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護着她對不對?”永康公主的眉目傲慢,語氣盛氣淩人。
“恕臣無法回答公主。”楊甯清忽然臉色沉了下來。
永康公主被他如此頂撞,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開口,眼睛裏恨不得冒出火來,但又無法發洩,她看着劍眉星目的楊甯清,隻能狠狠地跺了跺腳,抽出腰間的金絲軟鞭,照着廊檐下盛開的嬌豔牡丹猛地抽了一鞭,将那些又香又美的花瓣打得七零八落,然後哭着沖了出去。
雖然時值正月,但京城氣候依然寒冷,并不是牡丹花開的季節。楊府這幾盆“一尺黃”牡丹,不用說也知道是罕見珍稀的佳品,卻被永康公主打了個落紅成陣。
“楊将軍何必得罪永康公主?可惜了這些花兒。”蘇挽月不由得苦笑。
“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麽客氣,以後就叫我楊大哥好不好?”楊甯清連看都不看那些殘花,堅毅的臉顯得有些嚴肅。
“這……”她覺得不是很妥當,“我可不敢高攀。”
“怎見得是高攀?”他急促地說,“就算我比你官職略高兩級,但你是太子宮裏的人,是你嫌棄我們凡夫俗子比不上皇宮侍衛尊貴吧?”
蘇挽月立刻搖頭說:“當然不是!”
他很爽朗地一笑,看着她說:“既然不是,那就這麽說定了。不管别人怎麽看你,你在我心目中都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蘇挽月隐約覺得他話中有話,她知道他們一定聽到了很多關于毓慶宮内的傳言,或許所有人都相信她早已是太子的侍妾,但他依然這麽說,顯然對她的印象并沒有改變。她并不奢望他真的将自己當好朋友,但也不希望他真的對自己放太多感情。如果對另一個人沒有感覺,還不如從開始就徹底拒絕,斷了念想,總比後來糾纏虧欠好。
她心中主意已定,立刻說道:“也許你錯了,假如傳言就是真的呢?”
“你和太子殿下?”楊甯清望着她,忽然問了一句,“可是,你真的喜歡他麽?”
蘇挽月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她以前是可以确定,她并不喜歡他。但是此時此刻,她心裏忽然很亂,不敢确定自己對朱佑樘的感情究竟是什麽?有時候,男女之間的暧昧和若即若離反而更加撩人心弦,正如像飛蛾撲火,明知離得越近,會痛得厲害,但似乎又不忍心背離那點火光的溫暖。
“若是沒有,何不給别人一個機會?”楊甯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他本是少年英雄人物,面對感情之事從來都是直來直往,即使蘇挽月眼下對他并沒有男女之情,但隻要她心裏沒有别人,他依然有機會赢取美人芳心。怕隻怕太子手段厲害,不但搶先一步得到了她的人,更連她的感情也一并擄掠了去,那就真的沒有法子了。
隻見她臉色微變,迅速搖了搖頭,神情笃定地說:“我和太子殿下,決不可能在一起的。”
楊甯清立刻走近一步,看着她說:“是你不願意,還是他不肯?”
蘇挽月猛然之間被性情直率的他一逼問,不由自主地說:“不是這麽簡單,有些事并不是我或者他能夠決定的。宮中流言蜚語已經太多太多,我不想再做解釋。”
她依舊垂着眼眸,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圈陰影,楊甯清從她的神情裏隐約窺見了一些端倪,眼裏不覺泛起了一絲失望之色,說道:“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夠快樂幸福。”
“時候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蘇挽月淡淡一笑,“謝謝楊大哥的祝福,我也希望你能夠早日找到自己心愛的人。如果你願意,我們或許可以做一輩子知己。”
“求之不得。”楊甯清站在原處,很坦蕩地說。
“好好對待永康公主吧,也許是一段美滿姻緣。”蘇挽月不敢确定這件事,她曾經反複回憶過關于曆史上永康公主的婚姻問題,但始終沒有結果。也許史官太過疏忽,沒有将這些事情記載進去,但她似乎有一個隐約的印象,楊甯清隻是武将,并沒有當成朝廷驸馬。
“這不是我的願望。”他很是漠視地答了一句。
蘇挽月看着他,心中不覺微微震動,做朝廷驸馬,是多少年輕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别說在明朝了,就是在現代,也有很多人争着搶着去傍“富二代”,希望可以少奮鬥幾十年。而這個顯武将軍,居然對皇家千金的垂青和皇帝貴妃們的暗示如此不屑一顧。
也許,這就是楊甯清能夠名垂青史的理由之一吧!
蘇挽月剛回到午門前,還沒來得及去毓慶宮複命,就看見一個有些面生的小太監向自己走過來,口稱說:“蘇侍衛,宸妃娘娘請您去鳳阙殿一趟。”
這個小太監袖着手,臉凍得通紅,像是等了許久的樣子。
“宸妃娘娘找我?我與娘娘并不相識,在宮中也沒有任何差使往來。”蘇挽月皺着眉頭,邵宸妃居然主動來找她,這是唱的哪一出?她可不是各宮殿裏通用的奴才,隻要她不想去,誰也奈何不了她。
“蘇侍衛,您今兒個要是不去,奴才回去就得領闆子啊。”小太監哭喪着臉,求着蘇挽月。
“你挨打關我什麽事?”蘇挽月無奈地歎一聲,拂袖就要走開。
“蘇侍衛,蘇侍衛。”小太監着急地喚了兩聲,趕緊擋在蘇挽月前面,“您就行行好,去鳳阙殿走一趟吧!您放心,您是太子殿下的人,宸妃娘娘又不是貴妃娘娘,無非是有幾句話說,不會有事的!您要不去我倆真的會受重罰啊。”
蘇挽月被他一哀求,看着這個年紀幼小的小太監,一臉稚嫩,怯生生地唯恐自己不答應的樣子,頓時有點心軟了。這個邵宸妃确實與萬貴妃不同,若是萬貴妃召見,必定是武力脅迫,而她卻懂得用“哀兵必勝”的策略,想必是看準了她的弱點。
“怎麽回事?”她正在猶豫的時候,隻見附近來了一群人,爲首的正是牟斌,他遠遠看到一名小太監和她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立刻走了過來。
“牟大哥,你來得正好,宸妃娘娘說要見我。”蘇挽月望了牟斌一眼,心中恨不得有一萬句話要對他說。
牟斌眼神遲疑了片刻,才說:“要人去毓慶宮通報一聲麽?”
蘇挽月搖搖頭:“不必了,這一趟我肯定回得來。”
“若是申時你還沒出鳳阙殿,我會去找你。”牟斌擡眼看了看那名小太監,語帶警示地說,“宸妃娘娘行事向來大方得體,不介意錦衣衛派兩個人跟蘇侍衛一起觐見吧?”
小太監哪敢反駁,一疊連聲地說:“不介意,不介意!奴才隻是負責請蘇侍衛,不缺她就行。其他人想去便去,任憑千戶大人安排。”
牟斌向身後兩名侍衛示意,說道:“你們跟她一起去。”
蘇挽月點了下頭,而後對那個小太監說:“你帶路吧。”
那個小太監立刻一副千恩萬謝的表情,趕緊在前邊引路,領着他們一行三人,浩浩蕩蕩地向邵宸妃的鳳阙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