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蝶沒有說話,黑色的眸子裏有些藏不住的擔憂,她一聲嬌叱,拿刀沖到最前面又砍翻了幾人,後頭的人見她來勢兇猛,不覺微微遲疑了下。困獸的爪子是最鋒利的,隻要她們仍有氣力,就不可能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今天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如果抓不到她,明天我們全部都要死!”領頭的男人狠狠地說。
“隻要你們住手,我保證你們都不用死!”蘇挽月針鋒相對地應聲,看着那些遲疑不決的人,“識時務者爲俊傑,除他之外,你們都是本地人吧?你們隻是爲雇主賣命而已,如果難度太大不能成功,爲什麽不幹脆放棄呢?”
那些人明顯有些猶豫,蘇挽月隐約猜到他們的身份,看情形也知道這批人并不是嫡系,也不是受過正規訓練的錦衣衛或者東廠殺手,所以遇到強大的對手就會迎風搖擺、舉棋不定。
“人在江湖,不過是求财,何必兩敗俱傷?”局勢漸漸平穩了下來,蘇挽月拉着慕蝶退了幾步,語氣果敢而笃定。
慕蝶側頭看了眼蘇挽月,順着她的話說道:“天神在上,你們這樣爲虎作伥,死後隻能做隻伥鬼,接着引誘人爲惡虎作食,倒不如及時止步,懸崖勒馬!”
她們說話的時候,那領頭假扮的哈尼族男子已經很憤怒了,大聲吼叫着說:“别聽這兩個賤人胡說!你們若是膽敢背叛主人,今晚我就殺了你們!”他陰測測地說這話,看着前面一個猶豫着後退的人推着旁邊的人到前頭,揚手就是一刀,将那人一條手臂給砍了下來,那人慘叫了一聲,抱着胳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鮮血噴湧而出,足有一尺多遠。
衆人心頭一凜,紛紛拎刀又沖着兩人圍了過來。
蘇挽月側頭看了眼慕蝶,急促說道:“快跳下去!你先去,我随後就來!”
慕蝶點了點頭,再沒有一點猶疑,随手甩了刀出去,用橫着的刀攔住了幾個人的攻勢,左手撐着窗台躍了下去。
“你們若是不退,就不要怪我對你們下手了!”蘇挽月眼神冷冽,掃過面前蜂擁而至的人,俨然一副即将大開殺戒的模樣。
“少廢話,我們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你一個女人?”哈尼族男子回敬了一句,他們并不介意慕蝶已經逃走,他們怕的是蘇挽月溜走,所以并沒有去追趕慕蝶,其實這也是蘇挽月的用意,與其兩人被困,不如一人脫險。
“成與不成,不是你們說了算的。”蘇挽月輕聲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逃走,“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吓不倒我的!”
她縱身一躍,拾起剛才被扔出一丈遠的黑刃,這是她慣用的兵器。
這間原本很有風情的酒樓,此刻早已一片狼藉,遍地的血,殘桌斷椅,蘇挽月回頭望了一眼,避開了襲來的人,回身一掌,她招式并不毒辣,仍然一向地避讓秀氣,隻是果敢的作風并不減分毫。
蘇挽月暗自覺得奇怪,這裏是昆明的中心,他們一幹人等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爲什麽沐府的人完全都沒有任何反應?沐謙向來耳目衆多,怎麽會到現在都沒有人前來接應她們呢?
