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萬通将她叫過去私下以牟斌的安危相威脅,她就一直暗自留心,甚至給牟斌寫過一些信函,讓他多加小心。她每天都派遣初八去侍衛營那邊打聽消息,看看牟斌是否正常上崗下崗。
這一天,初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說牟斌今日不在宮中,他打聽了一番,也并沒有聽說他告假或出京辦差。
蘇挽月一聽臉色就變了,她火速沖到朱佑樘的書房前,卻發現隻有四喜一個人在低頭打掃殿内的地面。
“殿下在哪兒?”她語氣急促地問。
見着蘇挽月的臉色,四喜吞了吞口水,怯生生看着滿臉焦急之色的蘇挽月:“殿下剛剛……去太子妃的撫仙閣了。”
撫仙閣是張菁菁住的地方,蘇挽月頓時愣了一愣。雖然她明白朱佑樘不可能爲了她完全雪藏了張菁菁,他們畢竟是夫妻,而且無論于情于理,總還要看在她肚子裏的孩子份上,不能對她不管不顧。
她猶豫了片刻,回頭看了看四喜,說道:“我有急事要去找殿下!你不必跟着我了。”
四喜不敢說什麽,隻是怯生生地很深望了下蘇挽月有些恍惚的眼神,心道:她這麽沖過去不會是找太子妃麻煩的吧?
去撫仙閣的路上,蘇挽月心裏一直在糾結。
她忍不住問自己,事情爲什麽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對于她來說,牟斌屬于她不得不去維護、不得不去報答的那類人,既然今生已經不能回報他的深情,那起碼不要讓他因爲自己受到傷害,不管萬通如何謀算他,她都應該設法救他一次。她甚至在心裏暗自祈禱,此事若得圓滿解決,自願減壽十年,換牟斌平安無事。
太子妃張菁菁酷愛杜鵑花,給她建造的閣樓前,種着一大片的杜鵑花,這段時間氣溫逐漸上升,杜鵑花開得很旺盛,沒開的花芽也是逐漸膨脹,躍躍欲試的模樣,花園中間還鑿開了一條人工的小溪,引着流水過來,間或有花瓣掉落在水裏順勢流走,溪邊墊着的鵝卵石也是精心選過的樣子,每一顆都晶瑩飽滿如玉石。
蘇挽月望着那頗爲壯觀的一片花海,看了看花中立着的小樓。
朱佑樘對張菁菁還算不錯,雖然這種不錯落在她眼中,難免有些不是味道,畢竟女人大抵都是如此吧,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大度和通情達理。
蘇挽月獨自一個人飛快地穿過杜鵑花海走到撫仙閣前,敲了下門,開門卻見隻有琪兒一名侍女守在那,這是一座三層的閣樓,蘇挽月猜想朱佑樘可能和張菁菁在樓上,看着琪兒說:“我是來找人的。”
“我們娘娘沒空。”琪兒冷哼一聲,甩臉色給蘇挽月看。
“誰有空找她。”蘇挽月同樣冷冷回了一句,不想同她糾纏,一拂袖就要往裏頭走。
琪兒整個人都堵在門口,死都不讓蘇挽月進去的架勢,還嚷着說:“你還要不要臉啊?怎麽這樣啊?殿下已經天天陪着你了,今兒個來看我們娘娘一趟你就不樂意啦?”
蘇挽月不想和她多做解釋,将琪兒順手撥開,邁過了門檻,琪兒卻是反身死死抱着蘇挽月的腰,說什麽也不讓她進去。
“快放手!我有要緊的事!”蘇挽月哭笑不得,她拽不開纏在腰上的手,很無奈說了一句。
“騙人,你就是嫉妒娘娘了!”琪兒抱着蘇挽月往外頭拖,但她怎麽能是蘇挽月的對手,别人一用力就拽不動了,還頗有些要被人拽着跑的迹象。已經離了門口的台階,琪兒幹脆賴皮似的坐在地上,死死抱着蘇挽月的大腿,讓她走不了一步。
蘇挽月平生最讨厭胡攪蠻纏的人,心裏很是煩躁,被抱着右腿,運氣擡了下左腿,其實不用費多少力氣就能把人踹走,但卻不想傷了人,還是把腳放了下來,終究還是和琪兒僵持在門口。她抱着雙臂看着那個很無賴的丫頭,蘇挽月垂頭很煩躁望了幾眼,“你要在地上坐到什麽時候?”
這兒是泥地,旁邊就是杜鵑花,蘇挽月覺得她待主子能如此忠心,也算難得了。
“到你滾出去以後!”琪兒擡頭瞪着蘇挽月,女孩子罵人的時候,白皙的臉一點也不顯得可愛了。
“你抱着我的腿,我怎麽滾?”蘇挽月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若是沒有朱佑樘随身太監福海的出現,這場鬧劇還不知道要進行到什麽時候。福海在上面聽着樓下的響動,下來看看,遠遠地在樓梯上站着,就見着這麽一出好戲,趕緊跑出來想要拉着琪兒起來,說道:“你這是幹什麽?怎麽這麽沒規矩?”
“福公公,我就是不起!”琪兒還是賴在那,纏着蘇挽月,身下的裙子都髒了,頭發也都搖散了。
“你随她吧。”蘇挽月心裏頭很是無語,看了看福海,“你來得正好,快去告訴殿下,我來找他有急事。”
福海是毓慶宮的人,見着說有急事,上去禀報了。
琪兒憤恨不平起身,蘇挽月好心扶了她一把,卻不料琪兒扔了手裏剛剛抓的一把灰撒過去。混着沙粒的泥土随風飄過來,糊到人眼睛裏,讓蘇挽月一時眼睛很疼,睜不開。琪兒見她一手在揉眼睛,一手去撐地面,順勢用力推了她一把。
蘇挽月隻顧着眼睛生疼,一時沒料到琪兒會使出這種陰招,大意之下腳下一滑,幾乎跌倒。幸虧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欄杆,才沒摔下去。
朱佑樘走到門口就是看着這麽一幕,趕忙去扶蘇挽月,見她一手揉着眼睛,沙子割得她眼睛疼吧,忍不住一步沖過去,卻看她左手手掌不慎挂在欄杆上凸起的一根毛刺上,雪白的手腕被那根長刺劃拉開了一道口子,雖然不算很大,但皮肉開了,暗色的血淌了下來,加上她臉上橫七豎八的眼淚,有些狼狽又很讓人心疼。
“誰做的?”朱佑樘眼神冷厲地轉身,看着衆人。
“與奴才無關,是她自己摔的!”琪兒見着朱佑樘像是要殺人的臉色,真怕這個太子爺一怒之下殺了自己,趕忙推卸責任。
“拖下去,杖責二十……”朱佑樘話音未落,卻見張菁菁從樓閣内走出來,她身邊跟着的另一個侍女看着琪兒,揚手就是一巴掌,扇得人東倒西歪。
“殿下,這個奴才,不打不長記性,臣妾來命人掌她的嘴。”張菁菁輕言細語地開口。
琪兒的臉腫得老高,哭着爬到張菁菁身後,低頭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