢?蘇挽月光是想想,就一身冷汗,她在朱佑樘那吃的虧,是在太多了,多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年關将近,京城裏的商鋪比以前熱鬧很多,也有從附近過來趕集的老百姓。一時間,京城好像多了很多人。

“挽月,你想怎麽過年?”楊甯清坐在對面,一臉緊張看着蘇挽月面不改色幹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藥,趕忙倒了杯清水遞過去。他實在佩服蘇挽月這種技能,再難聞再難喝的藥,也是眉頭不皺一下。

“過年不是差不多麽,同以前一樣就好了,包個餃子之類的。”蘇挽月完全不放在心上,年紀越大,對這種事越來越不上心,小時候還能期待有個壓歲錢,但後來過年的意義隻是被提醒一年又過去了。女人天生不愛被人提醒歲月匆匆。

“那是在固原,又是軍中。”楊甯清一臉凝重,好像以前是委屈了蘇挽月一樣。

“咋了?今年打算親自給我舞個龍燈花鼓?”

楊甯清一臉黑線。

“就包包餃子,守個歲,牟斌馬上要回來了,他值完夜可以跟我們一起玩,叫上雲天……”蘇挽月頓了頓,可惜這個時候麻将還沒被發明出來,要麽四人湊桌麻将也甚是逍遙。

“怎麽?想幹什麽?”看着她興緻勃勃又暗淡下來的神色,楊甯清有些不忍。

蘇挽月擺擺手,“到時候再說吧,放放煙火也不錯,哈哈哈。”把打麻将這事押後,或許這一押,又是百年之後了。

“那我們今天去挑年貨吧。”楊甯清提議到。

蘇挽月已經要宅到發黴了,一聽這建議,頭都要點掉了。

出門的時候,楊甯清慎之又慎把蘇挽月裹厚了幾層,生怕她吹着了。蘇挽月跟個球一樣,趁楊甯清不注意,回房脫了兩件,不然胳膊都不好擡。

“能不能不帶侍衛啊,太别扭了。”蘇挽月看着楊甯清的貼身侍衛,一臉難堪,她永遠無法享受那種與人群隔離的優越感。

“好。”楊甯清随口就答應了。

蘇挽月有些不好意思,京城屁大一個官都要前呼後應出門,宅子都按王府的規模修,楊甯清不擺架子還一直很低調,将軍府又是冷冷清清在偏僻一隅,也沒多氣派,現在被自己鬧得侍衛都不帶就出門。

“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楊甯清一時有些沒聽清。

“反正那些侍衛沒我能打。”蘇挽月嘟囔了句,楊甯清笑着拍了下她的頭,“真有危險,哪能讓你上啊……真是的……”

蘇挽月已經很習慣他這個寵溺的動作了,被摸了幾下頭,自然而然被牽着手出去了。她愣了下,但沒反抗,楊甯清回過身來沖她笑得極爲溫柔。一瞬間在想,不管塞外,不管朝廷,就這麽平平淡淡也很好。

街上人果然很多,小商小販的攤子都擺到路中央了,一般平日,那些大商家門前是不容許擺攤擋道的,但快過年了,也求個和氣生财,隻要不占着正門,也就随性了。

蘇挽月一直挺愛熱鬧,笑着在一堆攤販中,挑五花八門的年畫和剪紙。楊甯清站在後頭替她付賬,再幫她拎東西,人多的時候,伸個胳膊把她護在懷裏頭。他一臉嚴肅又不苟言笑的樣子,會讓旁邊的氣壓驟低。但那張雕塑一樣完美的臉,又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楊大将軍,你出來走一趟,京城姑娘的魂兒,大都被你勾走了,可真是害人不淺啊。”蘇挽月側目瞟了一眼,笑着打趣道。

“你胡說什麽。”楊甯清皺着眉頭。

“我誇你還不高興啊?”

楊甯清幹脆懶得搭腔了。

忽而走到拐角處一家銀号面前,前頭懸着的商旗,也是足足挂了十幾年的老字号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這裏,永康公主扯着你給她挑首飾。”蘇挽月擡頭望了一眼,笑了笑,時間還是過得真快。

可能是以前陰影太大了,聽到“永康公主”這幾個字,楊甯清就有些頭疼,“幸虧現在嫁人了,謝天謝地。”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種圍着自己撒嬌的女人,嗡嗡的聲音,又不能像拍蚊子一樣拍死。

蘇挽月看楊甯清百般無奈的表情,沒良心的哈哈大笑。

其實以前看上去多難以解決的事情,不知不覺中,已經被遊刃而解。歲月有着不動聲色的力量,會把人磨練到你一直想要變成的人,會達成你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

蘇挽月想着,以前同永康在毓慶宮門口鬧成那樣,當時被扇了幾下,覺得委屈到不行,現在想想,其實是很小的一個挫折。

有時候很想穿越到以前,拍着自己的肩膀說,不要難過,一切都會過去。

那麽現在呢,以後的自己,也會看到現在的情形,覺得完全不在話下麽?

“你在想什麽啊?”楊甯清把所有東西拎到一個手裏,一手摟着她肩膀。她瘦多了,能輕易被攬在懷裏,身高正好,擡着下巴,可以抵到她頂心的發。

“我在想,如果時間能倒流。”杏眼一挑,眼裏有抹看不清楚的情緒。

“那會怎麽做?”楊甯清問得極溫柔,又極爲有耐心。

如果時間可倒流,這種可能不是沒有發生,倒流了六百年,她亦知道再千年的事情,可是又如何呢?一切還是沒什麽能夠把握,想到這裏,不覺心灰意冷。人太渺小太卑微,如沙粒,如蝼蟻,再怎麽努力,也好像隻改變了身邊一點點環境。

擡頭對上了楊甯清的目光,蘇挽月淺笑了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離得很近,幾乎都可聽到他的心跳,肩膀寬闊,臂膀堅韌,深情又專一,這樣的男人,沒什麽好挑的了,“你到底喜歡我什麽?”要是放在她還在做白日夢的高中時代,一定會高興得睡不着覺,現實版的灰姑娘的童話,竟然給自己撞上好運了。

“那你不喜歡我什麽?”

“我也沒說不喜歡。”蘇挽月聽着那句問,有些急了,但話說出口,才覺有些歧義,但楊甯清眼裏一瞬間燃起的喜悅,又讓蘇挽月不忍潑冷水。

“真的?”反問的聲音,幾乎有些顫抖。

小時候,我們會說“我愛媽媽”,“我愛爸爸”,“我愛老師”……那個時候對于“愛”的定義,好像直白又天真。長大了才知道這個字裏富含了多少層深意,你要承擔得起,才能開口說,所以大多時候,我們習慣用“喜歡”代替。

“喜歡”比“愛”,好像容易很多,好像不用負那麽多責任,好像也不會那麽難以掌控。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這兒是六百年前的皇城根下,但蘇挽月被人以緊張的語氣,問“是否喜歡”時,有一刻是頭腦空白的。

朱佑樘于她,像是遙不可及的夢,她曾經若有似無的擁有過,但實在承受不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連呼吸都不在一個頻率上。她亦步亦趨跟随了很多年,連滾帶爬扯上了那人的衣角,但換來的仍是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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