她心中無限狐疑,但猜不出是什麽緣故,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更加來不及去想。
那些人如潮水般前赴後繼地湧過來,她勉強抵擋了一炷香的功夫,隻覺那柄黑刃越來越沉重,身邊能夠發出的暗器毒針之類也快用完了,她努力咬牙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但就在她後退分神的時候,冷不防被人一劍刺中了心口。
蘇挽月心口那個位置,曾經被雲天情急之下打傷過,這一次遭受重擊,頓時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連呼吸都讓她覺得萬般艱難。她憋着氣,很小心翼翼的吐納,但心口愈加絞痛。
“你一個人打不赢我們的,快些束手就擒!”哈尼族男子低聲吼着勸她繳械,目前情勢已經很明朗,即使再打下去,她也無法沖破他們的包圍圈逃出生天。
“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爲何要苦苦相逼?”蘇挽月擡頭望了他們一眼,臉色蒼白,心口的劇痛讓她無力地靠着廊柱,根本擡不起頭來。
“我們隻是奉命行事,”哈尼族男子掃了她一眼,示意身邊人走過去,“将她給我捆起來!”
蘇挽月毫無反抗之力,被那群人捆縛住雙手,她并沒有恐慌,也沒有懼怕,很平靜地站在原地。
“你們準備帶我去哪裏?交給你們的主子領賞?”她盯着爲首哈尼族男子的眼睛,靜靜對峙了幾秒,“爲什麽不立刻殺了我?萬通不是要你們馬上結果我的性命嗎?”
哈尼族男子并不回答,轉身對手下的人吩咐說:“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帶走。”
蘇挽月四肢都被死死地捆縛住,嘴裏被綁了布條完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頭上也被套上了一個黑色的口袋。她感覺自己被塞到了一輛緊閉的馬車裏,眼前一片黑暗,她默默地躺在這片黑暗裏,内心卻異常平靜。
馬車行行複行行,走得很急,颠簸有些厲害。
蘇挽月眼前仍是一團漆黑,她倚靠在馬車的角落裏,微微看了些許亮光,她将頭轉了過去,朝着那個光明的方向,但是因爲手被反綁着捆得很緊,她完全無法動彈。
“不要亂動,你若有異心,我們立刻廢了你!”旁邊想起那個頭領陰沉的聲音,“别想從這裏逃走,即使我們殺了你,主人也不會怪責!”
蘇挽月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她循着聲音來處,說道:“你說的主人,究竟是誰?是萬通嗎?”
“我爲何要告訴你?”哈尼族男子冷清回了兩個字,也沒有再交流的意思,單手撐着馬車底座,跳下了行駛中車。
“要殺就殺,我才不怕!”在聽見車門關上的一瞬,蘇挽月沖着哈尼族男子大聲恨恨地說了一句。
“你很快就會如願。”哈尼族男子冷笑着回答,爾後再無任何聲息。
蘇挽月眼前又是無止境的黑暗,窗戶都已經被封死了,不透一絲光線,馬車行駛很快,一直都在颠簸,應該還沒走出雲貴高原的山地。她暗自計算了一下他們的時間和行程,隻覺得這件事十分詭異。
她思來想去,都想不通這群人幕後的“主人”究竟是誰?他們明明口稱要她的命,但并沒有當場殺了她,其實剛才她已毫無反抗之力,那就是最好的下手機會,萬通手下行事向來狠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拖泥帶水了?
最讓她想不通的是,沐謙爲什麽到現在都沒有派人來追他們呢?昆明是他的地盤,臨江酒樓裏動靜那麽大,他不可能毫不知情。這群人爲了行事機密而不敢走大路,但是山路崎岖難行,即使他們快馬加鞭,隻要沐府有追兵前來,他們想短時間内将沐府的人甩掉是不可能的。除非,沐謙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或者說他知道這件事了,但是沒有采取任何補救措施。
蘇挽月的手腳都發麻了,又不能動彈,因爲衣衫單薄,身上一陣陣發冷,雲貴高原這裏晝夜溫差極大,馬車裏根本沒有任何禦寒之物。
她索性靜下心來閉目養神。或許人生就是如此,你越想安穩度日,就越要經曆許多波瀾起伏。看起來,她這一次遇到了大麻煩,甚至比上次被白瑩關在石牢的情形更危險,至少上次她身邊還有一個同甘共苦的慕蝶,而這一次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隻能聽天由命,設法危機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