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狙擊手同志。”龍衛笑着問包春林。
“不怎麽樣!”包春林揚了揚手中的東西,苦笑道,“當了這麽多年狙擊手,拿一把二手的M1911手槍和一個民用望遠鏡擔任警戒,哥們兒還是頭一回!”
龍衛笑着看看表,說道:“别委屈,兩個小時之後,你就能扛着巴特雷了!”
說完,三個人一起往外走,雷銳緊跑幾步,掀開工廠大門内一側一堆破爛不堪的帆布,下面露出一輛嶄新的越野吉普車。
“操!你對它好點兒,别給劃壞了,還得還呢,臨時征用又不是長期擁有!”包春林笑着跟雷銳打趣。
“一會兒要是有時間我買兩瓶中國進口車蠟送給失主。”雷銳笑着啓動汽車,龍衛和包春林迅速上車,吉普車開出舊工廠,朝和尤大海他們約定的地點疾馳而去。
裏布斯爾島,梅森斯派來的人在一艘小型機帆船上焦急地等待着,船已經停在那裏整整兩個小時了,梅森斯的電話還沒來,搞得船上的幾個獠牙成員心裏有些沒底。已經上午十點半了,勒布爾那部手機一直關着機。
“媽的,這次咱們獠牙可是窩囊到底了!”一個獠牙成員光着膀子,胸脯上三顆被汗水浸着的獠牙在日光下發出光澤,“都是咱們要挾别人,什麽時候輪到咱們被别人這麽耍了?”
“可不是?”另外一個“兩牙”的成員撇着嘴說,“要我是老大,就幹脆不管勒布爾了,誰讓他自己不小心的?爲了獠牙死的兄弟又不是一個兩個了,沒見老大這麽用心過!”
“那可不行!”剛才那個說,“勒布爾可是咱們老大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你小子入幫晚,許多事情不知道——當初老大打天下的時候,天天刀光劍影地跟别的幫派血拼,他的那些親戚沒少遭殃。老大的老爸、兩個親弟弟、姐姐一家全被别的幫派給殺了。就剩下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勒布爾,從小跟着老大,爲咱們獠牙立過不少大功呢!當年一提到獨角龍勒布爾,誰不知道?”
“可是這幾年勒布爾就呆在SFG酒吧裏當老闆,沒見他怎麽樣啊?”那個又說。
“你們懂個屁!”旁邊另一個“三牙”的家夥湊過來神秘地說,“你們不知道吧?勒布爾表面上在酒吧當老闆,卻是咱們老大的财務總管!老大個人和咱們獠牙的大部分資金運作全都是勒布爾在負責,要是勒布爾死了,那些錢……”
“那老大救勒布爾是爲了兄弟之情啊?還是爲了錢啊?”兩牙的說。
“媽的!閉嘴!”一直警惕地盯着四面的帶隊老大——五枚獠牙的漢子這時候扭頭罵道,“都給我小心一點兒!這次要是出了亂子,咱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另外幾個全都不敢吱聲了。
這時,那帶隊的手裏緊攥着的手機響了起來,“五牙”一看号碼,精神一振,趕緊接通電話,不住地點頭應聲,又趕緊掏出紙筆來記錄GPS方位。挂斷電話後,“五牙”急匆匆地把紙塞進駕駛艙:“就是這個位置!他媽的!快!”
機帆船停了一下,接着開始轉舵,巨大的馬達轟鳴聲響過之後,便如沖鋒舟一般朝既定的方位猛沖過去。按照這個速度,到達那個方位至少也得一個多小時。
半個小時後,機帆船已經遠離了小島。這時,他們的視線裏出現了一艘柴油發動的鐵殼漁船,那漁船仿佛刻意地在等他們,一見到機帆船,直接迎着就開了過來,橫擋在機帆船的航道上。機帆船駕駛員沒辦法,隻能緊急“刹車”,否則這個距離,機帆船非得撞碎了不可。
“混蛋!滾開!”
