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影趴在夏雨的背上,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聲,忽然心就變得很安靜,兩個人沒有說話一直走了兩個樓層後,葉疏影忽然開口了:“那個時光機咖啡館……”
“嗯?”夏雨愣了一下後應道。
“是你們大學時的一個約定吧?”
“嗯。”夏雨沉默了下後說。
“什麽嗯啊啊的?”葉疏影不滿。
“就是……是的。是我們大學時說好的。”夏雨平靜地說。
“哦。”葉疏影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一直沉默地走到了門口,夏雨甩了甩身後的葉疏影:“都到門口了,還不下來。”
“夏雨,給我做碗泡面吧?”葉疏影忽然說。
“不是才吃完烤肉嗎?”夏雨不解。
“那些同事都是餓死鬼投胎啊,我都沒吃到幾塊肉。”葉疏影說。
“那好吧。那你先下來,我要被你壓垮啦。”
很快,一碗泡面、一碟泡菜就被端到了葉疏影的面前。葉疏影接過熱氣騰騰的泡面,開心地吃了起來。
“感覺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會撒嬌了。”夏雨坐在她的對面,無奈地說。
“那我可不可以再撒一個嬌?”葉疏影擡起頭,沖夏雨不懷好意地挑了挑眉。
“說吧。”夏雨歎了口氣,“早就看出來你的小心思了,說吧。這一次又有什麽要求?”
“想聽你說說時光機的故事。”葉疏影假裝低頭吃面,不敢看夏雨的眼睛。
對面的夏雨沉默了許久後說:“時光機是我們大學時的一個夢。那個時候我們經常在學校對面的一家咖啡館裏自習,她就說以後也想擁有一家這樣的咖啡館。我們就構想我們的咖啡館,她說她想要在角落裏擺一架鋼琴,自己在那裏演奏。我說名字就叫時光機,然後把牆按面積租給那些客人,給他們免費提供拍立得,然後可以把自己每次來的照片貼在那些牆上,一面牆最短也要租五年。然後說要想生意好,得有特别之處,所以要創造出屬于我們自己的特調咖啡。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其實那個時候我們喝過最好的咖啡也就是星巴克了,口味什麽的都嘗不出來,卻說要做自己的咖啡。”
“後來呢?”
“後來?後來有一個暑假,我們打算實習。她說杭州不錯,她已經找好在杭州實習的工作了,讓我也趕緊,于是我也去找了一份在杭州電視台實習的工作。然後我問她,你找的是什麽單位?她說,哦,是南山路上的一家咖啡館啊。她說爲了以後的夢想,現在就得努力起來,兩個要開咖啡館的人,怎麽可以不知道咖啡該怎麽做呢?于是就去咖啡館當起了服務生,工作一天,休息一天,一個月工資一千五,爲了能住得離她的咖啡館近一點,我們光租房子就花了三千五。兩個人最後的實習工資剛夠交房租,于是每天隻能買點白菜回家自己炒着吃,她說這樣真有過日子的感覺,反而是樂在其中。”
“張笑笑真的和她的名字一樣。”
“當時帶我的老師請我吃頓飯,我都不好意思地問能不能打包,畢竟難得看到一次肉。老師還以爲是我家裏有困難,實習結束還幫我申請了一筆獎金。”
“本來你們是打算什麽時候開這個咖啡館的?”
夏雨忽然笑了。
葉疏影一臉納悶:“笑什麽?”
“打算結婚時開。”
“啊?”
“打算結婚的那天開,然後隻請我們的父母和最好的朋友,在那家咖啡館裏舉行我們的婚禮。”夏雨輕聲地說,語氣裏透露着溫柔。
“真好。”葉疏影小聲地說了一句。
“現在想想,真的有些好笑。”
“夏雨。”葉疏影忽然擡頭,一臉認真。
“嗯?不要那麽正經地喊我名字,我會害怕的。”夏雨笑着說。
“把故事說完吧,把你們的故事全部說完吧。”葉疏影認真地說。
“我以爲我都說過了呢。”夏雨喝了一口水,“還有什麽沒說嗎?”
“你沒說結局,現在也沒告訴我最後分開的原因。”
“我沒說結局,或許是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吧。”夏雨靠在椅子上,仰頭望着天花闆,“沒想明白呢,就忽然分開了,然後就怎麽也想不明白了。”
葉疏影不滿地用筷子敲着桌子:“你這是敷衍我。”
“好吧。”夏雨把頭放了下來,想了想說,“大概是因爲來北京之後,我們似乎都忘記了曾經說過的那些夢想,并且因爲這些忘記而活得很痛苦。而當我們分開之後,這些夢想卻似乎又回來了,就像我決心離開這家公司,就像她終于開了時光機。有些事情似乎是想不明白的,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于是就隻能不回頭去想,努力地走好現在的路。”
“不太懂。”
“就是說,在一起時不快樂,分開後卻又想你。可比起那些不快樂,我覺得我像現在這樣想着你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所以,你現在還想着張笑笑對嗎?”葉疏影下了結論。
“不是的。想的不是張笑笑,有時候偶爾回想起的是以前的我們。”夏雨的話一說完,燈忽然就滅了,周圍頓時一片寂靜。
“停電了?”愣了半響後,葉疏影問。
“該死,又忘記充電費了。你等一下,我拿手機上網充一下。”夏雨作勢就要掏手機。
“等等!”葉疏影一把就按住了夏雨的手。
“你幹嗎?趁着黑燈瞎火,想要非禮我?”
