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三人所騎乘的均是西域所産的優質汗血寶馬,一路快馬加鞭,走的都是官道,一日之後已遠遠望見了疊翠山餘脈。
“累了吧?我們找個客棧歇息一下。”朱佑樘低頭看了蘇挽月一眼,轉身吩咐藍枭。
“嗯。”蘇挽月确實很累了,很乖順地點點頭。
不遠處有一家“順風客棧”,那迎賓的店小二遠遠看到他們三人衣着光鮮進得門來,早已滿面笑容地彎腰施了個禮,客客氣氣站在了她面前,很是熱情地說:“諸位大爺好!在小店歇歇腳吧?”
旁邊一個滿面胡須的彪形大漢提着一隻酒壺走過來,好死不死地盯了蘇挽月一眼,竟然朝她吹了聲口哨。
朱佑樘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始終是沒什麽表情。
藍枭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發出一聲冷笑道:“哪裏來的混賬東西?”
那店小二頓時一驚,心道這兩位富貴公子還真是脾氣大,連潦草的敷衍都不肯給。但他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被藍枭這麽不屑回了一句,立刻趨近他身前,手殷勤地指着後頭挂着酒旗子的客棧:“這位公子,恕小人怠慢了!敢問公子爺,是要住店麽?”
那彪形大漢仍然不知死活,一雙眼睛朝蘇挽月看了又看。
蘇挽月仍是那副笑意盈然的表情,踱步走近了一尺,盯着那個色迷迷的男人,一雙眼睛裏像是流轉過千萬種情緒,讓人很是捉摸不透。
“前面還有客棧,我們走。”朱佑樘回過身擋住了蘇挽月,示意不必在這久留了。
“爲什麽要走?我覺得這裏挺好的呀。”那彪形大漢竟然笑嘻嘻地湊了過來,“小娘子,既然都是江湖中人,不如進來坐坐,大家一起喝兩杯?”
你必須要承認,有些人天生就像癞皮狗一樣讨厭,他出現的時候,足可以讓你退避三舍。蘇挽月望了望朱佑樘,又望了望藍枭,“好,我們走吧。”
“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說話是放屁麽?”三人正要離去的時候,卻見那彪形大漢很是粗豪地問了一句。
旁邊圍站着的人,想必都是他的座上賓,其中似乎不乏一些江湖中的練家子,見那漢子這麽一說,立刻紛紛站立起來,攔了他們的去路。爲首的一個沖着朱佑樘抱拳施了個禮,語氣也算是客氣:“三位留步!我家大哥說了請你們喝酒,你們這麽就走,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吧?”
朱佑樘臉上看不出來任何神情,漂亮的眼睛漫不經心望了擋路的那些人一眼。但是,往往大家愈是沉默不說話的時候,氣氛就愈是緊張。
藍枭目光一轉,鎖定了那個黑衣漢子:“我們就是不想給面子,你們能怎麽樣?”
蘇挽月自然聞得出來這其中的火藥味,不過這裏畢竟不同于京城或金陵,朱佑樘不在自己地盤,她原本希望他們能少招惹一些是非,能不打架就不要打架,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但目前情況來看,似乎不能善終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衣漢子直接甩了一句。
店小二被這一句驚得一個寒顫,他是打死都不敢在大庭廣衆下這麽不給黑衣漢子面子的,給别人留幾分顔面,也是給自己幾分退路。但看眼下這位錦衣華服的公子似乎平時也是驕縱慣了,那位白衣大爺也是極爲傲慢的樣子,雖然隻是臉色陰冷了下,并沒有發作,但看得出已經十分不爽了。
忽然,黑衣漢子用力拍了桌子,站起身對着後面那桌人,手指了過去,叫道:“你們還在等什麽?看大哥我的笑話麽?”他冷煞着一張臉,貌似不怒自威。旁邊有些客人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嘴的花生米沒嚼下,半舉着一雙筷子愣愣望着頃刻間發飙的人。
藍枭冷冷一笑,巋然不動。
“好你個兔兒爺!不認識爺爺我是誰?”黑衣漢子大聲發飙了,他身邊那些人都是幾碗黃湯下肚的人,自然是受不了被這麽一吼,又不是在雅室,大堂裏那麽多人看着,若是今晚不争回這口氣,隻怕以後沒法再在南昌府地界混下去,因此那桌的人也是拍案而起,仗着人多擁了過來。
店小二聞聲跑了過來,一臉哭相看着黑衣漢子,“賀爺,您,您每次都來打架……”
蘇挽月瞪着他們,心頭很是無奈,那桌人都一擁而上的架勢,但怎麽說呢,這一群人統統都加起來,隻怕都沒有藍枭一個人的殺氣足,再加上一個冷冰冰的太子朱佑樘,他隻要不說話不笑,若是能再略微皺眉的時候,絕對能去當個門神。
“你們這是要打架的節奏麽?”蘇挽月擡頭,有些好笑地問了黑衣漢子一句。
朱佑樘一言不發,長身而立站在原地,一副很淡定的表情,似乎覺得這麽點小狀況,藍枭對付他們理應不在話下。見他們這邊沒說話,一堆人頓時炸開了鍋,但卻沒人敢先動手。店小二也是在中間好生勸說,希望能息事甯人,雖說這件事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但做生意的人若是隔三差五被人砸了門面,老闆一個不高興起來,也是要扣工錢的。
那個嚷得最兇的黑衣漢子,沖着藍枭不敢多做什麽舉動,但看着蘇挽月這個小姑娘,卻像是找着軟柿子了,他冷哼一聲望着蘇挽月,嘴巴很賤地說:“這兩位公子是出了多少價錢?你是新來南昌府的粉頭麽?怎麽以前沒見過?”估計心中想着這個時辰,都是出來尋歡的,占個便宜圖個樂子,也不算是什麽大事。
“這位大爺,您少說兩句。”店小二在旁邊扯都扯不住,他知道蘇挽月肯定不是秦淮河邊上的花樓姑娘,也知道她不好惹,一直在暗中使臉色,但被那個滿臉橫肉的纨绔子弟無視了,一巴掌揮開了他。
“你意思是,我是出來賣的?”蘇挽月沒動,擡眼笑了笑問了句。
那黑衣漢子本就一肚子窩囊火,見着蘇挽月哂笑更是不爽,另一隻手指着對面的朱佑樘,理直氣壯沖着衆人說,“你們說,這小娘子是不是一女侍二夫?”
衆人一哄而笑,霍離櫻是躺着也中槍的狀态。
“你才一女侍二夫呢!”蘇挽月徹底火了,順勢抓起鄰桌的一盤花生米就扣在那人頭上,而後一腳狠狠踹了過去。那油頭滿面的黑衣漢子瞬間發出殺豬的叫聲,倒在地上打滾。
“你怎麽打人呢!”那夥人沒想到蘇挽月真的動手了,一幫大老爺們的面子徹底挂不住了,沸沸嚷嚷一定要捉着蘇挽月道歉。但是誰也沾不到蘇挽月的身子,都被藍枭幾下就拍開扔旁邊去了,蘇挽月一直想自己動個手都找不到機會,氣呼呼站在那,想着今晚真是晦氣。
“淡定些,誰讓你理睬這些人了?”朱佑樘依舊挺直着上身端坐在那,淡淡說了句。
“那别人這樣說你,你可願意?”蘇挽月一語中的,問了句。
朱佑樘似乎認認真真想了一會,擡眼看着蘇挽月,他眼睛裏的東西很沉穩很甯靜:“我隻聽我在乎的人說話。其他人的隻言片語,都不會觸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