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對方人多勢衆,一旦雙方開打起來,藍枭武功再高,也難免會有所損傷。她所沒料到的是,朱宸濠竟然這麽爽快地放走了他們,他确實是個很奇怪的人。在清心谷的時候,他給人的感覺是那樣幹淨誠懇,如同一朵白蓮花一樣;在王府别苑中一副儀表堂堂的親王,蘇挽月分不清哪一個才是朱宸濠本來的樣子,或許每一個都是,又或許每一面都是假相。
“藍枭,我想去疊翠山走一趟。”雖然她知道這個請求對于他來所有些爲難,但自從見到霍離櫻之後,她的心思開始變得淩亂起來,總是隐隐約約覺得冷霜遲的境況有些不妙。
“我知道,你若是見不到他平安,一定會心神不定。”藍枭勒住了缰繩,擡眸望着不遠處的皇宮大門,“可是你如今的狀态正是我最擔心、也是最害怕的。太子殿下給你一個月時間留在這裏,也許正是他在考驗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蘇挽月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如果冷大哥真的遇到危險,我既然知道了,就決不能見死不救。這件事和男女之情沒有關系,我爲的隻是一個‘義’字。哪怕将來殿下爲此不高興,我也不能不去走這一趟。”
夜風吹過,将她的發絲吹起,遮住了她的半張臉頰,隻看得見她那雙如晨露般清新的眼睛。
藍枭默默地注視着她半晌,終于說道:“你去吧。我陪你。”
蘇挽月心中感動,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說:“謝謝你,我隻是覺得麻煩你太多次,要你這樣費心費力保護我,對不住你。”
藍枭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他凝視看着她的臉,然後擡頭對着夜空發出一聲歎息,無限感慨地說:“你何必說這種話?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我不是我自己……哪怕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我也敢對天發誓,從未對你說過一句假話。”
蘇挽月聽到他的話,看着他俊美如玉的面容,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自從遇到藍枭以來,他總是那樣默默地呵護她、縱容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哪怕是因此惹惱了朱佑樘也在所不惜。每個人皆有每個人的不易,活在這險惡的世間,太多的人像天上漂浮的雲,碰到了一起便依偎着取暖,随後散開。朝廷如此,江湖如此,甚至在世爲人,皆是如此。
“你對我這麽好,可我除了給你添麻煩之外,什麽都不能給你。”她咬了咬嘴唇。
“是我什麽都不能給你才對。”藍枭帶着一絲凄楚的笑意,低頭看着她嬌美的側影,“你能給我的太多了,你的溫暖,你的微笑,這些都是我最需要的。”
他心中的那份溫暖,隻有她能夠給予。
無論追到哪裏,隻要看到她笑,看到她開心就足夠,刀山敢上,火海敢下。
初夏時分的疊翠山,又有一番動人美景。
“蒼潤高逸,秀出東南”,“春如夢、夏如滴、秋如醉、冬如玉”,山間綠樹成蔭,俨然一幅充滿魅力的立體天然山水畫。其山大嶺凡有七重,叢竹修枝,郁蔥上下,時時仰見飛石突綴山間,轉入轉佳,時時的彎道,雲騰霧繞,宛如置身仙境。
蘇挽月料想要在這一片山脈中尋找冷霜遲的蹤迹,必定是一件難事,但她有她的辦法。
她和藍枭所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清心谷。
雖然那裏已人去樓空,但她相信冷霜遲總有一天會重回故地,或許他就在附近也說不定。
他們要去的第二個地方,毫無疑問是薔薇山莊。
蘇挽月走到薔薇山莊大門前,迎面而來的正是司寇家的大管家忠叔,他目光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她和藍枭,開口就說:“蘇姑娘又來了,不知有何貴幹?”
