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三人已經都聚集到了客廳裏,氣氛格外沉重,隻聽得到葉疏影拼命吸鼻子的聲音,而她和夏雨都惶恐地盯着老陳。當然他們各自惶恐的原因不一樣,夏雨惶恐的原因是見面就把人當成推銷的,而葉疏影惶恐的是向來古闆嚴肅的老陳看到自己睡在别人的房間裏,會不會一怒之下直接告訴老爸,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好在老陳最後還是給了自己一個申辯的機會。
“是這樣的,昨晚我們去酒吧……”葉疏影話一說出口,就立刻後悔了,因爲她明顯發現聽到“酒吧”兩個字的時候,老陳的眉毛抖了一下,他神色怪異地看向葉疏影:“你去酒吧?你以前不是說過最讨厭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嗎?”
“就是那種很小清新的民謠酒吧啦,聽聽歌的,不是那種動次打次的。然後不小心多喝了幾杯……”葉疏影急忙想把話題撇開。
“你還喝醉了?”老陳不愧是高材生,一下子就能抓住重點,語氣也更加重了幾分。
“沒啦沒啦,沒醉啦,還是清醒的,就是有點暈。”葉疏影急忙搖手。
老陳不理她,轉頭問夏雨:“一隻蝴蝶翅膀斷了,爲什麽還能飛?”
葉疏影在那邊急忙開始擺手勢,但夏雨還沒來得及看到就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我知道,因爲它堅強啊!”
“果然是醉了的。”老陳作爲少有幾個見過葉疏影醉态的人,對于講冷笑話這個特征自然是印象深刻,“然後呢,别試圖騙我了,繼續說下去……”
“然後……”葉疏影剛開口就被老陳揮手止住了,他苦笑:“你醉了什麽樣我不知道?還然後呢,然後你當然人事不省,什麽都不記得了。夏雨,你說下去。”
夏雨回過神來,因爲害怕之前自己得罪了老陳,現在他非常急于表現自己:“然後我就把葉疏影背回了家,從一樓到五樓,一路背了上來,還帶着兩個大箱子。結果到家後她吐了,衣服和床單都弄髒了,我想這怎麽能行啊,不能讓她穿着髒衣服睡着髒床單過夜吧……”
“所以你?”老陳面露兇光。
“所以我!就隻能打電話讓我的一個女性朋友來幫忙給她換了衣服。然後她在我房間睡的,我這一晚都在客廳沙發上呢。”說着夏雨還抓起了放在沙發上的被子,爲自己正名。
老陳看向葉疏影,葉疏影拼命點頭。老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好吧,你也不要太緊張。如果你真和夏雨有什麽特别的關系,其實也沒有什麽關系的,都這麽大了。”
“得了吧你。當初隔壁班一個男生給我寫了封情書,你知道後直接就告訴你那當校長的爸爸了。那男生被全校通報批評啊!從那天起我幾乎成了男性公敵好麽?”葉疏影看老陳裝模作樣,忍不住反駁他。
“嗯?”老陳意味深長地看了葉疏影一眼。
“我什麽也沒說,什麽也不知道。”葉疏影捂住了嘴巴。
“快去休息吧。看你緊張的,不就是想讓我答應你不把這事告訴你爸嗎?好了,看在你生病的份兒上,就饒你這一次。”老陳笑笑,撓了撓葉疏影的頭。
葉疏影也笑了:“老陳最好了,老陳你吃了沒?”
“沒吃啊,昨天不是有人說要請我吃飯的麽?”老陳無奈地晃了晃手機。
一直沒辦法插話的夏雨終于見機開口了:“我做了紅燒肉,還有肉粥……老陳哥,你就在這兒吃吧。”
“對啊對啊,夏雨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葉疏影應和。
老陳皺了皺眉:“你經常吃?”
“哪有?他難得才做一次。”
“呵呵,我不做紅燒肉的時候,做白斬雞,做酸菜魚,你不照樣吃得很香麽?”
“所以你應該每餐這幾樣都做才對!”
“你是豬嗎?”
“我是病人!”
“你是病人所以你隻能喝粥!”夏雨夾起一塊紅燒肉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是病人!我也要吃紅燒肉!”葉疏影也夾起一塊肉丢進了嘴裏,然後飛奔着跑回了房間,“終于吃到了一塊!老陳你跟夏雨閑聊會兒,我還有點累,再躺一會兒。”
老陳看着這兩人你來我往的,分明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打情罵俏!他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但是不好意思說什麽,隻能點點頭:“我走的時候,再進來找你。”
“廚藝還真不錯。”老陳一邊吃着,一邊點頭贊歎。
夏雨皮笑肉不笑:“瞎做的瞎做的,隻能算個不難吃。”
“和我家葉疏影住,感覺怎麽樣?”老陳特地強調了“我家”兩個字。
夏雨急忙點頭:“葉疏影人很開朗,合住了以後家裏真是多了很多歡聲笑語呢。”
夏雨說完後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他總不能說“這個死丫頭成天和我拌嘴,老子真想一腳把她踹出門去”。
“你可要好好照顧她啊。要不是我家住得和她單位太遠,也不會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面。”
“那是,那是。之前喬良就和我說,這是他好哥們的妹妹,讓我一定不能欺負來着。”
“那是,我和丫頭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妹還要親呢。你想聽聽這丫頭小時候的故事麽?”
