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此時北鎮其他部落受北鎮影響，都緊盯着朝廷皇後何時産子，她隻要足夠迅速，就能在高恣反應過來之前，拿下柔然。
爲後面兩面夾擊北鎮奠定基礎，也防止她與北鎮開戰之後，柔然趁機坐收漁利。
其二，君辭的鎮北軍在她殘酷的訓練之中，初具雛形，君辭也帶着他們在秋時深入叢林獵虎殺熊。血腥他們已然能夠适應，可真正的殺人，他們仍舊是會遲疑。
乍然帶着他們對上北鎮大軍，隻怕折損慘重。
先攻柔然則不同，他們生在北鎮之外，和漠北東胡邊上的百姓一樣，見慣了柔然的燒殺搶掠，盡管因爲北鎮的阻攔，他們要比東胡邊上的百姓安然一些。
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第一次作戰面對的是柔然，而非同胞，更非聲名在外的北鎮六軍，他們心中不但少了對北鎮六軍的懼意，還能因對柔然的憎恨而激發更足的勇氣。
等他們真正在與柔然大戰之中活下來，取得了勝利，他們才有足以與北鎮六軍一戰的資格。
其三，日後很長一段時間，以北鎮爲中心，将會是君辭的根基，她要養活的不僅僅局限于她的軍隊，還有六鎮的百姓，她需要一片被清淨之地補給，思來想去她選擇了柔然。
世人眼裏柔然是荒涼、貧瘠、毫無教化之地，然而追溯千年萬年，這些世家大族又在何處，所爲的詩書禮儀又有多少？
何處不是荒蕪之地？
待她拿下柔然，築城郭、興田種，何愁它不能改變成肥沃之地？
最重要的是柔然割據着北朝與西域的商路，若能平息此地，有蔺知桓在，她日後的錢财可無憂！
“你們來了也好。”君辭的目光掃過幾人，“随我進帳。”
鎮北軍全都是征招于難民，其中也有家道中落者，皆是少數。見識與領導才能上不似強身健體，日夜不辍，三五月便能有成效。
秦嘯他們來得正是時候，君辭迅速将他們安排到了最高的職位。
鎮北軍猶如一張白紙，尚未被權勢熏染，對突然降落的軍官除了好奇，便是擔憂秦嘯他們不好相處的忐忑，他們來自民間，最大的優點樸質與賣力。
赫連躍給了君辭三萬人，最後留下的不足兩萬人，中途有放棄的，有不合格的，也有隐而不報，害怕被遣退而過度勞累猝死者。
一萬餘人，死亡大概有十來人，大多數是領了一袋子糧食被遣散。
“今夜我随商隊潛入柔然……”君辭将自己的作戰計劃詳細告訴秦嘯幾人。
她能夠在北鎮發展如此順利，其中最爲感激的莫過于楚善戈。
楚善戈爲她很好掩蓋了身份，使得她哪怕長久不在，也能輕易被蒙混過去，縱使偶有隐忍猜疑，楚善戈也能第一時間爲她圓過去。
和柔然的接觸也是始于楚善戈，她來此幾個月後名聲見顯，有一日恰好遇到了幾個聞名而來的柔然女郎，身份還不低，是柔然的貴族。
就此搭上了路子，楚善戈想到柔然的一些藥材、皮毛等物，就和君辭商議，他們是否要借助便利倒騰一些，雖然拿到北鎮來販賣賺不了多少銀錢，但若能運到南朝……
她自己是南朝人，自然知曉在南朝這些物什的價值。
君辭立時想到了蔺知桓，蔺知桓正愁沒辦法在亂世來臨前多存些錢财……
蔺知桓當即從南朝甚至北朝帶來了許多東西，随着楚善戈借助這幾位女郎的引薦，越過北鎮與柔然往來了半年。
其中楚善戈和君辭也出了不少力，否則兩地距離甚遠，至多能倒騰兩趟。
君辭更是借助這次機會深入了解了柔然，大緻的兵力經過她的推測有個估算，柔然部落的王庭，君辭也夜裏潛伏繪制出來，她将輿圖展開給秦嘯等人。
“入内之後，我會避開巡衛，刺殺柔然可汗，早已被我送入柔然邊外潛伏的鎮北軍會發起進攻……”君辭的指尖在她劃出的幾根箭頭上移動，“秦嘯、巫铮、趙醇你們三人分别帶領五百人，從這三方突襲。向我聚攏，蘭岸與小六一會兒随我一道跟着商隊入内。”
“将軍，明日陛下起勢，消息傳回北鎮最快需兩日。”秦嘯有個顧慮，“我們今夜動手，哪怕遠離此地，一日之内消息也該傳回。
高氏必會猜到是将軍對柔然用兵，如何能坐視将軍将柔然收入囊中？”
高氏最快也要後日才能知道朝廷巨變，明日他若先知道君辭動了柔然，定然要搗亂！
君辭聞言莞爾：“他沒這個機會。”
一年未見，少女的眉宇間多了一份深沉，卻依舊是那個運籌帷幄的将軍。
秦嘯沒有追根究底，他隻是将自己所思所慮提出，君辭沒有忽略便好。
君辭帶着蘭岸和小六回了藥房，他們要在這裏随着與柔然交易的商隊，充當護衛一道去。
“阿郎！”君辭準備出發時，楚善戈叫住她，走上前将君辭牽到一旁，把一個巴掌大的小錦囊遞給君辭，“這是一枚危急時刻能保命的藥丸，你戴在身上。”
新年伊始，北地的寒風刺骨，深重夜色下，風雪席卷。
眼前的女郎包裹在厚實的皮袍内，帽子上的絨毛勾住碎雪，圍住她光潔額頭，露出半邊臉。
寒冬沒有星辰，卻有她的眼睛，比星辰更璀璨明亮。
君辭低頭看着楚善戈，她頭次有言難開口。
楚善戈對她的心意她隐隐約約有些明白，她不知道楚善戈是怎麽流落到這裏，但她救下楚善戈之後，楚善戈從山匪那裏隻帶了一個小布包，布包裏有幾片金葉子，和一個蠟丸。
她時常會取出蠟丸端詳出神，有一次恰好與君辭遇上，她提過一嘴，蠟丸是她阿娘之物，裏面密封着一枚珍貴的藥丸。
“扇扇……”君辭喚了楚善戈的乳名，“我是……”
她想告訴楚善戈她是誰，但想到楚善戈與她相遇之後對她的依賴，君辭頓了頓，她知道再繼續隐瞞下去，隻會造成更深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