“我想見大小姐,請忠叔代爲通傳一聲。”她單刀直入說明了來意。
忠叔看了一眼藍枭,說道:“蘇姑娘應該知道薔薇山莊的規矩,外人是不能随意踏入山莊大門的。蘇姑娘是大小姐的朋友,自然無妨,隻是這位公子,恐怕不方便進去。”
藍枭正要說話,卻被蘇挽月擡手攔住了,她點了點頭說:“我明白山莊的規矩,我隻求見大小姐,不會耽誤太久。至于我這位朋友,他可以在山莊之外等我。”
她說着話又向藍枭看了一眼,示意他不必擔心,然後從容不迫地跟着忠叔走進了薔薇山莊大門。
司寇青陽見到蘇挽月,難免有一番寒暄。
蘇挽月見她依舊是一副少女打扮,不禁暗自詫異,難道朱宸濠并沒有履行和她的婚約?
司寇青陽見她不停打量自己,微笑着摸了一下發間的薔薇花金钗,語氣溫柔地說:“你一定覺得奇怪,我爲什麽還沒有嫁出去?之前小王爺屢次前來求婚,忠叔千挑萬選都找不到一個良辰吉日,說要等到秋分之後才可以。”
蘇挽月心中擔憂冷霜遲,将下山之後的經過大緻講了一遍,但有意忽略了夏绯檀用暗器打傷她、逼她和冷霜遲前往王府别苑的事,然後對她說:“我和冷大哥不小心失散了,我聽另一個朋友說他回到了疊翠山,但是他此刻并不在清心谷,不知道你最近有沒有發現附近山中有他的蹤迹?”
司寇青陽蹙了蹙兩道柳眉,仿佛沉吟了很久,才說:“照你這麽說,他或許真的回來了。記得之前他對我說過,疊翠山有陰陽二脈,清心谷位于陰脈之南,是谷中最清幽之所。而另一個地方則在陽脈之南,如果他選擇新居,說不準就在此處。”
“太好了,我這就去找他。”蘇挽月心頭頓時有了一絲希望,不管司寇青陽的判斷是否準确,總算有了一點眉目,不至于讓她無所适從在山間亂找。
“不要着急,我明天派莊裏的人陪你一起去找啊!”司寇青陽見她着急的站起身,立刻跟着站起,“今天天色太晚了,你怎麽找?不如留在山莊裏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
蘇挽月看着山間漸漸濃郁的夜色,覺得她所言有理,她回頭望了望門外,說道:“可是,我還有一位朋友在山莊之外等候,能讓他一起進來嗎?”
“當然可以。”司寇青陽很爽快地點頭,吩咐身邊的侍女雲薇說,“你去告訴忠叔,讓外面的客人進來。”
這天恰好是初一,窗外并無月光,整座山莊都沉浸入一片黑暗裏。
蘇挽月躺在她曾經躺過的那張繡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仿佛有着預知感應一般,有種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覺一直籠罩着她,讓她心緒躁動不安,無論如何都難以入夢。
藍枭就住在她隔壁的客房,準備次日随她一起去找冷霜遲。
将近午夜時分,蘇挽月忽然聽見屋外響起一聲凄厲的嘯叫之聲,仿若狼嚎,這種聲音本就極爲反常,沒想到過了幾秒鍾,嘯叫之聲連成了一片,此起彼伏,如同被群狼環伺一樣,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她吓了一跳,立刻翻身從床上跳下來,走到窗戶旁向外窺探。
山莊院落内亮着點點熒光般的火焰,在那些忽明忽滅的火焰裏,依稀可見數十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高大身影,他們不但裝束打扮一樣,手裏也拿着一樣的兵刃,看似是刀,其實刀背上還隐藏着一條鋒利的鏈子鎖,舞動之際寒光逼人。
她迅速向隔壁藍枭房間看了一眼,他那邊門窗緊閉,居然全無動靜。
房間外有人在“咚咚”敲着門,是雲薇的聲音:“蘇姑娘,蘇姑娘!你睡着沒有?”
蘇挽月迅速沖過去打開了門,急促地問:“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雲薇一臉驚慌之色地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蘇姑娘!剛才的聲音……你想必已聽見了?”
蘇挽月點了點頭,問她:“好像狼群叫喚,又有壞人闖入你們山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