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貴妃薨逝世、明憲宗皇帝駕崩、明皇太子朱佑樘登基稱帝,全部發生在這一年之間。
蘇挽月從來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進入到這樣一個特定的時空裏,親眼目睹着這一切的發生。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雖然她試圖在時空漩渦裏保持低調和平靜,但命運的滾滾洪流卻是如此不可抗拒地挾裹着她走向風口浪尖。
比如再次遇見朱佑樘。
她一頭撞到了他的身上,不得不驚惶地擡起頭來面對着他,她原本以爲可以盡量平靜地面對他,但是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她還是無所适從地瞬間崩潰了情緒。
朱佑樘變了。
他的面容依然清秀俊逸,但顯得十分蒼白冷酷,清晨的陽光照着他尖削的臉,略微帶着一點病态,仿佛常年不見太陽。兩道細長的劍眉入鬓,兩條淡紫色的飄帶從金冠兩側垂下,外袍是明黃色,身着一襲銀白色内衣,繡着五色雲紋的衣領高高地遮住了他的脖子,腰間系一條描金邊的腰帶,雖然服飾極盡華麗,整個人卻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冰冷絕望的氣息。
改變的不僅僅是他的外貌,更令人心驚的是他的眼神。
如果說,以前的太子朱佑樘像一塊冰冷的寒玉,那麽此時此刻的他,就像寒玉在地底裏沉睡了千年,除了冰冷之外,更有一種孤絕至死的味道從他身上透出來,隻消看他一眼,立刻就會不寒而栗。
——他怎麽會變成了這樣子?難道真的應了落水村女巫所說的斷語,他注定了“幼時坎坷,半生孤獨”?
蘇挽月盯着他看了半晌,越看他越覺得心裏無比難過,不知不覺地垂下了頭,不敢再正視他的眼睛。她覺得眼前的朱佑樘讓她莫名其妙覺得害怕,但更深一層去看,她心底裏竟然升騰起一種淡淡的痛楚。
朱佑樘靜靜地看着她,一年前的生離死别讓他幾乎痛徹心扉,甚至,恨不得能夠随她一起而去。
所以,在聽到她尚在人間消息的那一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震動,哪怕是如今宮中風聲鶴唳,哪怕是在萬貴妃将死的混亂時刻,他也不能不親自來到南昌府走這一趟。
他們截獲了冷霜遲的馬匹,也發現了他懷中昏睡的她。
他第一次見到了冷霜遲,就敏銳地察覺這個白衣翩翩的男人與蘇挽月之間必定有着不尋常的關系。
一年不見,劫後餘生的她,讓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陪伴在她身旁,隻爲等到她醒來,第一時間看到她的笑顔。
可是,真到了這一刻,他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朱佑樘一直沉默。
兩人就那樣默默地對峙了很久,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下來。
就在蘇挽月準備擡頭去看他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身體一陣飄忽,整個人已經被他橫着抱了起來,她驚恐不已地看向他,不得不伸手抱着他的頸項,叫着說:“你怎麽了?放我下來啊!”
“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他終于冷冷地說了這樣一句話,語調冰冰涼涼的,入耳就讓人覺得恐怖。
“你真的來了……你怎麽會找到我的?”蘇挽月隻覺得心裏一陣發虛,她看着他冷峻的臉,懇求着說,“放我下來好不好?我們談一談,你這樣子……讓我怎麽和你說話啊?”
“我要和你說的話,太多太多了。”朱佑樘擡眸掃了她一眼,“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說。”
“一輩子?”蘇挽月有些訝異,她看着他抱着自己走向那張無比寬大的床榻,心裏隐隐約約有一種在劫難逃的預感。她想要掙紮,卻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點住了她的穴道,她根本沒有還手或反抗的餘地。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心如死灰是什麽感覺?”他低頭看着她迷惑的眸子,眼裏的萬年冰川仿佛正在漸漸融化,化成了他眼底的一灣水痕,聲音如泣如訴,“我曾在佛前起誓,隻要你能夠回到我身邊,我甯願不當皇帝,甯願減壽二十年……”
“不需要起誓這麽嚴重吧?”蘇挽月看到他眼裏的淚水,心頭頓時湧起了一陣澀澀的感覺。她毫不懷疑他對自己的喜歡,但沒想到藍枭所說的情形都是真的,她親眼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模樣,忍不住安慰他說,“我又沒有真的死掉,你别這樣難過。”
“你這一年在外面做什麽?爲什麽不回京城?爲什麽不來找我?”他擡眸看着她,眼裏帶着一絲質疑,混合着嚴肅與埋怨。
“我……”蘇挽月想了想,找了個理由搪塞,“我不知道該怎麽去京城,這裏人生地不熟,我被大火燒傷了臉,在疊翠山裏養傷都養了很久。”
“不要說了。”朱佑樘心疼地看着她清瘦的臉,忍不住抱緊了她嬌小的身體,他将冰冷的唇貼近她的額發,聲音有些顫抖,“現在,我就隻想就這樣抱着你。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再放你離開。”
“我們在哪兒?”蘇挽月環視着周圍,這裏的一切都是她完全陌生的,房間華麗講究,與北京皇宮很相似。
“金陵舊宮。”朱佑樘輕聲解釋,将她的身體放在床上,他看着她柔美的側臉和身形,俯身下來在她臉頰上親吻了一下,“你已經昏睡三天三夜了,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看着你,等你醒來。”
“我……”蘇挽月剛想張口問他冷霜遲的去向,突然發覺胸口有些涼,擡頭看了看,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竟然一絲不挂,所有衣裙都被他脫了下來,她立刻杏目圓睜,看着緊緊抱着自己的朱佑樘,無比緊張地問,“你要做什麽?”
“做一件我很早以前就應該做的事情。”朱佑樘脫下自己的外衣,将如同驚弓之鳥的她抱緊在懷裏,壓低了聲音說,“隻有這樣,我才敢相信你是真的回到我身邊了。”
蘇挽月頓時吓傻了。
以前的朱佑樘,是那樣驕傲和清高,他從來不屑于強迫她做什麽,即使在他偶爾對她動情的時刻,也從來沒有這樣下定決心,不顧她的意願要奪走她的清白之身。
“不要……你說過不強迫我的啊!”她試圖用雙臂遮擋着自己的胸口,但此刻她無法動彈,到了這步田地,她就算在他目光之下躲藏,也毫無意義。
朱佑樘并不接她的話,低頭親吻着她的發絲。蘇挽月懵懵懂懂地依靠在他懷裏,她很熟悉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他們之間的親密已不止一次兩次,但這一次,他恐怕下定了決心,要她徹底成爲他的女人。
“冷霜遲呢?他在哪裏?”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他不在這裏。”朱佑樘的語氣很清冷,眼裏沒有一絲波瀾,“你若想知道他的事情,就乖乖聽我的話。我以前一直那樣疼你,你卻背着我跟别人……”他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低頭堵住她的唇狠狠親吻。
蘇挽月揚起紅潤的小嘴想說話,但他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兩人身體緊密貼合,幾乎沒有一絲縫隙,她身上的味道很奇特,淡淡的蘭草味道,混合着少女的體香,彙集成一種說不出的香甜味道,讓他的全身頓時一緊。
“放開我……”
朱佑樘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像以前一樣将她抱緊在懷裏。他摟過她在懷裏,手繞過去描摹她小小的肩胛骨,沿着後背中間的那條凹線,手指慢慢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