“五牙”的頭目惡狠狠地端着一把沖鋒槍,沖已經近在咫尺的漁船大喊。與此同時,旁邊那三個獠牙成員也全都亮出了武器。
漁船上面,龍衛站在甲闆上喊:“把槍收起來,否則你們老大就再也見不到勒布爾了!”
對方一聽龍衛這話,全都吓了一跳,這時才明白漁船是故意爲之。
“我們不是已經約定了見面地點了嗎?你們要幹什麽?”獠牙的頭目不解地喊。
“規則由我們來定!”龍衛說,“現在我想就在這裏做交易吧!”
獠牙的頭目臉色一變,連連說道:“那你等一下,我得跟我們老大彙報一下。”
說完,那頭目掏出手機來,可還沒來得及撥号,龍衛擡手就是一槍,“砰”的一聲,握在手裏的手機就隻剩下了半個鍵盤。
龍衛笑道:“不用彙報了!我要的東西呢?現在就可以給我了!”
這顯然打亂了全部的計劃,那頭目神色慌張起來。正遲疑間,機帆船兩側的船舷傳來幾聲脆響,還沒等幾個獠牙成員反應過來,身穿簡易潛水服的楊勝、尤大海、雷銳和包春林已各自将鋼鈎挂在船舷上,飛速上了船,把手槍頂在了幾個獠牙成員的身上,同時下了他們的武器。駕駛員同樣被尤大海從駕駛艙裏拽出來,和其他幾個人一起控制在船頭。
幾個獠牙成員不敢造次,乖乖地站在靠船頭的甲闆上。
幾分鍾後,尤大海和楊勝一起從船艙裏拽出來一個沉重的防水背囊。
“我們老大說……那……那東西要等你們把勒布爾交給我們才能給你們!”那頭目做着最後的努力,緊張地看着尤大海審視着背囊緊鎖着的開口和四周,又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将耳朵貼了上去。
那頭目更緊張了,大喊道:“人呢?勒布爾呢?武器已經交給你們了,趕緊放人!”
“我說過,遊戲規則我來定,勒布爾現在還不能給你們,回去告訴梅森斯,讓他安心等幾天吧!我們把事情辦完,勒布爾自然還他!”龍衛冷冷地說。
“啊?你們不講信用啊!”那頭目臉色蒼白地喊着。
此時,尤大海已經變了臉色:“恐怕不講信用的不隻是我們吧?”
說着,他從楊勝手裏接過一把剛剛繳獲的鋒利的軍刀,“嚓”的一聲從中間将那防水囊劃開,裏面露出一件件嶄新的武器裝備。尤大海将那些武器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最終,從防水囊的底部小心地抽出一塊用層層膠布纏着的磚頭大小的物件來。他把那東西放在甲闆上,站起身一把扯過那頭目,鋒利的刀鋒直抵他的咽喉:“遙控呢?”
頭目吓得渾身發抖,用目光“指了指”駕駛艙:“舵盤下面……饒了我們吧!這……這都是梅森斯指示的……”
雷銳返回駕駛艙,不大一會兒,他搜出一枚拇指般大小的小型引爆遙控,遞給了尤大海。
龍衛從漁船上跳到機帆船上,冷冷的目光直視着瑟瑟發抖的頭目:“梅森斯都說什麽了?”
“他……他說,你們讓我們把武器裝備沉進水底,一定會派人撈上來,你們不會……不會檢查防水囊的底部……等……等你們把勒布爾交還給我們,我們就……”頭目戰戰兢兢地交代。
“他難道沒有想過我們要是撕票?”龍衛問。
頭目硬着頭皮說:“他說,就算是那……那樣,也不能便宜了……你們。”
“嗯!要是能救回勒布爾就報複,救不回來就報仇,很聰明,也夠狠,不愧是獠牙的老大。”龍衛冷笑着說,“我告知你們的那個方位,梅森斯也早派人過去了吧?”
頭目驚訝地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因爲我也不傻。”龍衛說道,“回去告訴梅森斯,他送我的這個遙控炸彈,我會放在勒布爾身上。要是這幾天他不安分,這炸彈随時會爆炸!”
