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歲月柔情

六年前,蘇挽月護送欽差去雲南前,同楊甯清見過最後一面。而後這中間這麽多年的時間裏,隻聽他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是個軍功赫赫又名望極高的少年将軍,除了傳到京城的戰功,蘇挽月并未再聽到他其他任何消息。

就算隔了這麽久沒見,還是能一眼認出他來。仍是那張遠山清谷般的臉,于武将中,有些文臣的俊逸,但在文臣之中,卻又有抹習武之人的霸道和豪爽。臉上輪廓依然堅毅如刀削,但歲月似乎又柔和了他的棱角,也細化而精緻了他的樣子。時間沉澱下來的東西,往往更經看,也更耐人尋味。

蘇挽月站在原地沒動,沒有想到,再重逢時是這副場景。蓦然扯了蒙了半張臉的碎布,扔在地上。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叽叽喳喳的小錦衣衛,時過境遷,如今的她是身負重罪的朝廷欽犯,而他卻是雄姿英發的三邊總督。蘇挽月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楊甯清的能力,所以待他有今日的地位,也一點都不驚奇。

楊甯清下馬,大步朝蘇挽月走過來,先是扯了身上披着的貂裘裹在她身上。

蘇挽月一愣,什麽也來不及說,就被楊甯清一把攬到了懷裏。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點都不會詢問别人的意思,全憑着自己喜好做事。

“你幹什麽,我現在很髒。”蘇挽月推開了楊甯清,有些窘迫,手指卷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臉上微微紅了下,垂着頭不去看楊甯清,但感覺他直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我聽到的消息是你被發配去遼東了,整整找了三個月,遼東每個營地都被我翻過來了,但卻沒有你。”楊甯清像是很懊惱一樣,忽然跟蘇挽月解釋起來,他擡手還想擁她入懷,但蘇挽月連連退了幾步。

沉吟了下,不知道爲什麽,聽着這段話忽然覺得很窩心。如果一個人,六年前見過你幾次,說喜歡你,完全可以當做耳邊風。但要是六年後,還能跋山涉水隻想找到你,你的心裏不可能沒有一點兒觸動。蘇挽月有絲感動,但又很害怕,她依舊是怕辜負了楊甯清的深情。事實是,情況并沒有好轉什麽,她依舊不能接住楊甯清伸過來的橄榄枝。

“你沒必要同我說這些的……”蘇挽月歎了口氣,擡頭望着楊甯清那張堅毅的臉。連當年吵着非他不嫁的永康公主,都已經指婚給了鴻鹄寺的少卿,她實在是難以相信别人的心意。不算是深交,但佩服楊甯清的爲人,他那樣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子。

“你若在京城好好的,我自然不會打擾你,但你若和……分開了,情況就不一樣了。”含混過了一個人的名字或者稱謂,楊甯清盯着蘇挽月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樣,奈何對面的人鐵石心腸一如既往,你融化得了雪山也不能讓她爲你傾心。

“你怎麽一點都沒變呢?”蘇挽月有些着急,掃了周圍一圈,覺得在這糾結這個話題,實在是很不恰當。她是慢熱的人,習慣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但楊甯清卻是一條路走到黑的人,他難以遇到一見鍾情再見終身的人,所以無論多久,對蘇挽月的感覺也沒有變過。

其實楊甯清并不了解蘇挽月,但人對于自己以前沒得到的東西,也天生有種莫名的情緒。

“你随我回總兵府。”在蘇挽月煩悶不堪的時候,楊甯清走過來一把牽起她的手,不由分說的架勢。他碰到她手時,微微愣了一下,手心冰冷不說,手指和手背上長滿了凍瘡,虎口處也是一排的血泡。抓了她右手起來,更加嚴重的情形,凍瘡都爛掉了,水疱和破潰長得她整個右手都已經扭曲。

“我被發配來榆林充軍,怎麽能随意換地方。”蘇挽月抽了手回來,她知道這個拒絕的理由甚是蒼白,要是真的這麽遵紀守法的話,自己也不會深更半夜,出現在離駐地大概三十裏的地方。

“這兒不是京城,塞外我說了算。”楊甯清沒同蘇挽月啰嗦了,真就過去長臂一伸,把她抱在了懷裏。蘇挽月掙紮了幾下,幾乎要同楊甯清打起來了,她是覺得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這樣輕浮有傷風化,但楊甯清明顯絲毫不在意。

