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帶回醫院,醫生打了個CT,檢查出來居然沒有任何問題。
不能爲醫院創收,估計醫生心有不甘,方子上一鼓作氣開了十盒腦白金。秦漠眉毛都沒皺一下,大方買單。
我想起《情定大飯店》這部極其難得的主角們都沒有失憶且得絕症的優秀韓劇,男一号送女一号戒指,女一号問男一号是怎麽買到這戒指的,是讓店員幫他挑了一個最貴的嗎?男一号回答說你以爲我是傻瓜嗎?我對店員小姐說請給我一個隻要我喜歡的人戴在手上就永遠不會離開我的魔術戒指。
那年我讀高二,還苦苦暗戀着林喬,被這句台詞感動得不行。今天不期然想起,不知道爲什麽,突然覺得如果有一天秦漠要爲女朋友買戒指,百分之八十将被店員欺騙,買下最貴的一隻。面前他買下的這一堆腦白金就很能說明問題。
我撫着額頭在内心裏感歎,他可真是個二百五啊。
接下來三天,秦漠一直很忙。另找時間去看房子的計劃一時半會兒無法實現。而顔朗也終于出院。
周越越說:“名建築師是該這麽忙的,雜志上寫秦漠這次來我們市主要是爲了省天文館的設計工作,況且他下周三還要在我們學校做個講座。”
我露出驚訝的神色。
周越越說:“你不知道是應該的,你已經幾天沒去學校了啊?”
顔朗突然插話進來:“講什麽?講他是怎麽玷污人家鄭明明的嗎?”
周越越歎了口氣:“少年,不要這麽極端,你們這簡直就是在父子亂倫,太不道德了。”
我和顔朗雙雙都像被雷劈了,顔朗瞪大了眼睛,我被雷得啞口無言。
周越越看着我們的表情,搔了搔頭:“幹爹、幹兒子同時喜歡上一個女的,難道這不是父子亂倫嗎?”
顔朗無語道:“少女,你太有文化了。”
我回到學校的第一件事,是去校電視台報到。
T大校電視台(簡稱TUTV)針對全體教職工及學生開放,受衆過于狹窄,多年來一直沒有拉到廣告,無法盈利,從而被迫發展成爲一個非營利性機構。這個機構每年有兩件盛事,一件是年初在電視台勤工儉學的同學領取前一年的兼職補貼;一件是年終全T大莘莘學子以短信投票的方式票選“TUTV我最喜愛電視節目”。
我所在的欄目叫“學術廣角”,以收視率低著稱,除非特别暗的暗箱操作,否則絕無可能入選,而且它也确實從來沒有入選過。但據說今年我們欄目組的頭兒被隔壁“音樂之聲”的頭兒搶了女朋友,發誓報複,計劃從小處做起,第一步就是不計一切代價搶走“音樂之聲”蟬聯了三年的“TUTV我最喜愛電視節目”稱号。
我踏進辦公室時,正好聽到頭兒說:“吸引廣大同學關注的學術事件才是我們欄目應該聚焦的學術事件。你們都不看校園BBS的?提上來的都是些什麽策劃!不知道近期最熱的話題是下周三秦漠秦大師的講座嗎?”
同仁之一叼着筆說:“我其實沒想明白,上次五月天來學校開演唱會也沒見學生們這麽激動啊。BBS上那張讨論秦漠的帖子短短兩天居然已經蓋到三千多樓了。”
同仁之二伸出一隻手五根指頭:“三十三歲的大師,年輕有爲,英俊多金,又還沒結婚。女同學們這麽瘋狂也還是能夠理解。”
同仁之三弱弱接話:“所以說老大,你覺得這樣的人有可能接受我們區區一個學校電視台的采訪嗎?”
頭兒沉默了。大家一籌莫展。
搭檔嶽來突然轉頭看到我,眨了眨眼:“想到辦法了,讓宋宋使美人計呗。打電話給秦大師,跟他說如果接受采訪,咱們的女主持人今晚上就歸他了!”
我打了個冷戰,頓時覺得秦漠是顔朗幹爹這件事絕不能暴露于人前,并走過去踢了嶽來一腳。但頭兒竟然開始認真思考。我吓出一身冷汗,連忙提醒他:“可不能這麽做,這是違法的,被檢舉了是要坐牢的。”
頭兒擺了擺手:“沒事兒,我們這兒離中南海這麽遠,法制肯定不健全。”
坐對面的本欄目候補女主持陳瑩瞟了我們一眼。陳瑩一向和嶽來不對盤,連帶對我也看不順眼,我和嶽來心照不宣地同時預感到她即将發言。
她果然發言了:“顔宋你就别擔心了,頭兒是開玩笑呢,人家秦漠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其實可以去找蔣甜幫幫忙,她爸爸是校長,向秦漠開口的話說不定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
校長的女兒蔣甜是陳瑩的忘年交,本科那邊廣電新聞系大二的學生。我們欄目的全體同仁都對她印象深刻。
她對廣電行業的熱愛雖然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但家庭條件實在太好,不符合勤工儉學的規定,緻使她隻能來我們欄目組義務勞動,倒倒帶子配配音什麽的。
頭兒思考半天,覺得可行,立刻給蔣甜打電話。
半小時後,身穿玫紅色大衣頭戴深灰毛線帽的蔣甜推門而入,又清純又甜美又誘惑。一個女生能擁有這三個形容詞中的一個已經很可以了,而蔣甜竟能同時擁有三個,實屬罕見,使得本來就沒見過多少世面的男同仁們集體吹了個口哨。頭兒立刻說:“不要調戲小妹妹。”說完自己也情不自禁吹了個口哨。
蔣甜說:“我爸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和秦漠是同學,這次秦漠來我們學校講座也是我爸一力邀請的,再請他做個節目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啦。不過,如果成功的話,老大你能不能讓我來做這期節目的主持人啊?”
