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的臉上依舊帶着慣有的冷酷,看到龍衛回來才有所緩和,主動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這次全靠你了!”
“哪兒的話?我們是一個戰隊!”龍衛由衷地說,“沒有你帶着兄弟們那麽嚴密地進行掩護,我根本炸不了哈勒斯。”
文森很欣賞龍衛這種不貪功的謙虛之詞,回過身倒了兩杯極品白蘭地,将一杯遞給龍衛:“明天的事情可能比昨晚還要複雜。”
“有那麽嚴重?”龍衛裝作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酒,坐在文森身前的椅子上。
文森點點頭,回身到多格櫃前選擇了自己此行攜帶的軍刀,邊擺弄那些刀邊說:“聯盟大會,每年一次,每次都會有沖突。那些雇傭兵組織首領們總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有些人完全是想借着開會的機會尋仇。”
“這對李先生有影響嗎?”龍衛表示關切。
“哈勒斯已經死了。”文森說,“其實,誰都心知肚明是誰殺了他。”
“不是說,李先生已經開始收買他們了嗎?”龍衛裝傻。
文森冷笑着說:“李先生要确保在這次大會上當選聯盟主席,但是一定有些人是花錢買不通的。哈勒斯這個人也不是一個真朋友也沒有。李先生當然可以買通一些人,他隻要确保有半數以上的支持率就行了。但是那些買不通的反對者,恐怕就要我們來解決了!”
龍衛吃了一驚:“繼續鏟除嗎?”
文森拿起一把“捕鲸叉”軍刀,插進腿上的刀囊中,坐到龍衛跟前,端起酒喝了一口,冷冷地說道:“要僅僅是鏟除就沒那麽複雜了。李先生要的是當選主席,可不想擾亂大會,但是不排除對手會這麽想。假如你是反對者,你會用什麽辦法擾亂大會?呵呵,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讓李先生和哈勒斯一樣死于非命!就像你昨晚上對我說的那樣,保護一個人比殺死一個人要難得多!”
龍衛沒說話,他心裏其實巴不得有哪個傭兵首領殺了李達呢,那樣他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完成任務了。想是這麽想,但是表情一定要憂心忡忡的。這時,文森把目光轉向龍衛:“阿龍,好在有你,我就放心多了。你知道,我們下面那些兄弟擅長的是特種作戰,當保镖可不僅僅需要戰力強悍,更需要有一個聰明冷靜的頭腦,你很聰明。”
“謝謝您的誇獎,我會繼續努力的。”龍衛微笑着說。
文森扭頭指着自己的刀櫃說:“去選一把合手的刀吧。明天那場合,說不定刀比槍還好使。”
“文森隊長,你很喜歡刀嗎?”龍衛站到文森的刀櫃前,幾十把經典的軍刀晃得人眼花缭亂。
“以前不怎麽喜歡,是最近幾年才着迷的。”文森和龍衛并排站着說。
龍衛笑道:“那一定有原因吧?”
文森忽然苦笑一聲,将黑色防刺背心領口處扯下來,裸露的胸前,心髒之上,濃密的胸毛中有一個長達4公分左右的疤痕,呈暗紅色,周邊胸毛稀疏,格外引人注目。
“五年前,在F國,就是這刀傷差點要了我的命!”文森居然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臉上分明顯露出一絲恐懼之色,進而回憶一般對龍衛說,“我18歲參軍,20歲進入M國頂級的特種部隊,在那裏服役五年,在海灣地區作戰上百次,退役後又加入雇傭兵,一直到現在,我從來沒遇見過那麽恐怖的對手!”
文森看着龍衛頗感興趣的樣子,緩緩地說道:“那是在加入叢林虎的第二年,我接到任務,到F國保護一個國際間諜組織的頭目。原本是很普通的一個任務,任務等級算B級,傭金也很低……可是就在那裏,我遇見了那些人,幾個魔鬼一樣的特種戰士!我的戰隊和他們交火,很快就敗下陣來,我們不得不保護着那個間諜組織頭目緊急撤退,他們卻如影随形地跟蹤着我們,我們想盡辦法也甩不掉。你真的無法體會那種恐懼!戰隊裏十幾個兄弟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對手的槍口下,對方卻毫發無傷!
