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閱一直未抓到證據,高恣也将信将疑,未曾将此事鄭重告知其他人,讓懷朔鎮淪爲衆矢之的。
他身爲老狐狸,心裏明白,這步棋一旦走了,北鎮就要變天了。
因而舉棋不定。
“明日,我親自去見見董棄。”高恣仍舊謹慎。
翌日,父子倆來董府拜訪,這兩個月兩家幾乎劍拔弩張,可到底沒有撕破臉,且每次都是高閱這個晚輩出面,董棄也隻得忍讓一二。
“董公,我兒前日親眼見君氏女潛入貴府。”一番寒暄之後,高恣單刀直入,但話卻留有餘地,“董公德行高尚,我自不會信董公與君氏女同流合污。
我亦不是借此要污蔑董公,陷董公于不義,否則我兒疑心兩月,這風聲早已吹遍其餘四鎮。”
高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态度,使得董棄臉色稍緩,他認真思量一番,轉頭問高閱:“賢侄當真見君氏女入了我府邸?”
“絕無作假。”高閱信誓旦旦,“世伯,我在府外等候一日一夜,隻見人入未見人出。”
董棄正色道:“高公信與不信,董某未曾見過君氏女。想來賢侄的人至今也未曾撤離,依賢侄所言,君氏女理應還在董某府中,不若高公親自帶人搜查。”
“何至于如此,何至于如此?”高恣罷手,“董公莫要動怒,我是憂心這君氏女有意挑撥你我,攪亂北鎮。”
這個可能也不小,董棄鄭重颔首:“高公,董某還是那句話,絕無與君氏女有牽扯。”
董棄的堅決,使得高恣心中猜疑偏向是君辭在搞鬼:“董公再三言明,我自是不敢再疑。隻是這君氏女武藝奇高,又詭計多端,她潛入董公府邸,隻怕目的不純,董公可要當心。”
“多謝高公提醒。”董棄領情,誠心緻謝。
這一瞬兩人都偏向于,他們遭了君辭的道。
似乎心結說開,兩人又客客氣氣起來,董棄邀請高氏父子二人留下用膳,二人客氣推辭一番便留下。
正在二人相談甚歡之際,董棄嫡子董臨歸家,知曉家中來客,便前來見客。
董棄見近來總是往外跑的兒子,不由訓斥:“别整日在外遊蕩。”
尤其是君辭還埋伏在暗處,他擔憂君辭對董臨下手。
董臨今年十七,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父親對他素來嚴厲,因而父子之間并不親近,見父親當着客人的面訓斥自己,更是面色不愉,争辯道:“阿耶總嫌兒文不成武不就,兒近來遇到一位先生,授兒武藝,今日先生考校兒,言兒大有精進,兒可沒有在外胡鬧。”
同樣當着客人被兒子撅了回來的董棄也面上抹不開,當下冷哼一聲:“好好好,今兒就讓我好生看看,你有多少長進!”
董棄當即喚來自己的精銳親衛,要他們來考驗董臨。
剛開始還未曾有異樣,但打着打着高閱的臉色便陰沉下去,等到董臨當真在董棄親衛手下過完無招,董棄還未來得及高興,高閱便大步上前:“你先生是何人?在何處?”
“二郎!”高恣呵斥失态的高閱。
“阿耶,這是君氏女的武藝!”高閱轉頭急聲道。
白韶寺君辭出手幫過高閱,之後與君辭合謀共分普樂王的糧草,高閱一路暗中瞧着,倒不是爲了監視君辭,而是好奇君辭如何成事,也憂心君辭是騙他。
君辭的路數獨樹一幟,方才董臨的招數明顯與君辭相似。
此話一出,高恣看向董棄,意味深長。
董棄臉色一沉,質問董臨:“你先生在何處?立時将人尋來!”
“阿耶,先生不是君氏女,先生是個男兒!”董臨對先生十分推崇,自幾人言辭間揣測出些許,自然要維護自己的先生。
“不識君氏女之人,隻要她不點破,裝做男兒足以以假亂真。”高閱寸步不讓。
“你——”董臨氣得面色鐵青。
不等他多言,董棄當下一腳踢在董臨膝蓋窩,緻使董臨撲通一聲跪地,他吩咐親衛:“押着他,帶着他的随從,一道去将人給抓回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阿耶,你不能——”
董臨的反抗無濟于事,他不交代先生的去向,但他的随從可不敢守口如瓶。
幾人在董府等候了半個時辰,最終也沒有帶回人來,親衛畢恭畢敬回禀:“郎主,已人去樓空。”
高氏父子聞言,神色各異。
董棄深吸一口氣,一臉坦蕩對着高恣:“高公,這君氏女果然心思詭谲。”
高恣笑着,笑不達眼底:“董公心裏知曉便好。”
這一瞬,董棄就明白,他再難取信高恣父子。
董臨習武恰好是君辭失蹤次日,君辭獨門武藝,非親非故就傳給董臨?隻爲挑撥?
雖不無可能,但董氏不給君辭好處,君辭花了幾個月的時日每日都給董臨傳授武藝,這是忍辱負重來此韬光養晦的人麽?
她這樣蹉跎下去,如何培植勢力,日後尋周氏報仇?
尋他們報仇?
董棄氣得胸膛起伏,卻百口莫辯,最終隻能客客氣氣将高氏父子送走。
他知道高氏父子出了這趟門,勢必要将他與君氏女勾結的消息傳給其他四鎮,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做最後的掙紮,提前修書一封,将事情原委告知其他四位鎮将。
其他四人收到董棄的書信,不說早就親近高氏的二人,隻說宇文竟與賀拔铳,想法就與高恣不謀而合?
周月娥都懷孕了,這一胎必是皇子,哪怕是皇女也隻能變成皇子。
他們的陛下命不久矣,君辭作爲陛下的親信,隻怕被發配北鎮之前,陛下就會有所透露,畢竟大婚這麽多年,陛下要是防不住,這孩子早就出生,隻能說明這孩子是陛下的某種妥協。
十有八九就是周榮放過君辭的交換條件。
如此一來,君辭早知事态發展,更知曉自己的時日不長,至多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