夏雨心想葉疏影也是兩個人唯一的話題了,再說知道一些小時候的糗事,也是多一些把柄,頓時樂了:“好啊好啊。”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爸爸和他爸爸、我爺爺和他爺爺都是同窗加好友,但我們這一輩變成了一男一女,小時候家裏都說,要是換在古代,就定個娃娃親了,哈哈哈。”老陳得意地笑了起來。
夏雨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也就隻能跟着幹笑幾聲。
“可我比她要大幾歲,她小學的時候,我念初中了,她初中的時候,我已經高中了。但好在兩家住得近,每天去上課的時候我都會在她家樓下按幾下車鈴,然後她就蹦跶蹦跶地跑下來了,我就載着她去學校。後來老師們都調侃我們,說陳宇實又送她的小媳婦來上課了,哈哈哈。”老陳每說一段都加個“哈哈哈”,然後等待夏雨的反應。
夏雨也“哈哈哈”:“這一定是學習好吧?我上學的時候也載過女生去學校,第二天就被班主任抓去問我是不是早戀了,還讓我寫檢讨來着。”
“對啊,别的學生當時就說閑話了,說‘我們和女生多說句話老師都管’。這丫頭就說:有本事你學習跟我陳哥哥一樣好啊!哈哈哈。但是後來我念大學後就不怎麽管得到她了,結果你猜怎麽着?有一次我放假回家,去她家給她看功課,結果從她的書裏翻出來一封情書,是隔壁班一個男生寫的。我一下子就怒了,就把這封信給了我爸。我爸可是校長,當時就怒了,他說:除了我家小宇,誰也不能給葉疏影寫情書!哈哈哈!”
夏雨隻能心裏替那個男生感到不幸,嘴裏跟着“哈哈哈”。
“但丫頭對我也挺好的。記得那個時候我有一次考試考砸了,被老爸罰在院子裏站一夜,你不知道我爸有多嚴,真是說罰就罰。那個時候她就打開窗,說:又被你爸訓了啊。來,到我這兒來睡吧。然後我就悄悄跑到她屋子,在她地闆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跑回去,完全沒有被發現。所以啊,作爲葉疏影的青梅竹馬,從小陪伴着她成長的我,現在暫時把她交到你手裏,你可要好好照顧她,然後……守好自己的本分啊。”老陳最後一句話說得語重心長。
夏雨連連點頭,可直到老陳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他恍然大悟,爲什麽之前覺得老陳說話的語氣怪怪的。因爲老陳說這一大串,意思不過兩點。一是炫耀與宣戰:我與葉疏影從小一起長大,經曆了這麽多,你算個啥?不就是個中途短暫的過客,根本不能和我們的情意相比。同居算什麽?我們幾年前就睡一個房間了。二是威脅:葉疏影小時候是我的,現在暫時住你這兒,但以後注定還是我的,你小子别有什麽其他的想法啊。夏雨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看上去精英人士範兒的老陳,在感情方面這麽幼稚的行爲分明像個高中生啊。不過葉疏影之前說過和老陳雖然是青梅竹馬,但從來沒有戀人之間的感情,看來兩個人這方面都一廂情願了啊。
“守好自己的本分。”老陳發現夏雨在發呆,沒有回應自己,隻能輕輕咳嗽了一聲,又強調了一遍。
夏雨嘴角微微揚起,點頭說:“好,守好自己的本分。”
老陳滿意地點點頭,繼續拿起了碗,安心地吃起了飯。
“丫頭,丫頭,我走了。”老陳走進葉疏影房間的時候,她已經再次睡去了,他俯下身在葉疏影腦門上彈了一下,輕輕地說道。
葉疏影還是迷迷糊糊的,她翻了個身用半清醒的狀态說:“今天坑了你,我們下次再約哈。對了,夏雨,明天我要去公司上班麽?可不可以再放我半天假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夏雨頓覺一個頭兩個大,果然老陳銳利的目光已經射了過來,他皺皺眉頭:“你們還是同事?”
“忘記和你說了,不僅是同事,還是師徒呢。老欺負我,威脅我不給我月底的獎金。”葉疏影将頭埋進了被窩裏。
老陳笑了笑:“兩個人還真是有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