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車隊裏陸陸續續下來一圈人,霍真看清楚一個個下來的人,腦袋立馬大了一圈,朝中七個閣老,來了三個,還有左右兩丞相,後面還有幾個稀拉拉的年輕面孔,這個國家的頂梁柱全來了,皇帝這是要幹嘛啊!

最老的焦閣老都七十多歲了,小土坡爬的他呼呼直喘,走兩步一陣驚天動地的咳,聽的霍真直肝顫。

皇帝一身青玉色長袍,當先走了上來,霍真看準時機,急趕兩步迎上去,埋頭就要跪倒:“臣!霍真參見……”

霍真這一跪跪的結結實實,皇上伸手一扶,架着他的手肘跟着被他帶的一偏,差點沒站穩,皇上趕緊低聲說:“元帥,朕沒有打出皇旗,朕是來觀戰的,别無他意。”

皇上的這兩句話有兩個意思:第一,我沒打出皇旗,沒有擺皇帝的儀仗,既不想驚動對方的敵人,同樣你也不用弄出很大動靜來引起人家的注意。第二,我是來觀戰,意思就是我不是來指手畫腳的,指揮權依然是你的。

這些政治上的老油子,聽話就聽一個風,霍真馬上就明白了。立刻滿意的站直了,臉上還正經的露出沉痛的表情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這是……”

皇帝微微一笑:“從羌人入關的那一刻,朕就立于危牆之下了,你說是不是?元帥?”

兩人打着機鋒,霍真面色一整,往一旁一讓大手一伸,铿锵有力的一聲:“您請!”

衛兵早看着形式,端上來幾張太師椅,三個閣老,左右丞相以焦閣老爲首坐了半個圈,皇帝和霍真自然居中而坐,至于後面跟着的小輩因戰時物資緊張自然是沒位置的,老實的站在後面,而唐世章無官無職的更是被擠到旮旯裏去了。

幾人坐穩,焦閣老一直在驚天動地的咳,一邊的長随又是手巾又是茶壺的伺候着,吸引去了不少注意力,中間兩個大佬暫時還沒來得及說話。

一群人中長得最沒氣勢的王壽庭坐下後,忽然扭着脖子往後看向後方的唐世章,他那個動作太突兀,以至于唐世章身邊的幾個人都向他看了過去,唐世章本來正在跟韓棠打招呼,不想一不注意自己成了焦點,扭頭看過去見讓自己成焦點是個幹巴老莊家漢一樣的個老頭,心下知道是誰,遠遠隔着朝着人家一笑,還躬身彎腰作了一揖,王壽庭也扭着身子對他拱拱手,一笑,一點都不憨厚的樣子,唐世章後背竄上一陣寒意。

這邊兩人一點小動作,旁人都看在眼裏,其背後蘊含的意義深厚,有人就多多少少的在心裏盤算開了,霍真也看了過來,和唐世章的眼神在空中一碰,霍真使了一個眼色,唐世章領命轉身就走了。

唐世章一去,半個時辰之内布置出一條從冀州到充州的最便捷的通道,兩千最精悍的士兵随時待命,一旦前方有變,他們将以最快的速度護衛着皇帝撤回充州的渭水南岸。曆史上不是沒有出現過禦駕親征最後被俘敵國的皇帝,霍真不敢兒戲。

