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歎了口氣,對葉疏影說:“早告訴你這地方來不得,現在後悔了吧?”
葉疏影剛剛的确被吓了一跳,看到夏雨過來後心總算踏實了一點,她說:“那……那你現在是要和我告白嗎?”
話一說出口,全場都石化了,包括葉疏影自己,她這句話脫口而出完全沒有經過腦子。她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恨不得此刻地上出現一個洞,然後鑽下去。
“對啊,要不你表白,你表白我們立刻就走。”李成憤憤。
夏雨一臉尴尬,手卻依舊沒有放下來:“我……不。”
“那你讓開。”
“不讓。”
“你到底想怎樣?”斑馬罵道。
“葉疏影還小,你們……不要亂來。”夏雨也開始語無倫次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在我這兒和張笑笑表白的時候,比葉疏影還小三歲呢。”李成指着夏雨開始揭老底。
葉疏影還沉浸在剛剛那句無厘頭的尴尬中無法自拔,此刻聽到面前這群人叽叽喳喳的,心裏一團火升了起來,推開夏雨的手,走到了斑馬的面前:“你先到,你說吧。”
斑馬指了指自己:“我?我嗎?”
“對,就是你。快說。”
“噢噢噢噢,我叫王俊可,綽号斑馬,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後海的酒吧,見到你的第一眼……要不要做個朋友?可以普通朋友做起,沒關系的。”斑馬一口氣說了一長串。
李成啧啧搖頭:“想不到一夜情之王斑馬兄,也會說出先從普通朋友做起這樣喪盡天良的話來。”
“說完了嗎?”葉疏影冷冷地問。
“說完了。”斑馬點頭。
“滾!”葉疏影說得簡單幹脆。
“得嘞!”斑馬轉頭就走。
“多大點事兒啊。”葉疏影過去拍了拍夏雨的肩膀,“不就是表個白,拒絕不就好了。我從初中就開始拒絕人了,别的不會,這個擅長。”
“得,是我多慮了。”夏雨徹底拜服了,“李成,你還要來試試嗎?”
“可别了。”李成退後了一步,“我還是去找張笑笑吧,大不了連續第十次被拒絕,說不定這次成了呢。”
“這一次也成不了。”張笑笑溫柔舒緩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衆人此刻的反應都跟被電觸了般抖了一抖,而她卻渾然不知,一邊說着話一邊走上了前,“什麽樣的美女啊,讓你這麽……”她推開了擋在她面前的李成,然後忽然就愣在了那裏。
不止她,幾乎所有人此刻都是石化狀态的。
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夏茗茗站在不遠處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切,葉疏影和夏雨緊挨着站在一起,李成和胖子則正對着他們,已經走開的斑馬此時見有好戲上演也扭頭折了回來。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都等着第一個人開口說話。
“姐姐!又見面啦!”葉疏影甜甜地一笑,聲音爽朗。
“是啊,又見面啦。剛剛被不少人表白了?”
“對啊,好可怕。但我都拒絕他們了。”
“他們?我沒有……”夏雨想要開口争辯,結果被站在前面的葉疏影反手一拳打在了胸上。
“好啊,如果有人跟你表白,還要唱歌給你聽的話,千萬要拒絕。”張笑笑的目光終于移到了夏雨身上,“因爲真的太難聽了。”
“現在進步多了。”夏雨撓撓頭。
“最近過得不錯?”張笑笑問。
“還行。我去了趟杭州。”夏雨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然後把願還了。”
“那看來我也得去一趟了。”張笑笑轉身拍拍李成的肩膀,“我有點餓,先去吃點東西。你們聊。”
“好。”李成點點頭。
然後張笑笑就在大家的注目禮中慢慢走開了,衆人都長呼了一口氣,隻有葉疏影有點詫異:“就這麽完了?”這個對話有點太簡短太雲淡風輕了吧,因爲這一個月來見證了夏雨哭天搶地的失戀過程,總覺得他們的再次相見不流下幾滴淚來不太科學,可最後再遇見的時候竟然隻是那麽簡短而且并沒有太大意義的對話。
“來來來,喝酒去!”李成打破了沉默,上來就摟住了夏雨的脖子。
“走,喝酒去!”夏茗茗也跟着大喊了一聲。
“喝酒去!”斑馬和胖子也跟着喊。
“喝……酒去。”葉疏影被夏茗茗拽着往前走,也隻能跟着喊了一句。
“别說冷笑話。”夏雨轉過頭,一臉認真。
“你滾啦。”葉疏影看着他認真的樣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後來發生的一切,葉疏影已經記不太得了,隻記得一群人跑到了一個房間裏開始喝酒。葉疏影這一次沒有逞能,喝了幾杯頭有點暈暈的之後就躲在一邊的沙發上開始睡覺,中途感覺有人給自己蓋了一條毯子。而夏雨則和李成他們先喝酒,喝累了就玩狼人遊戲,玩累了再繼續喝酒,一群人一直玩到了午夜十二點。
“咚咚咚!”一個古樸的鍾聲響了起來。
所有人放下了酒杯,雙手握拳放在胸前做祈禱狀:“祝李成十七歲生日快樂!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喂,要不要每年都跟祈禱似的啊?能不能走心點……”李成笑着罵了起來,可屋外突然“砰”的一朵煙花炸開的聲音打斷了他。
“煙花,看煙花!”衆人沖到了窗邊。
葉疏影迷迷糊糊中被周圍的吵鬧聲吵醒了,披着毯子也走到了窗邊,窗外是一朵朵盛開的煙花,原本烏黑的天空被襯得絢麗多彩,李成推開門跑了下去,在下邊大聲喊着:“記得啊,要永遠年輕!要像本大爺一樣,永遠活得像一朵煙花,永遠絢麗,永遠都活在最美的那一刻!”
