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桃葉渡口(2)

“那我比你有面子,我至少還見到過她兩次。”蘇挽月吐了下舌頭,笑了笑,這不經意的一笑,不禁又讓藍枭瞬間失神。

夜晚的秦淮河邊,形式各異的紅燈籠下,他們二人肩并肩地走過了一長段石闆路,像是很久未見的老友,熟稔又自在。秦淮河邊莺莺燕燕的唱着萎靡之音,歌女的嬌聲和酒客的調笑,還有各種絲竹參雜在一起,好一曲月夜胭脂秦淮畔。

“兩位公子,請留步。”窄小的石子甬道上,忽然竄出了幾條黑影。

前路被人擋住的時候,藍枭并不驚訝,早在陪蘇挽月溜出金陵皇宮的時候,他就知道今晚不太平,如果他們就這麽安然返回皇宮,反而有些不正常了。隻是河岸狹窄,衆人對峙起來,顯得有些擁擠。

“你們有何事?”藍枭在這種緊迫的時候,依然鎮定自若。

“蘇姑娘,我們跟随你很久了,小王爺有請。”兩人對藍枭的問聽若罔聞,直接一拱手,就是要逮人回去的态度,“還請蘇姑娘配合一下。”

停留在燈火闌珊下的身影,看似如芭蕉桂枝般搖曳的身軀,蘇挽月飛舞的發絲,顯得極爲張揚,她輕笑了一聲說:“你們小王爺是朱宸濠嗎?我願意去哪是我自個的事,你們王爺未免管得太寬了。”

“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帶走她了。”藍枭向前一步,抱着雙臂,擋在蘇挽月身前,冷冷掃了面前的兩人幾眼。

蘇挽月盯着那兩個黑衣人,心中已做好了準備,故意問道:“你們爲什麽要我回去?府裏發生了什麽事?”

“鷹眼查出對二夫人下毒的是蘇姑娘你,王爺大怒,要屬下請您回府。姑娘若是不肯,前面還有弟兄們在等着,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請您不要爲難我們。”攔在面前的兩人其中一個,面無表情解釋了這麽一段話,應是早已經知道蘇挽月會抵抗,所以做了完全的準備。反正在金陵應天府的轄地,朱宸濠的勢力範圍,她是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聽完這席話,蘇挽月忍不住笑出聲來。

“要把我捉起來可以有千萬種理由,朱宸濠怎麽偏偏選了最荒唐的一種?”她先前已經知道下蠱的是朱宸濠本人,現在反被他誣陷,這個人還真的是有夠無恥啊!但是朱宸濠顯然不是瘋子,他既然敢明目張膽地這麽做,必定作了另外的打算,有了其他的部署。

“蘇姑娘若要證明自己明白,不妨先跟我們回去再說。”黑衣人已經開始亮兵刃了。

“不必說了,我随你們回去。”蘇挽月手一擡,止住了對方的話。

“多謝。”對方抱拳施了下禮,還算是客氣。

“你怎麽了?”藍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不知道蘇挽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已經不喜歡打架了,”蘇挽月笑了笑,示意藍枭不要緊張,盯着藍枭的眼神,望得很深。她回身望着面前的人,貌似很輕松地說,“你們帶路吧,我跟着你們走。小王爺想必已經到了金陵,何妨請他出來一見?”

“小王爺就在桃葉渡口。”黑衣人立刻開口,“二位請。”

十裏秦淮,大大小小有些渡口,私人的或者是公用的,桃葉渡是秦淮河上的古渡口。

相傳東晉時代,大書法家王羲之的七子王獻之常在這裏迎接他的愛妾桃葉渡河,那時内秦淮河水面寬闊,若擺渡不慎,常會翻船。桃葉每次擺渡心裏害怕,王獻之爲她寫了一首《桃葉歌》:“桃葉複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後人爲了紀念王獻之,遂把他當年迎接桃葉的渡口命名爲“桃葉渡”。雖然這首詩連續吟詠數遍,還是感覺平平,但哪怕是一首尋常的詩歌,隻因爲和名人挂了鈎,就出落的情深款款,風流蘊藉。

隻是今夜,這風流韻緻之處,現在沒有一絲男女情長的意思,卻有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蘇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朱宸濠依舊是一襲錦衣,服飾看似随意,但卻有一種萬夫莫開的氣魄,“三山煙雨一盅酒,落拓悠然笑樹橫。不知金陵景緻,可勝似南昌府?”

