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月心裏着急,立刻從懷裏掏了一卷曲譜出來,那是之前冷霜遲寫給她的一首《秋鴻》,“冷霜遲是我師傅,這首琴譜是他親手所寫。你如果認識他,一定見過他的筆迹吧?”
霍離櫻并不接那卷曲譜,他神色閃爍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不認識他,隻是隐約聽說過。”
“是嗎?”蘇挽月有些急了,“那你最近有沒有聽到他的消息?朝廷錦衣衛已經來到南昌府了,正在四處抓捕他!”
“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夏绯檀在旁邊聽着,眼裏忽然流光溢彩,極其感興趣的樣子,目光立刻轉向霍離櫻,問他說,“錦衣衛來南昌府捉人?我居然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冷霜遲究竟是誰?”
“我與他素未謀面。”霍離櫻定了定神,輕聲說道,“聽說他深谙藥道,醫術幾乎天下無敵,堪稱再世華佗。他會用毒,也會用藥,就算不是他下的藥,隻要你抓住了他,也能逼他去解。”
蘇挽月聽到這幾句話,心中頓時又升起了幾分希望,點着頭說:“沒錯,他的醫術确實很高明。”
“那個冷霜遲是不是你們煙雨樓的人?”夏绯檀盯着霍離櫻追問。
“你以爲呢?”霍離櫻并不直接回答,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眼神看着夏绯檀,直勾勾望了過來。
“這麽說,他在煙雨樓是個很重要的角色了。”夏绯檀皺了皺眉,她本是冰雪聰明,雖然霍離櫻沒有明言,但是暗中已承認了冷霜遲的身份,她說着話,眼波如春水般掃了蘇挽月一眼,“你在岸邊等我,我還有些話要單獨和二當家的說。”
蘇挽月獨自上岸,她站在柳枝飄拂的湖邊,心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原本覺得冷霜遲很可能就是霍紫槐,但聽霍離櫻這麽一說,感覺他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煙雨樓已經成爲朝廷錦衣衛暗查的重點對象,霍紫槐處境危險,他想必會潛藏得更加隐秘。霍離櫻未必就知道他大哥在哪裏,即使知道,他也不會說。爲今之計,隻有盡快找到霍紫槐,或許當面問他,就能夠解開冷霜遲和煙雨樓之間的秘密。
湖心畫舫之内,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彀紋愁。溶溶曳曳,東風無力,欲避還休。深邃的眼看那方湖面,顯得不如從前的靜谧,似乎正在翻江倒海着一池情緒。
“告訴我,他在哪兒?”夏绯檀從霍離櫻的懷抱中站起身來,媚眼如絲,面容依舊華美豔麗。
“我不知道。”霍離櫻有些意興闌珊地看着眼前的美人,“你能不在我面前提他麽?”
“不能。”哪怕是如此親昵,夏绯檀很快就闆起了臉。
“你一定要見他麽?”他低聲問。
“我一定要見他。”夏绯檀露着牙齒微微一笑,完全沒有平常女子該有的嬌羞,她扯着霍離櫻的手臂環在自己腰上,仰頭看着他,“你不準吃醋。我答應過你會一直對你好,你也不要管我的事情。”
她的窄眉很細,沾了紅黛抹上眉頭,襯得那張本是傾國傾城的臉,更加妖豔萬分。
“你到底要我怎麽對你?”霍離櫻摟着她的腰,不像其他女子那樣柔弱無骨,夏绯檀的腰是有着韌勁的,會讓人不自覺就提醒自己,這個女子與其他人不一樣。
“要你一直喜歡我,隻能看我一個人。”紅的唇,白的齒,偶爾隐現的舌尖撓得人心裏發癢,夏绯檀呵氣如蘭,說話速度很慢很慢,她微微斜着眼睛看向他,瑟動着水色的唇。
霍離櫻立刻想起了昨夜帶着醇香的美酒,永遠嘗不膩的感覺。