好在皇帝也不是個兒戲的人,一路布置的充足,沿途兩萬負責接應的禦林軍,渭水江上有大船随時準備着起航。

轉回來戰場這邊,皇帝真的是做足來觀戰的架勢,從坐穩了,就沒開口問過一句,這是一個多麽善體人意的君上,跟着皇帝來的幾位朝廷重臣,也是沉穩如松,下面是千軍萬馬的厮殺,他們硬是能面不改色大義凜然,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這些個來的人,目前來說都很鎮定,于是霍真坐在那就琢磨開了,皇上帶着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皇帝今天帶來的這班人馬,很值得研究,内閣這二十年間幾乎就成了擺設,七個閣老,個個年過古稀之年,完全成了老臣榮養幹領俸祿的地方,朝政多年來集中于左右丞相之手,如今被皇帝帶來了三個,這三個老人,以焦閣老爲首個個是曆經三朝的元老,雖無實權卻每一個都是德高望重,一呼百應之人,然後是左右丞相王壽庭和韓林軒,王壽庭被先帝耽誤了,半生三起三落大有才華和能力的人,現在被新帝重新啓用,如此一個有才華的人,被安排在左相的位置,其中的深意怕是韓林軒最明白,再來就是那幾個小輩的年輕面孔,這裏面有的人霍真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官位和名字,怕是才入朝沒幾年,也應是皇帝對新勢力的培養。

這些人集中在一起,霍真看到了未來幾年内朝局将要面臨的變革,内閣要重組,相權要被架空,這是霍真目前能看到的,那麽皇上帶着這些未來朝局變化的關鍵人物來到戰場上是爲了什麽?或者是爲了誰呐?霍真沒往自己身上想,戰争過後他能功成身退,因爲他沒有野心,所以沒什麽放不下的,他想到了霍時英,但也隻是念頭一晃而過,沒敢往下細想。

霍真稍一轉念就想的遠了,下面戰場上的戰局起了變化,随着一聲巨大的轟響,屹立百年的颍昌府南城門在巨大的撞車持續的撞擊下,終于轟然倒塌。傳令兵飛奔來報:“報元帥!南門攻破!林主簿問您是否攻進城?”

霍真的手指敲擊着扶手,沉聲下令:“增兵南門,讓林清不惜一切代價殺進去,巳時之前務必奪下南門的控制權。傳令魏賢庭把他的隊伍拉到東門來。”

傳令兵奔馬而去,霍真沉坐片刻,忽然高喝一聲:“來人!”

急急奔來的傳令兵跪下接令,霍真停頓片刻方下令:“傳令霍時英,整隊,準備迎敵!”霍真這一聲令下不再是那麽的铿锵有力,而是很是沉重的語氣,一直像個教養良好的貴公子一般安坐的皇帝轉頭看向他,霍真卻誰也不看,手扶着下巴,望着地面。

整個颍昌府,唯有東城門,因是主城門,城門最寬闊,一條筆直寬廣的大道直通城門口可容下大批騎兵整隊沖擊而出,當初建這座城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它的軍事用途,所以毫無懸念的東城門将是這場戰役的主戰場。

颍昌府的南城門在攻陷,漢軍付出巨大的代價,從南護城河到城門口堆積了無數士兵的屍體,巷戰開始漢軍更是每前進一步都是踩着無數自己人的屍體。

西北兩座城門依然在佯攻,城内大批羌人最後的主力開始在東城門集結,城外,東門的局面在悄悄起着變化。

東門戰場邊緣南北兩面忽然豎起兩面大旗,魏字大旗在風中飄舞,那是最後留在冀州的朝廷軍隊,最後剩下兩萬人跟羌人在邙山山區裏周旋了四個月的冀州軍。

兩個巨大的方陣慢慢在戰場南北兩邊成型,在平原上形成了左右夾擊之勢,巨大的盾牌後面林立着長矛閃着片片寒光,在他們後方的更遠處,是黑壓壓的正規騎兵,那是馬騰和顔良回援的騎兵隊伍。

東門戰場的正前方,兩萬朝廷地方步兵的方陣後方,一支龐大的騎兵隊伍緩慢的從大後方集結而出,在霍真他們所在的土台下集結成一個雁陣型。

這支隊伍,肅穆沉悶,上萬人的列隊,毫無人聲,馬上讓人觀戰的所有人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他們身騎西域而來的外族高大烈馬,手握重錘,鐵锏等重型武器,燕朝暗紅色的騎兵服外面套着羌人的皮甲,裝具,怪異而又彪悍,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馬整體就給人一種冷酷而野蠻的感覺。

土台上皇帝沒吭聲,花白胡子,有點虛胖的焦閣搖搖指着下面隊伍的正前方問霍真:“那是你閨女?”