楊甯清把他的坐騎讓給了蘇挽月,自個換了匹馬。蘇挽月扯着缰繩頭埋得很低,身上披着楊甯清的裘衣,寬大厚重得整個人都被罩住,天上的月亮一樣又圓又大,晚上的榆林,冷得像另外個世界一樣,他駕着馬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望她一眼。周圍的将士皆是默然無聲,像是沒看見一般。這些都是楊甯清的直系,所以他全然沒有隐瞞的意思。

到了總兵衙門,榆林總兵早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今晚是趕不回固原的,所以需在這兒歇一晚上。總兵府前如一般的衙門一樣立着石獅和大鼓,但不同的是,百米遠的地方,還樹立着一塊牌坊,上頭寫着“忠君報國”四個字。從大門往裏頭看,先是望到的儀門,上頭挂着“望京迎恩”的匾額,儀門不是一般人能走的,隻有京城來了聖旨或者有貴賓才開,但顯然楊甯清是榆林總兵的貴客,儀門已經爲他敞開。

寒暄過幾句,安排完其他人住兵營,楊甯清拉着蘇挽月往總兵衙署裏頭走,他們今晚在這裏睡。蘇挽月一直埋着頭,心裏很是忐忑,這種忐忑不是來自于外界,而全是一種寄人籬下的不安感。儀門後頭和大堂前頭,還有一道“戒門”,說是門,隻是一道豎起來的石質牌坊,這道“戒門”,就是提醒曆任總兵清正廉明的意思。

每一道門前都有衛兵守立,總兵衙署是典型的四合院,青磚灰瓦,飛檐走獸。飛檐起脊門樓和水磨磚牆,頂覆仰合瓦,馬頭牆雕圖案,鬥拱和額枋上彩繪花卉流雲。院中還有花壇種植有丁香、石榴、夾竹桃等觀賞樹木。

穿過戒門就是總兵府大堂,這兒是商議軍機要是和出兵征戰的地方。大堂後面的配房,是軍備閣和物需閣,是放兵器和糧草的地方。有一長排的房屋挂有府兵閣的字樣,還是衛兵卧房,一般也就是在一聯排的炕上鋪着席被,每個衛兵有塊地方。

再到後頭的四合院,照壁兩側有磚雕楹聯,上聯寫着“正大和平綿世澤莫如爲善”,下聯寫着“仁慈孝悌振家聲還是讀書”,應是榆林總兵爲了彰顯文氣令人挂上去的,自古武将都被文臣諷刺不讀聖賢書,應該也是如此想要堵住文臣的嘴。

四合院正房高大寬敞,總共有五間,楊甯清讓蘇挽月随便選。自從進了總兵衙署蘇挽月一直都沒說話,穿過幾座院門的時候,也一直是垂着頭,直到現在四處無人,蘇挽月終于低低開了句口。

“我剛剛殺了個人,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楊甯清愣了下,站着沒動聽她說下去,掌了盞昏黃的燈籠在過道處,光線不足以照清楚她的臉,但似乎模模糊糊中,也能看清楚她糾結的表情。

蘇挽月不知道這個事情會怎麽處理,隻是在印象中,知道楊甯清是秉公處理大公無私的那類人,她不希望因爲自己,毀了楊甯清一世英名。

“是個叫那欽的趕馬人,我……”踟蹰了半晌,卻不知道怎麽用最簡單的話說清楚,她不想說那欽對自己做的那些事,但要是不說,前因後果又聯系不起來。

楊甯清似乎笑了下,拉着蘇挽月接着往前走,“要是我在那,不會讓他死那麽簡單。”頭也沒回說了一句,風吹起他的長衫,有種肅殺的感覺。

“你什麽都知道了?”蘇挽月心中一驚,難道塞外這片地方,真的就是他楊甯清的天下?

“我若不知道,怎麽會連夜從固原趕過來,你要出了事我會悔死。”依舊沒回頭,這兒是總兵衙署,他聲音壓得有些低沉。推開房門示意蘇挽月進去,點了燈回身,恰巧看她邁過門檻站在那兒,手裏頭抱着自己的裘衣,一張很冷徹的臉,比她當年還要吸引人。

那種直接卻真摯的話,讓蘇挽月心裏悸動了下。暗自歎了口氣,但面色平靜,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看着楊甯清走過來,眼神沒有絲毫避諱,蘇挽月低垂着眼眸,有些塵土的臉,眼睑上淡淡的倦色,她是望得出來的身心疲憊,沒力氣同人去糾葛了。

“我能照顧好自己,你無需太過操心了。”許久,蘇挽月平淡說了一句。

“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希望在我能力範圍之内,能讓你過得好些。”楊甯清倒是回得坦坦蕩蕩,有些讓蘇挽月覺得自己想得過多,“我不會給你壓力,但也不會讓别人傷害你。”