夏绯檀的纖纖玉手攀上他結實的肩,繞着他的脖子,踮着腳揚着唇吻他。
霍離櫻沒有動,他難得地這麽沉得住氣,眼底裏醋意慢慢上泛,但環着她腰身的手,還是沒放開。
“那你喜不喜歡我?”他明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很幼稚的話,卻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眼裏神色有些羸弱,隐約有些害怕聽到回答。
“我說過,我也很喜歡你。隻是那個人,我愛他太深太久了,無法割舍。”夏绯檀的回答,輕輕巧巧,如同湖心蕩起的一圈圈漣漪。
“好吧,這樣就足夠了。”霍離櫻笑了一下,修長的手指微微的戰栗,俊秀的面孔襯在滿樹的桃花也是明顯的蒼白。爲情所困,是這世間任何奇人異士都解不了的毒藥。
“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麽?對不起……”夏绯檀似乎有些不忍心看他無奈酸楚的樣子,眼神無辜地看着他,傾身覆上了他的唇。
霍離櫻微閉的眼看不清夏绯檀的容顔,他一直覺得她就像一團烈火,更像是一個他永遠解不開的謎,他将她抱在懷裏的時候那麽溫順,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身上會突然長出刺來。
但是,他心裏更清楚,哪怕是她身上長滿了毒刺,他也心甘情願這樣一輩子抱着她,永遠不要放手。
微風吹起,落櫻缤紛,五月的桃花正在展顔怒放。粉的、白的花瓣随風吹落濕土,落英殘瓣複蓋整片土地,形成一片粉勾結花海,美得令人心醉,也摧殘得讓人不忍。
蘇挽月默默地看着湖心那艘畫舫,隻見那隻金線捆紮挂白帆的畫舫微微搖曳,她擔心夏绯檀對付不了霍離櫻,畢竟是大名鼎鼎的煙雨樓二當家,武功即使不想他大哥那麽厲害,應該也不會太差。
“你在想什麽?”蘇挽月聞聲轉過頭,隻見一襲紅影已到眼前,夏绯檀眼角上揚着,如同湖中瑤池洛神般,舉手投足都是風華絕代的美,并非端莊俯視天下,卻也任意放縱着那份妖娆。
“霍離櫻怎麽樣了?”蘇挽月立刻問。
“被我困在畫舫之内,”夏绯檀很妩媚地笑了一笑,“我們隻要放出消息,煙雨樓的人很快就會設法告訴霍紫槐,讓他親自來找我們。”
“原來你的武功這麽厲害?”蘇挽月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到别的,心裏不禁對夏绯檀十分佩服。
“我一人一刀,怎麽可能活捉煙雨樓的二當家?”夏绯檀掃了她一眼,“江湖中人聽到他的名号逃都來不及,哪還能迎上去硬戰,既然打不過他,當然隻有想些别的法子了!”
蘇挽月看到她嘴角那種勾人心魂的笑,隻覺得心頭一動,倘若連她都抗拒不了夏绯檀的媚術,那麽像霍離櫻那樣原本對她情根深種的人就更不用說了,以夏绯檀的機變,随時都可以乘以對他施以暗算。
“我隻希望霍紫槐真的能夠來救他弟弟。”她低頭歎了口氣,心裏還是有些惆怅。
“你放心吧,他一定會來。”夏绯檀眼神帶着幾分邪氣,冷哼了一聲,“我已經問過霍離櫻了,他說煙雨樓最近接了一筆大生意,有人給了三千兩黃金,讓他們将你帶回京城,這筆生意還是霍紫槐親自接的。”
“什麽?”蘇挽月覺得太意外了,又是三千兩黃金?誰這麽大手筆,竟然雇傭了江南煙雨樓的人來捉她回京城?看來她的性命在明朝看來真的很值錢,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有大金主來懸賞捉拿她!
“霍紫槐就算不在乎他親弟弟的性命,也不會輕易破壞煙雨樓在江湖上的名聲,丢了這筆大生意。”夏绯檀看了她一眼,然後很笃定地笑了一笑,“所以我用你和霍離櫻兩個人做籌碼,賭他一定會在三日内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