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隻是宮中派來辦差的,确實沒辦法幹涉雲南府的決定。”她想了一想,才說,“不知道雲南府給白瑩定的罪名,是什麽?如果隻是謀害人命,我既然沒有死,她也就不用死了。”
“我遣人打聽過了,雲南府都指揮使答複說,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将白瑩斬首。”沐謙不動聲色地說,“無論定了什麽罪名,隻要太子殿下心意不改,白瑩必定要人頭落地。”
“是太子要殺白瑩。”慕蝶沉聲重複了一遍。
朱佑樘一言不發,隻當沒有聽見,将放置在一旁的整套淡藍色衣裙拾起來,扔到了蘇挽月身邊,然後對沐謙說:“關于月族求花之事,還有問題向黔國公請教,請移步說話。”
沐謙不再多言,跟着他轉身一起出了石屋。
慕蝶見這兩個男人一走,立刻就奔到蘇挽月身邊,拿起一件一件的衣服,幫她往身上套。
“你快點穿啊!你必須跟我走一趟,等下白瑩人頭落地來不及了!”慕蝶風風火火的性格,尤其現在這種萬分緊急的情況,更看不慣蘇挽月慢吞吞穿衣服。
蘇挽月被慕蝶吼得吓了一大跳,她看着慕蝶,苦笑說:“我要能快,當然會快啦!誰讓你們這裏的衣服這麽難穿!”
慕蝶急得跟投胎一樣,不停地催促說:“快點!”
蘇挽月剛穿好靴子,她立刻抓着她的手站起來,說道:“恐怕來不及了,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大獄?隻要你去,不怕太子特使不跟着你過去,隻要他到場了說句話,都指揮使那裏肯定不敢違抗。”
蘇挽月不禁歎了口氣說:“這件事,于情于理都不該輪到我去替白瑩求情吧?你爲什麽不讓黔國公出面阻止?他在雲南說話還是有分量的。”
“蘇挽月,”慕蝶沉吟了一下,眼神複雜,臉色有些凝重,“我慕蝶從來都不擅長求别人,但這次是例外。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太子殿下的交情有多好,但畢竟是他的手下,這位太子特使對你簡直是百依百順,瞎子都能看的出來!他手裏有太子的金印,隻要他肯聽你的勸,你一定能救白瑩。事成之後,我一輩子視你爲恩人,以後對你就和對國公一樣,我給你做牛做馬都可以!”
“好啦,我怕你了,跟你走一趟就是。”慕蝶的語氣讓蘇挽月簡直無可奈何,她知道慕蝶是那種自尊心很強、極其要面子的人,能對她說出這樣的話語,想必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她如此苦求,她實在不忍心拒絕。
被慕蝶一路拽着到了沐府後門,蘇挽月頭疼欲裂,她不禁停下了腳步,喘了口氣。
“快跟我上馬!”慕蝶抓着蘇挽月疾步向門口的一匹馬走過去,沐府侍衛見是慕蝶帶人過來,也都沒攔沒問,一路立正放行。
不遠處朱佑樘與沐謙二人對面而立,似乎在談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回頭看到慕蝶的馬帶着蘇挽月從沐府後門沖向雲南府那邊的街道,立刻變了臉色,看着沐謙說:“快追。”
慕蝶一路快馬加鞭,兩人剛抵達雲南府門口,還沒有下馬,就見他們二人追趕而來,橫在面前。
“阿蝶,你行事如此魯莽,成何體統?不知道蘇姑娘身體不适嗎?”沐謙開口先訓了慕蝶一句,語氣仍是斯文儒雅,并不兇悍。
朱佑樘見蘇挽月神情恍惚,毫不猶豫地伸手将她從慕蝶的馬背上直接劫掠到了自己的身前。
慕蝶有些尴尬地低頭,而後擡起頭來,她并沒有急于對自己的莽撞抱歉,眼睛帶着哀求的目光盯着沐謙說:“國公,你真的不肯幫我麽?”
沐謙沒什麽表情,搖了搖頭。
慕蝶頓時臉色煞白,眼睛裏隐隐帶着淚光:“如果我今天救不了白瑩,我也不想活了。”
“你随我來。”沐謙側身下馬,示意慕蝶跟着自己過來,慕蝶回頭看了眼朱佑樘和蘇挽月,乖乖地随主人到了一旁。
“你是中毒糊塗了麽?跟着她胡鬧?”那邊慕蝶和沐謙相談不歡,這邊朱佑樘看着奄奄一息的蘇挽月,冷冷問了一句,看到她黯淡的眸子和绯紅的面頰,他心裏又急又痛。
蘇挽月靠在他身前,盯着他右臂上那個很深的傷口說:“我不是要救白瑩,隻是爲了幫慕蝶,因爲白瑩的命對她來說很重要。就像你一樣,如果我有事,你也不會看着我去死,對不對?”
“你不要插手這件事,白瑩非死不可。”他依然不爲所動。
“爲什麽?你就這麽恨白瑩嗎?她哪裏得罪你了?”蘇挽月一聽朱佑樘的話語,心裏不禁有點生氣,覺得他太不近人情,她咬着牙狠狠回了一句,眼神兇悍,不容欺壓的那種。
“是誰害你變成這樣?你連累大家受的罪還不夠多麽?”他意興闌珊地吐了一句話出來,表情很冰冷,瞧不見任何柔情。
“我又沒有要你救我!”蘇挽月想起那壇清酒的“副作用”,情緒激動之下,心跳的更快了,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死我的,關你什麽事?我沒有想過連累你啊!”
如果可以,她現在恨不得将他從馬背上拉下來,再狠狠地扔在地上。
“不要和我糾結這件事了,”朱佑樘看到她激動得滿臉通紅,精雕細琢的那張臉皺起了眉頭,“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像個民間潑婦。”
“什麽什麽!”蘇挽月像踩到了脖子的鴨子,幾乎沒跳起來。
朱佑樘獨自看着前頭,眼神飄忽,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跟女人吵架再有道理都會輸,不搭腔是最好的作法。蘇挽月瞪着他看了幾眼,氣呼呼轉過頭,她渾身還是沒什麽力氣,隻能靠着他的胳膊。
過了好半響,朱佑樘低頭看了她一眼,拽着她的手,眼神如墨玉般:“好了,我答應你就是了,剛才是逗你玩的。”
蘇挽月原本快被他氣死,這一刻才恍然大悟,他是在捉弄她!他的眼眸清澈,語氣溫柔如水,根本不像是要殺人的樣子,他竟然會跟她開玩笑了?這個冷酷又高傲的皇太子,竟然也會變得像一個正常人?
“以後别這麽沉不住氣。”朱佑樘唇角微微彎了一下。
“你耍我啊?”她甩開他的手,背過身去,心裏卻隐隐有種開心的感覺,如果他能夠學會不再居高臨下,不再俯視所有人,而是将真正地他們看作與自己地位平等的朋友,他其實還是一個蠻可愛的人。
朱佑樘看着她背影,覺得心情很好,他喜歡看她笑,看她哭,看她生氣或鬧騰,所有情緒盡收眼底的時候,他心裏會騰起一種滿足感,畢竟此時此刻,哪怕是生氣,她也隻爲他一人舒展容顔。
“我們要見指揮使大人。”朱佑樘拉着蘇挽月跳下馬,看着雲南府門外的侍衛,亮出了“錦衣衛”的腰牌。
那些侍衛見到他的腰牌,立刻畢恭畢敬地閃開,恭候着他們進府,一路飛跑着通報給雲南府都指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