“最終,我孤身一人保護着雇主,和他們其中的一個在一個停車場遭遇了。當時的情況是,我手裏有一把P228手槍,彈匣是滿的。對方卻已經沒有了子彈,隻有手裏握着一把怪異的軍刀。這種情況下,勝負似乎是沒有任何懸念。
“我拔出槍朝對方射擊,不到二十米的距離,我自信憑我的實力,别說是人,就算是隻蒼蠅也打得中!可結果是,我打出去的五發子彈全部被對手用匪夷所思的動作躲了過去,等我想再次扣動扳機的時候,那把刀飛了過來……
“最終,我的雇主死于非命,我們的任務完全失敗。我憑借着萬分之一不到的好運氣活了過來。從那兒開始,我迷上了軍刀,因爲這東西是我文森唯一懼怕過的武器!”
文森說完,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那些人到底是誰呢?”龍衛頗感興趣地問。
文森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們當時全都戴着特戰頭套,回來之後我曾經跟李先生提起過這件事,他沒有告訴我任何事,而是做出決定:叢林虎組織停止營業兩個月。他自己也飛到了紐約,隐居了很長一段時間。”
“難道連李先生也懼怕那些人嗎?”龍衛忍着笑,有些明知故問。
文森沒有再說話,營房外傳來敲門聲,戰隊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龍衛在刀櫃上掃視了一眼,爲自己選了一把巴克653軍刀。
H國南部海邊曾經是整個非洲大陸最美麗的沿海旅遊區,但是自從那裏豐富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被歐美國家發現之後,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昔日甯靜的海岸線被一條條柏油路分割成一塊一塊的,蕩漾着蔚藍色海水的大海裏也矗立起成百上千的鑽井平台,大大小小的運輸船進進出出,沿海地帶上空終年飄着柴油味兒,海水也經常成片地漂浮着油花。旅遊勝地變成了油田,景區的民衆變成了采油工人。那些建在沿海一線曾經紅火一時的度假村也漸漸生意蕭條,拆的拆,倒的倒,僅存的幾片全都淪爲大車店一樣的旅館,供石油工人和妓女們狂歡。
假如非要在這些度假别墅群中找一個依舊保持着往日星級水準的所在,那一定是位于這片旅遊區1号港口不遠處一個名叫“莎倫度假村”的地方。與所有已經淪落成大車店的度假村不同,莎倫度假村依舊保持着整齊的别墅群,度假村内草綠花紅、窗明瓦亮,進出的人依舊衣冠楚楚、非富即貴。原因有二:一是莎倫度假村的後台老闆是H國皇室成員、國家實權人物,也是這片采油區最大的本地股東艾尼克先生,不管是哪裏來的石油大亨,要想在這裏分一杯羹,就一定要先得到艾尼克先生的允許,否則就會有無休無止的麻煩,隻要在自己的采油區分一部分股份給艾尼克先生,那就更可以毫無憂慮地發大财了。第二個原因就是,經常在這片采油區裏生活的不僅僅是那些采油工,還有一部分是腰纏萬貫的國際石油販子,他們急需這麽一個場所讓自己得到最豪華的精神和肉體享受。
莎倫度假村就是這次北非雇傭兵組織聯盟大會的會址。
聯盟大會将會址選在這裏也有幾個原因:艾尼克先生長期以來跟各個傭兵組織私交不錯,傭兵們爲他在政壇和商海中縱橫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他也曾經數次利用自己的地位給那些落了難的傭兵組織提供過幫助;H國雖然是個主權國家,但是艾尼克在國内一手遮天,軍隊、警察都是他的自家人,傭兵首領們在這裏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安全保障。本次大會要選舉出新一屆的聯盟主席,而這樣的選舉是需要一個合适身份的見證人的,艾尼克先生正好合适。
莎倫度假村提前一星期就發出了“停止營業”的告示,與此同時,頂級廚師們也忙活起來——來自世界各地最負盛名的美酒佳釀、珍馐佳肴、名貴食材全都彙集過來。别看是一群不入流的傭兵頭子們開會,會議規格和招待宴席絕不比國際社會那些“金磚X國”、“X十國首腦會議”的檔次低。
