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那巨型暴龍的腹部之下爬了出來,左右打量一番,并沒有被窺探的感覺,于是沿着直線,朝着那邊的通道快速走去。
鬼鬼并沒有随着我一同離開,而是留在了那暴龍的身下。
在這樣的一個位置裏,那暴龍肉山一般的體型能夠将一切都給遮掩住,即便是沒有遁世環,她藏在那兒也基本上是安全的。
當然,之所以留在此處,并不僅僅隻是爲了安全。
身處敵營,我能夠憑恃的東西并不算多,論修爲,光是那汨羅紅頂便能夠與我半斤八兩,而論人手,我的同伴大部分都被他給抓了起來,還有一部分生死不知,而汨羅紅頂呢,光天巴錯的紅袍薩滿都有五十以上,還不論藏在這神眠之塔底下無數的茶荏巴錯遺族。
要想生還,必出奇謀。
我數來數去,手上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這頭剛剛被我龍意給降服了的恐怖暴龍。
這畜生原本是汨羅紅頂的王牌,此刻卻成了我手上的一枚暗子。
必要的時候,我可以通過它來制造混亂,到時候趁亂殺出,如此方才是最明智的決定,而鬼鬼則是執行這項重要任務的第一人選。
與之前不同,此刻的暴龍,鬼鬼可以通過阿依娜,與其溝通。
如此最好不過。
兩人分道揚镳,我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地底通道的門口,在旁邊側耳傾聽,等待了好一會兒,并沒有感覺到有人在此,于是摸着黑走了進去。
身處其間,一股飕飕涼風從裏面的黑暗中不斷地刮來。
我又聽到了之前聽到的那種哀嚎和哭泣聲。
先前在上方的水潭那兒,聽得并不真切,然而此刻,我卻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就好像有人在耳邊喃喃傾述,讓人心裏面越來越發毛。
難道,這前方就是牢房?
我的心中忍不住一跳,而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沖着我這邊喊了一下。
我能夠聽得簡單的藏語,卻知道這話兒,應該是問“誰在那兒”。
誰在那兒,自然是我。
不過我哪裏能夠讓人發現,當下也是左右一看,身子朝着牆壁上一擠,人便攀到了通道的頂壁之上去。
這通道并非是人工開鑿而成,而應該是地下河道之類地方,無數年腐蝕而出,故而并不規則,那頂壁時高時低,就造成了視線障礙,将我的身形給勉強遮掩。
我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而且來的不是一個。
總共有兩人,從我身下的通道朝着巨坑那邊快速跑了過去,我仔細感受了一下他們的氣息,覺得跟汨羅紅頂之前的那兩個随從,實力相當。
這樣的修爲,對于我來說,還遠遠達不到威脅的程度。
想到這裏,我多少還是安心了一些,等了一會兒,那兩人去而折返,其中一人卻是說道:“這兒紅頂長老都已經親自檢查過來,那個闖入其中的家夥都已經被神物給吃了,你何必疑神疑鬼,惹得跟着受累。”
我原本貼在岩壁頂上,聽到這話兒,吓得差一點兒就跌落下來。
這人說的,居然是漢話,雖說有些西川口音,但是居然一字一句都聽懂了。
另外一個人則說道:“你幹嘛突然說起漢話,弄得我真不習慣!”
這人就是剛才出聲的那個,跟前一人相比,他的漢語十分不流利,帶着古怪的口音,含含糊糊,我也是勉強才能夠聽得懂。
我正奇怪着,卻聽到前面那人說道:“你不知道麽,神谕降臨了,将會選出新一代的神使,然後重新回歸地表,神王的國度将再次降臨,到了那個時候,你必須用這個跟那些奴隸溝通,不然如何維持統治?紅頂長老一直都在提倡大家用漢語交流,也就是你,從來都不當一回事兒。”
漢語不利索的那個說道:“真的?你覺得我們真的能夠重返世間?你沒聽那些囚徒說麽,現在外面的世界,跟以前不一樣了!”
前一人的聲音陡然高了幾分,厲聲喝問道:“怎麽,你敢質疑神谕?”
被這麽疑問,那人便有些誠惶誠恐了,慌忙說道:“不敢,不敢,蒙阿多,你可别告訴紅頂長老啊,我以後什麽都不說了。”
兩人漸走漸遠,朝着通道的深處走去,而我則悄無聲息地落下,不動聲色地跟在他們身後。
囚徒!