“小王爺派人請我來,有什麽事?”蘇挽月偏頭對朱宸濠意味深長笑了笑,“不要再說是爲了二夫人的病情了,此事你知我知,下毒的人就在王府之中,說點有技術含量的謊話好不好?”

朱宸濠詭谲地一笑,說道:“我們暫且不談這個,有時候知道越多,看得太透,其實并不能讓自己開心起來。我特地請你過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

他此言一出,藍枭立刻變了臉色,冷冷地道:“小王爺,蘇姑娘恐怕沒有太多時間在此叙話閑聊。”

朱宸濠臉一沉,冷眼看着藍枭,面無表情對峙了幾秒,而後平平淡淡問了句:“我和她說話,難不成你要打岔?”

“她現在不想說話。”藍枭一把扯着蘇挽月到身後,冷眼看着朱宸濠,蘇挽月心裏暗自得意,幾乎要爲藍枭叫好了,除了語句有些挑釁之外,他不動聲色卻足可以噎死别人。

朱宸濠一時沒回話,隻是陰沉着眼睛望着藍枭。

蘇挽月側過身,手臂擡起來斜斜依着藍枭,笑了笑說:“不如我來介紹一下,我身邊的人就是東廠掌刑千戶藍大人,聽說東廠向來行事出人意料,小王爺你可别輕易招惹他啊!”

她并不是故意暴露藍枭身份,隻是看到朱宸濠太過嚣張,暗暗覺得他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話裏有話,成心讓他下不來台面。要是朱宸濠這口氣咽不下去。衆人當場打起來的幾率很大,她并不擔心藍枭會輸給朱宸濠的手下,隻是有時候如果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當然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原來是東廠千戶。”朱宸濠立刻冷笑了一下,語氣中帶着濃濃的火藥味,“懂不懂規矩?見到本世子,竟然連基本的禮數都忘記了?王瑾平日就是這麽教導你們這些手下的麽?”

“藍大人是我的朋友,我記得小王爺說過,我們既然是朋友,就不必拘禮,”蘇挽月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将他的挑釁給堵了回去,“小王爺,你是希望我們大打出手呢,還是大家各自回府?若是嫌這秦淮河邊今晚不夠熱鬧,我們再動手不遲。”

她說着望了望藍枭,貌似漫不經心地看着他,“我們還有幾場舞蹈沒看,等會兒再接着喝酒去。”

朱宸濠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有些煩躁地扯開了衣襟,旁邊的侍衛們立刻圍攏上來手忙腳亂地給他整理。

“藍大人,走吧。”蘇挽月側過身來,忽然對着藍枭說了句。

“去哪?”縱使藍枭聰明蓋世,也猜不透她千奇百怪的心思。

蘇挽月笑得天真無邪的樣子,一手拽着藍枭,理所當然的語氣,“我說了喝酒去啊!小王爺要不要一起去?”

藍枭很淡定,他已經習慣蘇挽月的親密舉止,哪怕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行爲在别人看來有多暧昧。

“本世子還有事,你們去喝吧。”朱宸濠看了下身邊的鷹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鷹眼猶豫了一下,立刻被他瞪回去了。

“那我們改時間再聚?”蘇挽月得意地笑了笑,故意問。

“看機會。”朱宸濠并不羅嗦,任由蘇挽月拽着藍枭往前施施然走開,也不讓人追趕。

他身邊的鷹眼見蘇挽月身影走遠,立刻着急地提醒說:“小王爺,難道就這麽放她走?”

“你知道那姓藍的人功夫如何麽?”說到藍枭,朱宸濠的眼神明顯陰沉了起來,他側過身掃了一下鷹眼,“你一人可打得赢他?”

“屬下就算沒有十分把握,也有七分。”鷹眼很自信,拱手答了句。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朱宸濠發出一聲冷笑,環視着周圍的衆多侍衛,“東廠第一殺手藍枭,你們竟然沒有聽過他的名字?别說你們這些人,就算半個甯王府的侍衛都在這裏,也未必動得了他分毫!”

“他……就是東廠藍枭?”鷹眼似乎有些驚訝。這個藍枭看上去太年輕、太美貌了,明明就是一副娈童小受的模樣。

“現在才明白了?若不是本世子識破他的來曆,隻怕今天你們個個都要葬身于此。”朱宸濠舒了一口氣,“不必與太子硬碰硬。江南是本世子的天下,總有一日,我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金陵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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