每個女人都會幻想過一個完美情人,威風八面,又癡情專一。這個情人,會不屑幾乎所有的誘惑,能眼裏隻看到你的美好。你一笑,他的天就晴了。你幻想過無數次這個人的樣子,以及和他相逢的場面,他能給你世間所有女子都羨慕的長相厮守,但你考慮了所有的事情,卻忘了要求一點,就是你要喜歡這個人。

如果不喜歡的話,一切都變得無從談起,前面那麽多的設想,也變得不再難得。

“時間過去那麽久,或許我現在說這句話,有些自不量力。你爲什麽還是要對我那麽好?你到底癡迷我什麽?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我也不想别人可憐我。”蘇挽月說的有些激動,這的确是她最害怕的事情,比一無所有還要可怕,就是接受别人憐憫的慈悲。

“我沒有那個意思!”楊甯清見蘇挽月這般說話,連連擺手,有些不知所措。

蘇挽月背過身去不想再說話,走到旁邊把衣服挂起來,而後一直呆呆望着屋子右邊那張八仙桌。感覺得到楊甯清看着自己背影的目光,但蘇挽月實在是頭疼的厲害,她有些委屈,但又知道自己沒有委屈的立場,她不是一定要攀附某個男人,才能讓自己活得下去。隻是舉目無親的時候,比起像蝼蟻一樣偷生更讓人窘迫的,就是寄人籬下。

“我能先去洗個澡麽?”平複了一陣,蘇挽月問了句,側身望了眼楊甯清那張堅韌的臉。

說來很不可思議,蘇挽月覺得自己很久很久,沒有好好洗個熱水澡了。身上髒得離譜,但好在楊甯清一直沒有鄙夷的樣子。塞外用水很珍視,将士在外也沒那麽講究,但蘇挽月畢竟是姑娘家,過慣了一天沐浴一次的生活,再然後十天半個月隻能擦一次澡,連自己都嫌棄自己。

得到的答案是當然可以,偏房便是衛兵的浴室,平日裏鮮少有女客來,所以并未單獨隔開。但這個時辰了,早已經沒人在沐浴了,鍋爐裏的水還是滾燙,放在木桶裏,和冷水混在一起倒進大盆裏。爐火催得很旺,一點都不冷,楊甯清撩起長衫來,挽着袖子在做那些很繁瑣的事情,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蘇挽月在旁邊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有種折壽的感覺。

“好了。”楊甯清回頭對蘇挽月說了一句,遞過來一套衣服,“沒有女裝,我撿了套衛兵服,你将就穿一下,白天再說。”

蘇挽月接過那套折得很整齊的衣服,點了點頭。

“沒有人會進來,你放心。”楊甯清又說了一句。

“謝謝你。”蘇挽月擡頭望了他一眼,很認真說了句,

楊甯清忽然笑開了,那張堅毅的臉有種俠骨柔腸的感覺,笑着搖搖頭,“不用。”

在楊甯清轉身出去之後,蘇挽月仍然愣了很久。你再見一個人,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但你們之間卻仿佛從沒有分開過那麽多年,他笑起來的感覺,對你說話的語氣,處事的作風,都不曾有什麽改變。不知道爲什麽,蘇挽月忽然有些遺憾,遺憾未能最先和他相逢,遺憾最初讓自己動情的不是他。不然也不會到現在,千瘡百孔的一片殘局。

脫了衣服,跨過木桶高高的邊緣踩進去,溫熱的水漫上來的時候,蘇挽月心情好了一些。

拿了皂芙狠狠搓着身上的污垢,蘇挽月洗得格外認真,搓得身上發紅了也不知覺,恨不得剮掉一層皮來就好。沐浴在很多民族,類似于巫術的一種儀式,有着重生的必經之路,蘇挽月雖然沒有那麽迷信,但也隐隐有那種心理作用。

她需要一個重新開始了,她真不願意相信朱佑樘把自己扔到了一個,洗澡都這麽費力的環境。而那個人,現在應該已經納了新妃。念及此處的時候,蘇挽月總是有些咬牙切齒。她确信自己沒有記錯,曆史上明孝宗朱佑樘,是唯一一個一生都沒有妃嫔的皇帝,但現在看起來,這段曆史的記載和實際上有偏頗。

但也無可厚非,曆史上還說朱佑樘同張皇後一生恩愛呢,這在當事人看來,純屬瞎扯。蘇挽月的憤恨,随着身上污垢的剝落,而逐漸消沉,繼續亂纏難有發展。驚天動地的感情又怎麽樣,天地本無情。深呼吸一口氣,微微閉了眼睛,每天要想他四五遍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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