“真是個中二病。去年他說的是什麽來着?”夏茗茗站在窗口,笑着看向李成。
“去年他念了一首辛棄疾的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夏雨站在她的身邊,煙花在頭頂綻放,可他們的目光卻都看着下面,“活着像他這樣真好,真的永遠像是十七歲一樣。”
“那當然好,誰不想當富二代,而且還是超級富二代,這煙花一放,得放走我們一年的工資吧?真是人民的敵人。”葉疏影裹了裹身上的毛毯,望向下面,卻發現有一個孤獨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束冷焰火在那裏輕輕旋轉着,仿佛周圍的熱鬧喧嚣都與她無關一般。她隻是獨自站在角落裏,揮動着手中的冷焰火,微微笑着,雖然那笑容中滿是清冷的孤獨。
那是張笑笑。
回去的車上,夏雨一直都沒有說話,望着窗外發着呆。葉疏影不知道夏雨有沒有注意到最後的煙花秀時那個孤獨的身影,也不好意思提,就拿出了晚上張笑笑給她的那張名片:“剛剛笑笑姐給了我一張名片,她現在開了一家咖啡館,讓我有空去坐坐呢。”
“咖啡館?”夏雨驚訝地轉過頭,拿過了那張名片,看到了上面的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時光機?”
“對啊。你說她的夢想不是當電台主播嗎,現在她明明可以回家了,但爲什麽還留在北京呢?”葉疏影問。
“或許是因爲在一座城市待久了,便會和這個城市有了某種情感吧。所以即便人不一樣了,卻也離不開這座城了。”夏雨一直看着那張名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會不會覺得,其實笑笑姐也還是喜歡你的?”
“笑笑之前和我說過一句話,她說分開不是好,分開隻是容易,流下幾行眼淚就能省去了反複糾纏的辛勞。但是她真的累了,她想她的生命裏不應該隻有我,她也要去做些她喜歡的事了。”夏雨将那張名片舉了起來,就着燈光看着它,“你看她現在多棒,她一直說想要有一家自己的店。她做到了。所以那些事情我也不該再去想了,也不應該再去打擾她了。”
葉疏影聽着夏雨怅然的語氣,眼角也微微有些濕潤,她抹了抹眼睛,岔開話題:“哦,對了,時光機這個名字有什麽來曆嗎?”
“是一首歌。”
“可我說是周傑倫的《時光機》嗎,但是笑笑姐說不是啊。”
“不是周傑倫的,是五月天的。你要聽嗎?我唱給你聽。”
“這就是唯一的那首你唱了不跑調的歌嗎?”葉疏影想起了夏茗茗說的話。
“陳年糗事你都知道了。”夏雨笑笑,“才不是呢。笑笑當年也隻會彈一首《少女的祈禱》,現在還不是什麽曲子都會了。你到底要不要聽,不聽算了。”
“要聽要聽。”
夏雨清了清嗓子,輕輕唱了起來,他的歌聲真的很普通,音也不是很準,但是葉疏影能聽出來他唱得很認真,唱得都是心中真真切切的情感。
好後悔 好傷心
想重來 行不行
再一次我就不會走向這樣的結局
好後悔 好傷心
誰把我 放回去
我願意付出所有來換一個時光機
對不起獨自回蕩在空氣沒人聽
最後又是孤單到天明
葉疏影打開了車窗,風一下子就吹了進來,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轉頭一看,夏雨卻渾然不覺地繼續唱着。
我願意付出所有來換一個時光機
對不起獨自回蕩在空氣沒人聽
車一路往前開着,誰也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