從對方的話語裏,我聽到了這麽一個關鍵的字眼。
也就是說,他們應該知道那些被抓之人是給關在哪兒的,甚至他們本身就是看守囚牢的獄卒。
我若是跟着他們,說不定就能夠找到我想要救的人。
想到這裏,我毫不猶豫地緊緊跟随。
通道曲曲折折,還有好幾處岔口,不過并不算遠,很快我就感覺到前方有回聲傳來,應該是到了一個很大的空間。
果然,我走到盡頭,卻看見一個很大的地下溶洞,因爲被大量的石筍遮掩,所以我并不能一眼望穿,卻是見到這兒大緻分爲兩個區域,一部分是在山壁之上掏出來的一個又一個黑窟窿,被一根根粗粝的黑鐵給封死;而另一部分,則是一片濕漉漉的大水潭,上面也籠罩着鐵籠子,分間相隔,半邊在水下,半邊在水上,卻是一處巨大的水牢。
這是一個巨大的牢房,在牢房的四周點着如豆的火焰,将這裏面給照得幽亮。
我還沒有進入其中,便能夠感覺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惡臭。
這出口有兩個守衛,正在跟巡邏的蒙阿多兩人攀談,似乎是在了解剛才發生的事情,而就在這個時候,水牢那邊傳來一聲尖叫,四人聽到,頓時就朝着那兒跑去,而我則趁機走進裏面,找了一個角落隐藏起來。
我剛剛藏好身子,便瞧見這四人從牢房裏面拖出了一個人頭蛇身的家夥來,一個肌肉格外發達的家夥揚起手中的鞭子,用力鞭撻。
他打得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那蛇人的叫聲凄厲無比,在整個牢房裏面不斷回蕩。
大概抽打了七八分鍾,這叫聲終于是消停了,而行刑者收起鞭子,在那家夥的腦袋上摸了一下,朝着它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接着讓人将其擡下去。
我不知道這蛇人到底是死,還是暈了,不過瞧見這夥人暴戾的手段,就忍不住擔心起來。
殺雞儆猴,打完了人,那行刑者清了清嗓子,沖着周圍大聲吼了幾句,接着又用漢語說道:“你們這些豬猡,給我聽着,到了這裏,就給我乖乖待着,誰要是敢鬧事,它就是你們的下場。”
這警告聲在空蕩的牢房裏面回響不休,又有哽咽的哭聲從四處傳來。
這行刑者一說話,我認出了他就是剛才的那個蒙阿多,當下也是潛伏着,不作動彈,而那家夥在發完威之後,卻是帶着人,心滿意足地朝着牢房另一頭走去。
我瞧見那邊的燈火比這兒明亮許多,還有歡快的笑語傳來,想必是看守者的房間。
至于那兩個守門人,則又重新回到了門口,抱着一杆長槍,繼續守候。
我在角落裏靜靜地等待了一刻多鍾,發現四下都歸于甯靜,那些看守者都不再此中,于是低伏着身子,開始在那些附在山壁裏面的黑窟窿裏面找尋起來。
因爲這兒是在一個巨大溶洞的底下改造的,所以石筍和鍾乳石頗多,倒也能夠遮掩身形,我挨個兒找去,結果前面好幾個都是空的。
這兒如此甯靜,難道都沒有人?
帶着這樣的懷疑,我按捺住焦急的心情,繼續找尋,當找到第一個有囚犯的黑牢時,卻瞧見裏面蹲着的,竟然是一個巨大的老鼠。
不對,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它應該也是人,不過長着一個老鼠的頭顱,卻是與汨羅紅頂有着好幾分相似。
我在瞧向對方的時候,它也正好睜開綠色的眼睛,朝着我望來。
我當時被吓了一跳,然而那家夥卻隻是瞟了我一眼,然後麻木不仁地翻身,躺倒在地。
我趕快從這窟窿裏走過,一直到離開了它的視線,方才想起來,這個長得如同老鼠一般的囚犯,與剛才的那個蛇人一般,應該都是茶荏巴錯地底的遺族吧?
不過與汨羅紅頂不一樣的,是它們并未有屈服于摩門教的淫威之下,而是選擇了對抗。
所以它們才會被關在這裏來的吧?
我心存疑惑,繼續往裏走,結果瞧見各種各樣的古怪物種,但就是沒有瞧見我們的人。
要不是那個蒙阿多用漢語喊話,我甚至都有些絕望了。
越往裏面走,就越靠近監獄的守備,眼看着過了這一根石筍,就再無遮蔽物了,我的心中不由得焦急起來,而就在此時,卻聽到不遠處的一個黑窟窿裏面,傳來了一道低低的呻吟聲。
我心頭一跳,當下也是快步走進跟前,透過那粗粝的黑鐵栅欄往裏瞧去,卻見一個穿着灰色中山裝的男人,正痛苦地捂着胸口。
我壓抑住激動的心情,沖着裏面低聲喊道:“甯綢,是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