傭兵組織聯盟的主席,是從所有會員組織中推選出來的。哪個組織的首領成爲聯盟的主席,他所擁有的傭兵組織就自動成爲這個聯盟中的“憲兵”,每個會員組織每年都必須向主席所在的組織交納數額不菲的“會費”。同時,傭兵聯盟組織的主席有權按照聯盟規則,号召所有組織對某個不聽話的會員組織進行打擊,即所謂的“清理門戶”。同時,作爲主席,他所擁有的傭兵組織有特權獲得比其他會員組織更多的任務機會。
看到這裏,你一定明白了傭兵聯盟組織的真正意義:其實就是給一些實力強大的組織創建一個欺負人的合法平台。傻子都知道,隻要自己當了主席,自己的組織就相當于成了整個市場裏的“市霸”。
人人都想當這個主席,但并不是人人都能當的。大家都明白,當主席需要四個字:實力、金錢。因此,絕大多數小的傭兵組織都不敢觊觎這個位置,都老老實實地交會費,盡可能不得罪大組織,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隻有爲數不多的幾個大傭兵組織的首領,才會朝思暮想得到這個位置。
前任聯盟主席名叫百迪,他手下的傭兵組織叫OAB。按照聯盟規則,前一任主席正常辭職時,他可以推薦不超過三個候選人供大會讨論公投,選出下一屆的聯盟主席。百迪沒選三個,隻選了兩個,而所謂的選其實就是走個形式,因爲會員們都清楚,下一屆主席非這兩個人莫屬:ARD的哈勒斯和叢林虎的傑克·李。
哈勒斯的ARD組織在北非的雇傭兵組織圈子裏算是一個“老牌勁旅”,而哈勒斯本人也算得上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正經的部隊将軍出身,入行時間長,爲人寬厚,待人真誠,光明磊落,很少與同行之間發生芥蒂。而傑克·李先生卻是近幾年飛速發展起來的新生力量,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出身、來自哪裏,隻知道叢林虎組織膽大包天,什麽任務都敢接,什麽人都敢動,隻要傭金高。而他網絡雇傭兵也自有一套辦法,沒幾年的工夫就發展到現在的規模,不但超過敗落的OAB,還可以和ARD一較長短了。
隻可惜現在這社會人心不古,哈勒斯的光明磊落恰恰害了他自己。因此,當這些雇傭兵領袖們陸續到達莎倫度假村時,大家人前不說,背後三三兩兩議論的全是前天晚上哈勒斯殒命自己基地的事。大家都明白,哈勒斯不可能死于R國人之手,也不可能有别的勢力非要置他于死地。想來想去,理由最充分的就隻有傑克·李,哈勒斯一死,候選人就剩下他一個了,這事情不是明擺着嗎?
可議論歸議論,反對傑克·李當主席的人還真不多。一部分人早就被他收買了,成了他的支持者;另一部分原來哈勒斯的支持者們,也都在前一天收到了傑克的一大筆錢。
當文森戰隊進入莎倫别墅時,所有人都停止了議論。這幾年的雇傭兵大會,擔任傑克貼身随護的都是這個文森戰隊,許多組織都認識了他們,隻要他們一到,傑克就在眼前了。
果然,文森戰隊的人完成了對大會安排給傑克的别墅的清查工作之後,一架小型直升機快速飛來,直接落在别墅前的空地上。艙門打開,傑克·李在幾名隊員的陪同下,微笑着下了直升機。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褐色的T恤,胸前那枚金質的虎頭徽章格外引人注目。
世态炎涼,人間百态就在這一瞬間體現。傑克一下飛機,就有二十幾個傭兵組織的領袖熱情地圍了上去,極盡獻媚之詞,俨然已經将他當成聯盟主席了。其他人雖然沒有表現得那麽過火,也走過去打招呼。隻有少數幾個不屑一顧,領着自己的人徑直往别墅走去。
龍衛就站在人群中,此時他的身份是傑克的貼身護衛。他面無表情,目光卻在人影晃動中不斷瞄向傑克·李先生——李達。他和照片上一樣,雖略略有些發福,卻比照片上更精神矍铄、笑意盎然。這個該死的叛徒這些年過得不錯!
李達和所有人熱情地握手緻意,接着,他撥開人群,走向一直在不遠處不溫不火望着他的百迪,與他熱情擁抱。
“傑克,幸虧你沒有遲到。”百迪面帶微笑地說。
“這麽重要的會議,我何時遲到過?”李達笑得依舊那麽開心,忽然又緊皺了眉頭,顯出很沉痛的樣子,“百迪先生,我對哈勒斯的去世感到無比的悲痛。我想,恐怕現在我是百口莫辯了!”
“你無須辯白,傑克。”百迪依舊微笑着,語氣中卻帶着一絲讓人捉摸不定的色彩,“清者自清。”
“謝謝你,百迪先生。”李達“真誠”地再次與百迪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