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嘯濃眉深鎖,見楚善戈頻頻對自己使眼色,他一時猶豫不決。
他知道君辭去時犯險,但他與君辭相識至今,似乎沒有君辭不能成之事,他願意相信君辭此去雖艱難,卻必有把握。
蔺知桓于他們而言是不可或缺之人。
盡管他對楚善戈極其欣賞,卻也不忍她長途跋涉去做這等事,且一個女子在外,無論君辭派多少人相護,也不如蔺知桓便宜。更遑論楚善戈到底能否成事還未知,須知錢糧就是他們日後的根基。
無論是周氏、燕氏、蕭氏,甚至是被君辭趕出六鎮的衛可氏等人都比他們更富裕。
君辭遲遲不語,就是看到楚善戈的眉眼官司,等着秦嘯表态,她看得出秦嘯對楚善戈有些不同的情愫。
結果很欣慰,秦嘯沒有盲目失去判斷力。
“扇扇,聰慧如你,既知周氏故意設局,等我入甕。又如何能夠不明他何以認爲我必去?”君辭反問。
楚善戈呼吸一滞,她自然知曉。
不僅是蔺知桓不可替代,哪怕蔺知桓可替代,他爲君辭效力之事已經由蕭邑抽絲剝繭宣揚得人盡皆知,其中宜都更是大肆宣揚,可以說沒有蔺知桓相助,宜都一戰,君辭不會赢得那樣全身而退,使得周氏啞口無言。
如此勞苦功高之人,君辭輕而易舉就舍棄,難免會動搖她淺薄的根基。
君辭能有今日之勢,全靠她的品行與能耐服衆,倘若今日不奮力營救蔺知桓,他日隻需稍加挑撥,跟随之人勢必心思浮動……
“王已然早早爲他尋好退路,是他自己生了變故,王隻需盡力即可……”楚善戈仍舊試圖說服君辭,“王一身所系,不止一人!”
身爲鎮北王,君辭肩負的是整個六鎮以北的重擔!
她爲蔺知桓籌謀過,在楚善戈看來,隻需要做做樣子去一趟,情分盡到便能堵住悠悠之口,不值得去犯險。
“我若是這等道貌岸然之徒,今日你不會在此苦苦阻攔于我。”君辭淺笑吟吟。
楚善戈猝然被堵得啞口無言,失去了所有的立場。
倘若君辭是那樣的人,她不會留在君辭身側,君辭當日也不會救她……
她無力垂首,有些沮喪,她隻是不想君辭受難。
“王此去,北境必亂。”秦嘯不忍見到楚善戈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如說些實在的。
蔺知桓的事情已經被蕭邑宣揚得天下皆知,整個天下各方勢力,無不觀望君辭的态度,尤其是還在苦守的高恣,虎視眈眈的衛可茲刄與宇文竟。
他們就是一群狼,還環伺在君辭的領土周圍,盯着君辭的一舉一動伺機而動。
隻要君辭一走,他們必定會卷土重來。
“這是對我的考驗,何嘗不是對你們的考驗?”君辭目光與秦嘯對上,“我可以是你們永遠的後盾,但你們卻不能隻是我手中的利劍。”
倘若她的兵馬沒有了她親自坐鎮,就軍心不穩,她何談再征戰天下?不若早早隐姓埋名逍遙自在。
亂世剛起,他們這一條征伐之路還未真正開始,日後要面對的強敵,經曆的戰役數不勝數,她不可能每一仗都親征。
“怎地?沒有信心?”面對秦嘯的沉默,君辭挑眉。
“不,屬下隻是沒曾想這一日來得如此之快。”秦嘯挺直背脊。
倘若沒有當日君辭坐鎮柔然,由他帶兵主攻高車,他或許會有幾分忐忑。可有了這一役,又有了君辭去尋應無臣,将北境托付與他的一段經曆,他心裏已經有了如何防守的路數,不再是空白茫然。
時間已經不容他再一步步穩紮穩打,他必須飛速成長,才能永遠站在王面前第一位列。
這一次是考驗,是冒險,但他全力以赴!
君辭滿懷欣慰,拍了拍秦嘯的肩膀。
眼前這個桀骜不馴的少年郎,君辭第一面見到就知道他值得自己費心栽培。
那是一種千裏馬與伯樂相遇的微妙直覺,難以言喻,卻不容忽視。
既然決定要救人,君辭就知道刻不容緩,蔺氏給她的時間不會太長,她倒不怕蔺知桓因爲她遲遲不至而心寒倒戈,而是憂心那樣的人才,因她慢了一步而失了性命。
她開始部署起來,她不會偷偷摸摸的走。
讓高氏知曉後,他們勢必會以爲自己心虛,反而會更不計代價攻打北鎮,不若大大方方來。
她先是以鎮北王的身份修書一封給蔺氏,要求蔺氏開個條件,将她的人放回來,讓蔺氏知道她對蔺知桓的在意,好使得蔺氏與周氏不至于對蔺知桓下殺手。
他們肯定不會放人,君辭隻是擺出一個态度罷了。
書函才遞出去,君辭先一步收到了應無臣的來信,他說他會去一趟博陵。
君辭眉頭擰起,應無臣親自去自然能夠輕易救出蔺知桓,前提條件是再次和應氏糾纏起來。
周榮死了,世家與周榮的協議名存實亡,願不願意認全看周成文與周隆能不能扶得起來,顯然他們需要一個更合适的選擇,曾經被他們選擇的應無臣無疑最佳。
他隻需要開一個口,應氏出面,就能把蔺知桓送到應無臣的手上。
可這個口如此好開?
世家的便宜這般好占?
她立即回了信,言辭從未有過的鋒銳,不允許應無臣插手此事,否則他們之間,必将再無信任可言!
接到信時,應無臣已經到了晉陽,見到許久未見的巫铮等人。
看到恰好寄到此處的信,他不由自嘲一笑:“幸得我還未邁出這一步。”
他昨日便到晉陽,若非猶疑,早已動身入河北……
他想先斬後奏,一心爲她,又深知她性子剛強,不喜這等自以爲是的對她思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