陳瑩立刻說:“肯定沒問題,隻要你能聯系到人,對吧頭兒?”
頭兒端出架子說:“我們這個節目是嚴肅的學術節目,主持人得知性一點,你這一頭黃色的卷發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夠知性啊。”
蔣甜拽着頭兒的袖子搖晃說:“我今天晚上就去把顔色染回來,把頭發拉直,你行行好嘛老大。”
頭兒剛經曆失戀,正處于最容易被他人乘虛而入的階段,面對如此甜美的撒嬌,真是讓他無法拒絕。他沉思半晌,假裝征詢我的意見:“顔宋,要不你先休息兩天?”
我心領神會,立刻答應:“好好,正巧這兩天我也得多照看着兒子點。”
蔣甜乖巧地吐了吐舌頭:“真是不好意思啊顔學姐。”
我正想客氣道聲應該的應該的,嶽來突然說:“你回家帶孩子了,那今晚上隻有把小甜甜送到秦大師床上了。”
我條件反射道:“别出馊主意,我們小甜甜走的是清純可愛路線,況且剛人家陳瑩也說了,秦漠什麽樣的處女沒見過啊。”
嶽來想了想,轉頭去問蔣甜:“哎我說,你還是處女嗎?”
蔣甜愣了。
頭兒立刻瞪嶽來一眼:“你說啥呢,有這麽老的處女嗎?”
這下我們所有人都愣了,而蔣甜簡直要哭了。
頭兒反應過來,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想說有這麽小的處女嗎,一不小心就說成老了,對不起啊。”
嶽來說:“得,搞了半天你覺得人家怎麽着也不是處女了。”
蔣甜深受刺激,直接淚奔。
頭兒傻了半天,痛苦地抱着腦袋開始想到底哪裏說錯了話。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頭兒,你做人不要這麽直接嘛。”
此次我轉戰幕後,和諸位同仁攜手加班,終于在天黑之前做出秦漠的采訪策劃稿初稿。拿出手機來看時間,發現有N個未接電話,兩個周越越的,一個秦漠的,七八個家裏的座機。我擔心顔朗的傷口出問題,趕緊撥回去,周越越接起電話:“哦,宋宋,告訴你一聲,你搬家了,下課不用回原來那邊了。我們現在都在你新家,你快點回來快點回來。”說完不等我反應迅速挂斷電話。
我再次撥通,周越越不耐煩道:“你不用反抗了宋宋,你反抗也沒用,反正都搬了。”
她誤解了我,我并不想反抗,我隻是想了解一下我新家的具體地址而已。
新家果然就在學校附近,一幢特别有年代感的歐式老建築,爬滿了常春藤。據說是周越越幫忙挑的采光特别好的一套,剛好和秦漠毗鄰。秦漠還有事,把她和顔朗接過去後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又立刻出門了。
三室兩廳兩衛的戶型,一百三十多平米。在我回來之前,顔朗已圍着房子跑了好幾圈,終于有自己的房間了,他顯得很興奮。這房子讓我想起來我媽還沒坐牢之前家裏的光景,一時間有點感傷。原來我也是一個容易觸景生情的感傷之人啊。
比起我們原來住的那套一室一廳二十平米的,這房子整整要大七倍,我覺得起碼還可以再塞進來十個人。周越越提議說:“要不你和顔朗住一間,把另外兩間騰出來租給别人,每人每月收一千五的房租,你再交給秦漠七百,淨賺二千三啊我的媽。”
我低頭去思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顔朗捂着額頭歎了口氣:“周越越,做人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我打電話去向秦漠道謝,接通之後,一個女聲響起,用英語說了串什麽,我以爲打錯電話,正準備挂斷再打,對方立刻轉換成生硬的漢語:“Lolita小姐?您有什麽急事嗎,我是總裁的秘書,總裁他現在正在開會。”
我愣了一下:“洛麗塔是誰?我不是洛麗塔,對不起啊,我打錯電話了。”
對方連忙說:“小姐,您沒有打錯電話,來電顯示上的确顯示您是Lolita,您就是Lolita。”
我想這真是怪了,我是不是Lolita難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嗎?
對方又說:“啊,總裁出來了,您等等。”
三四秒鍾後,秦漠的聲音響起:“宋宋?”
我想了半天,覺得不可思議:“我怎麽在你手機上就成lolita了啊?”
秦漠頓了一下道:“随手一存。”我一陣茫然,那邊有人說話,一連串鳥語,堪比幹擾環境下的托福聽力,隻能聽懂一個Stephen,是秦漠的英文名,他離開話筒應了句什麽,再轉過來壓低聲音道,“對了,我家人想見見朗朗,定了大世界,明天晚上八點鍾。之前我還有個飯局,你和朗朗先随便吃點什麽吧,我七點半回家接你們。還有,聽周越越說,你在你們學校電視台兼職?”
我說:“嗯。下周三你不是要來學校做講座嗎?我們欄目組剛弄了個策劃,打算采訪一下你的,沒想到你這麽忙……”
他說:“哪個欄目?”
我說:“學術廣角。”
他說:“好,我知道了,冰箱裏有新買的食材,不要再吃方便面,晚上我會很晚回來,不用留我的飯。好了,我還有點事,先挂了。”說完挂斷電話。
我看着電話愣了半天。
我本來也沒想要留他的飯啊?難道他是在暗示我,既然住過來了,房租又這麽便宜,所以一天三頓都要管他的飯?
我思考半天,覺得隻有這個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