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辭想要糧,他就努力給君辭籌糧,至于糧食的來源,也清清楚楚告知君辭。
君辭若是還要,他必定會繼續給君辭籌,至于被宜都百姓記恨,那也是君辭自己的選擇。
“将軍,這些糧食……”巫铮咬緊後牙槽。
“既然都送來了,便收下吧。”君辭神色淡淡,當着衆人的面隻是歎一聲,“也能讓将士們多守一日。”
糧食已經以中護軍的名義征繳,退回去也未必能物歸原主,物歸原主也未必不遭恨。
且她現在就是“缺糧”,缺到已經放下骨氣,忍氣吞聲要下了這一批才合理。
隻有吃得飽的人,才能不受嗟來之食。
當真把糧食退回去,少不得還要惹猜疑。
“将軍!”巫铮面色漲紅,“這分明就是羞辱!”
“阿铮!”秦嘯出聲呵斥。
巫铮視若無睹,掙開握住他手臂的趙醇:“将軍,我們便是餓死也不能食這等有辱聲譽之食。”
“退下。”君辭冷聲命令。
“将軍!”巫铮不僅不退,反而撲通一聲單膝跪在君辭面前,抱手道,“請将軍允末将親自将這些糧食送回宜都,送回百姓手中。”
“讓開。”君辭眸光也泛起了冷芒。
“請将軍允許末将……”
“來人,左軍幢主巫铮不遵軍令,杖三十軍棍!”君辭當即下令。
“将軍……”
“求情者同罰。”君辭堵住他們開口求情的話,見他們仍舊跪下,又補充,“一人求情,杖罰增一十。”
秦嘯等人的話倏地堵在喉嚨眼,他們不怕自己被增加軍棍,但不能連累其他人尤其是巫铮再增加。
“将軍,末将頂撞甘願受罰,但請将軍容末将把這些糧食送回……”
“拖下去。”君辭似乎不耐煩聽他之言,丢下一句話,便大步離去。
巫铮被陳腯和高毅親自拖下去,親自盯着人杖責。
三十軍棍,衆目睽睽之下,巫铮聽得額頭冷汗大顆大顆砸落,雙手緊緊握着凳子,愣是一聲不吭。
有了這一茬,人人知曉君辭心緒不佳,沒有誰敢湊上前,中護軍上下便是連巡衛的腳步都放輕了不少。
巫铮被杖責完擡入自己的卧房,大發脾氣,将所有人都趕出來。
就連秦嘯等人都不允許進。
夜幕降臨,松滋城外南朝軍已經圍了一日,中護軍的人個個都繃着心弦,随時準備作戰。
柳城立時組織人各什什主與副什疏導開解,告訴他們南朝軍知曉他們無糧,既可将他們困死,又何必耗費兵力與他們正面交鋒:“讓将士們該吃吃該睡睡,将軍會想法子籌糧,當真籌備不到,少不得要破釜沉舟,與之生死一戰,别到了戰場上睜不開眼!”
這番話成功将中護軍缺糧事情散步更廣更深。
将士們各懷心思,但有心腹帶頭掙紮一番倒頭呼呼大睡,就有從衆之人跟着躺下。
“金瘡藥,一會兒讓秦嘯給你抹。”君辭躲開所有人來到巫铮房裏,扔給他一瓶藥。
這藥是應無臣贈與他,師傅留下的配方已經達到一撒便能止血的神奇地步,應無臣在這個藥方上做了修改,不但不減止血之效,還增添了極強的生肌愈皮之能。
從枝江城一路到松滋城,君辭親自檢驗了這藥的神奇。
否則她便是再好的自愈力和鐵打的身軀,也不能抗到現在。
“嘿嘿……”巫铮笑得有些憨傻,握着精巧的藥品,有些驚奇,“咦,将軍你這藥好似與先前不同……”說着他還撥開塞子,湊近聞了聞,“還有股牡丹之香……”
“你若不要,還我!”哪裏來這麽多廢話。
迅速縮胳膊,手藏到胸膛下,躲過君辭伸來的手,卻牽扯到臀部的傷,疼得他龇牙咧嘴。
瞧他那模樣,君辭更是忍不住訓他:“現在知曉痛了?逞什麽能?”
“早些取信他們,早些動手。”巫铮皺着一張曬黑的俊臉。
他今日就是故意要頂撞君辭,目的就是爲了演一場戲,好叫那些人更信他們缺糧。
缺到君辭爲此都不惜對心腹下狠手。
自然這是他臨時起意,秦嘯他們都沒有看出來,但隻他一個眼神,君辭就讀懂了。
“我若執意不打你,你又當如何?”君辭問。
巫铮與秦嘯不同,秦嘯是智勇雙全,巫铮平日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細,關鍵時刻有急智。
“将軍若還不配合我,我隻得拔劍架在脖子上。展現‘毋甯死,不受辱’的氣節!”說着巫铮有點失望,君辭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這副模樣落在君辭眼裏,隻差沒有将她氣暈:“我看三十軍棍打少了!”
“将軍……”巫铮委屈巴巴眨眼睛。
君辭懶得理他:“好好養着,至多七日,養不好,爬也要爬着上戰場!”
“末将領命!”巫铮肅然抱手,而後又露出賤兮兮的笑,“将軍,這藥這般精細,不知出自何處……”
他們和君辭相處一年,君辭從不追尋精細,吃的用的穿的比他們這些爺們都要不在意。
實用在君辭這裏才是首要,似這等瓶子,不僅精巧,還繪了一朵淺藍色牡丹花……
不是君辭作風,君辭隻會嫌它花裏胡哨。
對上巫铮求知若渴的目光,君辭笑容逐漸森然。
“我……我……”巫铮連忙咽了咽口水,對着外面扯着嗓子高喊,“小公爺,快來爲我上藥,我疼啊……”
冷哼一聲,君辭在秦嘯沒有闖進來前,一個閃身從窗戶消失。
君辭爲了糧食打了巫铮,這事兒很快就傳回宜都。
郡守府内蔺郡守年輕俊朗,未至而立之年,聽聞此言不由格外玩味:“此女詭計多端,城府極深,未必可信。”
他的下屬還未來得及開口,仆人來禀:“郎君,四郎君來了。”
蔺郡守站起身,親自相迎,在院子裏與被引進來的蔺知桓相遇。
“二兄。”蔺知桓先行禮。
“四郎緣何在此?”蔺郡守回了禮後,一邊引着弟弟進去一邊問。
“本就在南平郡,兩國交戰,隻得躲在江安縣,關隴軍攻破江安縣,弟弟才得以進入江陵縣。”蔺知桓頗有些頹喪,“聽聞二兄在此,便折道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