其實從這黑壓壓光看見人頭了,雖然知道霍時英肯定是在老頭指的的那個位置,但霍真知道他肯定是看不見的,這個時候問上一句霍時英那意義絕不一般,心下微微一喜,嘴上卻回的極其随意:“是啊。”

焦閣老砸着嘴,歪歪着身子,砸吧半天忽然嚷了一句:“了不得啊!”

幸虧戰場上鼓聲雷動,焦閣老這一聲不算太突兀,而且所有人都聽見了,這評價太正面了,就憑這句話霍時英在朝堂上那是真正的露頭了。

霍真心裏大樂,剛想謙虛一句,沒想到老頭接着又搖頭晃腦的來了一句:“可惜了,是個女娃。”

霍真立刻被噎了一下,焦閣老還在那晃着腦袋臉上是大大的惋惜又說了一句:“這要是個男娃娃,配我們家惠甯多好。”

霍真這會真的是被噎着了,滿京城誰不知道焦閣老家有個孫女,小時候出水痘,毀容了,醜的二十四了都嫁不出去。

霍真扭頭看皇帝,皇帝端坐着看前方戰場,霍真心裏不舒服了,這老頭太狡猾了,拿他們家的霍時英跟皇帝打機鋒。還差點把自己都涮進去。

這麽個至關生死的大戰之際,霍真沒精力跟他們周旋,決定不搭理老頭。

他們在這你來我往的時候,遠在這個土台後方半裏外的一個軍帳内,有兩個人被五花大綁的扔進了一個帳篷裏。

被綁的人是秦川和馮峥,臨整隊出發前,霍時英親自下的命令,一句話的解釋都沒有。

秦川被扔在地上,“嗷嗷”的叫着,蛹一樣扭動着往外拱,扔他們進來的幾個兵的領頭的很客氣的對他們說:“兄弟,對不住了,這是将軍下的命令,打完仗就放了你們,你們先忍一會。”

秦川用腦袋撞地,咬牙切齒的罵:“霍時英,你個孬種。”幾個當兵的,互相看了一眼,轉身出去了。

秦川額頭抵在泥地上痛苦的嚎,一邊的馮峥始終鎮靜,帳篷裏隻剩下兩人後,他忽然出聲:“别嚎了,我靴子裏有把刀子,你過來,想辦法把繩子弄斷了。”

秦川“嘎”的一聲不叫了,擡頭驚訝的望過去。

“愣着幹什麽?你想待在這?”馮峥沉着嗓子吼了一聲。秦川立馬就動了,兩條漢子扭動着,互相合作弄開了身上的繩子。身上一自由,兩人跳起來,同時看了對方一眼,轉身沖出了帳篷。

一沖出去,守在外面的兩個士兵吓了一跳,手裏的長矛立刻對着兩人叫道:“幹,幹什麽?快點回去,将軍有令要關你們到天黑。”

前面的馮峥剛想說話,後面的秦川一掌揮開開他,手裏剛才割繩子的小刀就戳在了自己脖子上,他這人痞了半輩子,此時卻頗有大義凜然的樣子:“兄弟,有攔着人跳河,上吊,吃耗子藥的。沒見過攔着人盡忠報國的,你要還是條漢子就放我們走,要不老子今天就了解在這了,将軍回來你們還是沒法交代。”

清冷的晨風中,秦川的眼睛是通紅的眼神是堅毅而決絕的,當過兵打過仗的人都知道那是全豁出去了的眼神,終于有個領頭的站了出來,他沒多說什麽,讓人牽過來兩匹馬,親手交到兩人手中,對着兩人拱拱手說了一句:“保重!”轉身帶着人走了。

秦川和馮峥一刻也不敢耽擱,上馬向着戰場狂奔而去。

馮峥和秦川趕到的還不算晚,他們的隊伍還立在漢軍步兵方陣的後方沒有動,兩人一路策馬狂奔至雁頭的位置,霍時英掉轉馬頭對着他們。

三人有短暫的對視,誰也沒有說話,秦川的眼裏是被抛棄的憤怒,噴火一樣的眼睛瞪着霍時英,霍時英看着他,眼裏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她要讓秦川活下去,秦川跟随她此戰而亡于戰場上,那将是她要用一生去背負的痛苦代價。