“唱首歌來聽吧。”葉疏影忽然說。
“唱歌?黑燈瞎火的你讓我唱歌,想不到你還有這癖好。唱什麽,《夜的第七章》麽?”
“就唱《時光機》好了。”葉疏影收回了手,“就是你上次唱過的那首。”
“我不要。”夏雨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爲什麽?”
“我剛跟你說完一段我的愛情故事,你就讓我唱什麽‘好後悔好傷心,想重來行不行’。你這是把我往陰溝裏帶,我可不能着了你的道,要唱我也得唱‘離開你我才發現自己,那愛笑的眼睛’。”
“這歌也就是死鴨子嘴硬,也沒好到哪裏去。”
“好了,不鬧了,是不是一定要聽我唱歌?”
“是。”
“那行,《時光機》那是五月天唱的,五月天是張笑笑喜歡的樂隊,可不是我喜歡的。我給你唱個我喜歡的。”
“你喜歡的?莫非……”葉疏影忽然想到了一個典故。
“沒錯,就是我唯一唱歌不跑調的那首。雖然本來唱得也不好,但因爲唱了很多年,已經化腐朽爲神奇了。”
“是什麽歌?”
“唱了你就知道了。”夏雨清了清嗓子,開始唱了起來。一開口葉疏影就驚呆了,夏雨唱的是蘇打綠的《無與倫比的美麗》,這是一首很難唱的歌,但夏雨竟意外地唱得很好,不像上次那樣雖然唱得很努力卻依然總是走音。
天上風筝在天上飛
地上人兒在地上追
你若擔心你不能飛
你有我的蝴蝶
天上風筝在天上飛
地上人兒在地上追
我若擔心我不能飛
我有你的草原
你形容我是這個世界上
無與倫比的美麗
我知道你才是這世界上
無與倫比的美麗
雖然周圍是一片漆黑,葉疏影卻感覺坐在對面的夏雨唱歌的時候正看着自己,眼神閃亮得如同北辰。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葉疏影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濕潤。
生活的軌迹開始往新的方向發展了,工作上沒有了夏雨的保護,葉疏影開始了一個人打拼的日子,紀錄片部沒有派來新的負責人,長發男親自來管,分配了很多任務下來。葉疏影自然抱着累死也不能輸的架勢應對着,讓周圍的許多同事都不由感慨,說她雖然還沒有正式轉正,但已經比一些工作一兩年的同事更加能幹了。但葉疏影隻是對着他們笑笑,然後在每天下班的時候,認真地在桌前的台曆上畫一個圈。
這表示着又一天過去了,也表示着,離那一天的時間更近了。
五月一号,初夏焰火大會。
據說這是北京第一次辦焰火大會,之前葉疏影也隻是在一些日劇裏看過有焰火大會這樣的活動,但是她的期待卻不在這裏。而是在那一天,她決定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可是随着日子越來越臨近,葉疏影的心裏卻越來越忐忑了。因爲夏雨失蹤了。
當然,失蹤隻是葉疏影誇張的說法。其實自從進入許司的新公司開始,夏雨就完全和之前那種懶散悠閑的生活告别了,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連續幾天都睡在公司沒辦法回家。而從焰火大會的前三天開始,一直到前一晚,夏雨都沒有再出現過。
葉疏影坐在客廳裏,心情忐忑,反複搗鼓着自己的手機,不知道該不該打個電話問一下。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但夏雨依然沒有出現。會不會夏雨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呢?或者雖然記得,但因爲工作實在很忙,而明天沒有辦法陪自己去了呢?
不行,我得去看看。葉疏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自然知道許司新公司的地址,下樓打了車就直奔那邊去了。到了許司的公司後,發現果然一整棟大廈都滅了燈,卻唯有他們那兒燈火通明。
前台的保安打着哈欠問:“姑娘,你找誰?”
葉疏影理也沒理就直接往裏面走,保安急忙來攔:“姑娘,姑娘,你找誰……”
“走開。”葉疏影懶得和他廢話。
“怎麽?夏雨幾天不回家,來找我算賬了?”一個渾厚熟悉的聲音響起,許司從裏面走了出來,手裏捧着一杯咖啡。
葉疏影一看許司來了,迫于前領導的威勢,氣焰一下子矮了下去:“你這老闆,也剝削得太嚴重了。”
“這可不是我的錯。”許司一臉無辜,“新公司嘛,事情多。有個項目後天就要結案了,但夏雨說明天的時間一定要留出來。那有什麽辦法,就趕呗。”
“明天的時間?”葉疏影一愣,“那……他現在還在嗎?不在的話……我就先走了。嗯,别說我來了啊……”
葉疏影轉頭就想跑,結果被許司一把拉了回來:“跑什麽跑?他剛做着做着案子就在電腦前睡着了,我就讓他先回家了,剩下那一點就讓我這個領導來親自完成吧。我這領導也真是不容易,你們要體諒……哎,聽我再說幾句啊,别走啊。”
但葉疏影怎麽還會理他,一把甩開他的手就又跑走了。趕到家樓下的時候,果然發現客廳的燈已經亮了。她上樓打開門,努力保持平靜的語氣喊着:“夏雨。”
沒有人回應她。
“夏雨!”她加重了語氣。
但還是沒有人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