說完,龍衛命令兄弟們将武器裝備重新裝好運到漁船去,又将捆得結結實實的勒布爾給那幾個獠牙成員看了一眼,随即駕着漁船揚長而去。
站在機帆船上發呆的幾個獠牙成員這時才發現,這艘改裝了的破漁船才他媽的是真正的沖鋒舟啊!
梅森斯精心策劃的陰謀徹底破産了,炸彈沒炸,派去的其他船撲了個空,勒布爾也沒救回來,武器裝備倒是一件不少。
至于龍衛是怎麽知道機帆船的航道,能那麽精準地半路截住的,這裏得解釋一下:吉爾斯這個唯利是圖的家夥的确在租船上加了價錢,而龍衛同意給他加價的條件就是,讓他找到獠牙的船,再花幾百塊錢雇一個可靠的潛水愛好者,在機帆船的船底上安一個磁鐵式GPS定位器。這樣的事情,隻要給錢,膽大貪财的吉爾斯才不管什麽獠牙不獠牙呢!
“老馬!情況有變!”
特戰處,一直留守在行動指揮部的強力單位的陳處長急匆匆地推開馬全林辦公室的門,剛剛進門的馬全林正準備過去呢,見狀大手一揮:“怎麽了?走!”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辦公室,直奔簡報室。簡報室裏,已經兩天沒合眼的張成早就站了起來。馬全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坐到電腦前,此時屏幕上正顯示的是強力單位打入猛犸内部的同志發回來的最新情報:已經到達L市的文森戰隊突然提出要終止本次任務,并強烈要求見艾尼克。艾特對這件事很惱火,已經命令他的聯絡部與文森緊急協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是螳螂不幹活了,這可有意思了啊!”馬全林皺着眉頭說,“文森爲什麽要求終止任務?良心發現了?還是有别的原因?”
“算是良心發現吧!”陳處長說,“文森到達L市後,猛犸的人給他提供了任務所需的炸彈,并且告知了詳細的任務指令。按照任務計劃,文森對那幾家中國商人包下的酒店進行了實地偵察,結果他發現,自己的攻擊目标居然是一群中國商人。根據猛犸提供給他的炸彈的當量,一旦計劃實施,炸毀的将是連同酒店工作人員在内的幾百條生命!在這一點上,文森的觀點和死去的艾尼克一緻,他們是雇傭兵,但不是恐怖分子!”
“真是有趣!”馬全林冷笑着說,“道貌岸然的F國政府,居然連這些雇傭兵有的良知都沒有!艾特會不會更改計劃?”
陳處長搖搖頭,說道:“說不好。艾特這個人十分狡猾,做事情一向喜歡留一手,要是文森真不幹活兒,不排除他還有另外的方案。那樣的話,事情會複雜很多。”
“我倒是覺得,不到萬不得已,艾特不會改變方案。”一旁的張成說道,“想想看,艾特這次的陰謀雖然是F國政府默許的,但這件事是絕密的,知道真實情況的隻有F國現任政府的幾個高層和猛犸的幾個核心人物而已,他們不可能去到處宣揚,至少在L市擔任戒嚴的普通軍警是不可能提前被告知的,否則他們也不用找文森戰隊來背這個黑鍋。換句話說,無論是誰去炸酒店,他們都要憑真本事躲過軍警的層層盤查。我想,除了文森戰隊這樣的專業人員,有這個本事的人不多。”
“不能不防啊!”馬全林歎了口氣,“一切隻能等艾特與文森的協商結果了。通知龍衛他們,要随時做好應變準備,龍衛現在到那兒了?”
“已經到了L市市郊了。”張成回答。
“這小子怎麽這麽快?”馬全林一愣,看了看表,表示難以置信。
張成笑道:“龍衛這次可是徹底挑戰F國的治安水平了。綁票、偷車、劫船全幹了,你剛才去開會那工夫,這家夥又偷了一架飛機租賃公司的直升機,直接就幹到L市市郊了。”
“飛機上都有定位啊,他不怕被F國的警察追蹤啊?”馬全林驚訝地問。
張成笑道:“他才不怕呢,他把直升機上的GPS定位拆下來包好,抹上黏膠,隔着鐵路欄杆粘到一列從F國西斯米加市開往南部K市的高速列車上了,那車沿途不停,380公裏直達K市。F國對私人直升機監察一向不嚴,龍衛又盡撿山區低空快飛,等那租賃公司報警,警察再跟蹤GPS信号,真相大白的時候,他早就到目的地了!”