秦川憤怒的盯着霍時英,憤怒于最後一刻被丢下,我不怕死,就怕死的時候沒有看着你還活着。他們都懂彼此的意思,誰也不用說出來。

霍時英再轉看向馮峥,馮峥的臉還是那麽白,但眼角唇邊有了很淺的幹澀的紋路,和四個月前比他眼裏少了尖銳,多了風霜和沉寂,他堅定的和霍時英對視着。

霍時英調開馬頭,讓出位置,兩人一聲不吭的歸隊。

這一天是個晴空萬裏的好天氣,但依然吹着冬季的寒風,霍時英目視前方,她的視線并不寬闊,前方是列隊整齊的步兵方陣,隊隊人影望不到盡頭,隆隆的喊殺聲充斥着這天地間。

霍時英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報效這個國家了,此時的她心裏沒有多少洶湧的激情,反而有種血脈将要用盡了一樣,死灰般的沉寂。

霍真坐在土台上,望着下方騎兵雁頭的那個位置,不複剛才一般的躊躇滿志,意氣風發,微微縮着腰,手指搭着下巴,眼神深潭一般的沉寂,一言不發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麽。

初生的日頭仿若在一瞬間退去那層柔和的光暈,變得那麽耀眼,讓人不能直視,東大門城牆四周依然是濃煙滾滾,漢軍還在不要命的網上沖鋒,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沒有人注意到大門後面發出的“卡卡”機關轉動聲。

厚有三尺,高達三丈被鐵皮包裹着的颍昌府東城門,緩緩開了一條口子,“嗡!”的一聲撕裂空氣的破空之聲,一支玄鐵打造的黑色箭羽飚射而出,三丈外正在沖鋒的漢軍士兵,忽然被長箭貫胸而過,轟然倒地,緊跟其後的人臉上露出茫然,驚愕的看向城門,這是他們留在這世間最後的表情,接二連三的黑箭緊跟着就到了眼前,他們的腦子裏都再沒有來的及有下一個思維,就被巨大的貫穿力,射中倒地。

一陣“嗡嗡”的破空聲後,沖到前面的漢軍倒下一片,巨大的壓倒性的殺傷力,給了沖鋒的漢軍士兵片刻的震撼,羌軍的主力還沒有露面,殺氣就呼嘯而來。

颍昌府的東門緩緩洞開,霍真斷然下令:“擊鼓,傳令收兵。”

沉重的鼓聲傳遍四野,東門奮戰了一晝夜的漢軍士兵,随着鼓聲收隊退出戰場。

同一時間,東城門内,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層層傳出,黑甲,裝具步伐統一的羌軍的黑甲軍,緩緩步出城門,戰場上出現了凝重的寂靜。

這是真正決戰的之前的最後時刻,廣袤的平原上演着震撼人心的一幕,羌軍如黑色的潮水,湧動着從城門内傾瀉而出,百丈外,與之相對的漢軍方陣随着一聲号令忽然如波浪般從中間一分爲二,霍時英帶領的,這支沒有番号的悍軍豁然亮相而出。

羌軍還在湧動而出,霍時英位于隊伍的正前方,沒有人看得見她的表情,自從她帶領這批人後,每一次打仗之前她從來不往後看自己的這幫兵,她不敢看他們,她怕某一張臉會給自己留下印象,因爲她對他們有愧,她練他們,就是要讓他們來這裏送死的。

土台上,皇帝忽然問了霍真一句話:“霍元帥,你心疼嗎?”

在今後的歲月裏,這君臣二人的關系一直不遠不近,私交一直都談不上好壞,這一句話應該是皇帝此生對霍真說的最直白的一句話。

而霍真不顧君臣之禮,沉默的倚坐在那裏,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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