“龍衛這家夥!”馬全林也笑了起來,又問,“那個勒布爾他怎麽處理的?”
張成笑道:“他給勒布爾喂了點兒安眠藥,又注射了一針麻醉劑,直接把他扔到一個小鎮醫院門口了,估計等他醒過來得幾天後了。”
旁邊的陳處長也笑道:“剛才我還跟張大隊說呢,幸虧龍衛是咱們的人,要真是個恐怖分子,說不定能把白宮都炸喽!哪那麽多鬼點子呢?”
“這是龍衛的特點。”提到愛将,張成頗有些得意地說,“要想讓龍衛按套路出牌,難!”
“文森這事情龍衛知道不知道?”馬全林問。
“剛才已經通報他了。”張成回答。
三個人正在議論,電腦屏幕上的電子對話框又閃爍起來。
“是龍衛!”陳處長看着對話框顯示的代碼,雙手快速敲擊着鍵盤,龍衛發來的信息随即顯示在電腦屏幕上。片刻之後,三個人全都皺緊了眉頭。
龍衛提出變更原任務計劃,在新提交上來的方案中,他提出要單獨去見見文森。
三個人将龍衛的新方案一口氣看完,不置可否。
馬全林與陳處長和張成目光對視了一會兒,有些猶豫不決地說:“這個方案,會不會太冒險?”
陳處長思索片刻,說道:“龍衛的這個新方案很聰明,但風險實在是不小啊!方案若是成功了,自然是事半功倍,不但可以打消艾特的顧慮,使他主動放棄可能的備用方案,将整個主動權徹底掌握在我們手裏,我們還有可能擴大戰果,可一旦失敗了……”
“張成,你看呢?”馬全林把目光轉向張成。
張成仔細考慮着,足足五分鍾後才擡起頭來,堅定地望着馬全林:“我相信龍衛!龍衛是個思維缜密的人,他既然做出這個方案,就一定是經過仔細分析,有絕對把握的。就像剛才陳處長說的,一旦艾特突然改變計劃,出現我們無法控制的意外,事情就徹底糟糕了!”
馬全林點點頭,再次将目光轉向電腦屏幕,将龍衛發來的新方案又仔細看了一遍,最終拍闆:“好吧!通知龍衛,我們同意他的方案。”
另一端,龍衛收到總部的指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指示雷銳:“馬上聯系猛犸的同志,告訴我文森戰隊的具體位置!”
“對不起,先生,請您稍等,我要核對一下您的證件。”龍衛不緊不慢地端詳着證件,“您是中情局的?啊哈!我還從來沒見過中情局的證件呢!最近經常有人冒充國家安全部門的行騙,你們不會是假的吧?”
L市,位于城市一隅的一座高層建築的頂層房間内,文森正站在窗前一架高倍望遠鏡前,臉色十分不好看。從這個位置望遠過去,幾座中國商人包下的酒店一覽無餘。房間裏,他的七個同伴也有些無精打采地坐着,就連喜歡喋喋不休的“鲨魚”此時也将碩大的身軀埋在沙發裏,低頭擦拭着手中的沙漠之鷹。
就在兩個多小時前,文森做出了自參軍、退伍、做雇傭兵以來最糾結的決定——放棄這次任務。文森自認爲征戰沙場多年,已經熟悉了鮮血和死亡,甚至變得有些殘忍,每次殺戮都會有一種近乎于變态的興奮。但是今天他不得不承認,面對幾百名手無寸鐵的人,他真的害怕了、猶豫了、退縮了。雇傭兵生涯多年,他殺過這樣的人,卻從沒殺過這樣一個數目。文森明白,這絕不是作戰,而是恐怖襲擊。
人終歸是人,不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