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都城内,翼軍右裨将宋鄱見君辭果然下令停止了絞殺,握着刀柄的手一動,仰頭就要自我了斷,一柄長槍卻先一步貼上他的脖頸,擋下刀刃的鋒芒。
君辭:“将軍若自裁,我便殺盡南朝俘虜。”
“你……”宋鄱眼瞪如鈴。
不理會宋鄱的憤恨,君辭帶着蘭岸徑直朝着郡守府而去。
郡守府如今空無一人,先前的郡守被以身殉城,南朝軍入城,将之設爲臨時作戰所。
“将軍!”秦嘯大步奔入府衙内,他的目光鎖住君辭,滿眼的喜色,以及深藏的尋求認可與褒獎渴求。
君辭鳳眸蘊含笑意:“中護軍現下如何?”
“回禀将軍,中護軍出征一萬九千餘人,現存一萬七千餘人,其中重傷者五百餘人,輕傷者三千餘人。”秦嘯對軍中調動傷亡了如指掌。
君辭颔首,這點傷亡在她的預估之中。
“你,現在點兵三千,接應巫铮,若與松滋城南朝軍,兵力有四千餘,便協同作戰,拿下松滋城!”君辭立時吩咐。
“諾!”秦嘯抱拳之後,迅速退下去整軍。
“主公,宜都糧草已盡。”秦嘯剛走沒有多久,霍清渠便來了。
柳城不在,軍需便由他清點與統籌。
“你們一路來,隻怕收獲不菲。”君辭微微一笑。
來到宜都會面臨的局面,君辭早就推測到,這才隐晦指點秦嘯等人。
“主公英明,不計錢财布帛,一路所獲糧草,也足以宜都兩萬大軍七日不缺糧食。”霍清渠道。
“高毅,阿腯!”君辭對外高喊。
二人齊步而來:“将軍。”
“你們二人領一千人,去迎回柳統領。”君辭吩咐。
“将軍,不攻打長陽城麽?”陳腯方才守在外面聽到君辭對秦嘯的吩咐。
君辭:“去吧,迎柳統領歸來,若遇長陽援兵,殺!”
“諾!”
君辭轉身面對正前方的輿圖,這是南朝軍留下,她的人手不夠,占據長陽城,無疑分散了中護軍。
長陽之外是夷陵,隔江而立,夷陵無法救援,長陽兵力不足爲懼。
讓柳城回宜都,守好宜都城便是。
至于松滋城,前方是南平郡,是南朝大軍兵力集中的大郡之一,秦嘯若是拿下松滋城,那麽還有一場硬仗。
君辭沒有歇息,簡單吩咐,将宜都城安撫的事情交給了霍清渠,她便帶着阿骨和雲如意去見了宋鄱。
宋鄱雖是俘虜,君辭給予他極高的尊重,隻是收繳了他的兵刃,未捆綁也未下獄,就安排在府衙的廂房。
君辭來的時候,他肅然危坐在明間桌前。
“右統領。”君辭一步邁入房門。
宋鄱站起身,不卑不亢:“君将軍處處禮待,我心惶恐。”
“右統領稍安。”君辭安撫着,走到桌前,坐在宋鄱對面,伸出手,“宋統領請坐。”
宋鄱猶豫了片刻,對君辭抱手一禮,大方落座。
“宋統領,我此來是想與宋統領做筆買賣。”君辭開門見山。
宋鄱一怔,有些錯愕:“買賣?”
“是。”君辭點頭,“宋統領欲自裁,無非是憂心我以宋統領之性命,對蕭大都督索要好處。”
主将一旦落敗,哪怕是投降,也會選擇自裁,越是高位越要幹淨利落。
不是因爲兵敗恕罪之故,而是不能成爲籌碼。
就譬如宋鄱,君辭若是拿他向蕭邑索要巨額贖金,蕭邑給了必然引起朝廷其他勢力微詞,蕭邑不給,蕭邑下屬就會心寒。
他們是不會令自己的主公陷入兩難之局。
“君将軍此言,是給我一個自贖其身的機會?”宋鄱驚疑不定。
“沒錯。”君辭淺淺一笑,“隻要宋統領爲我完成一事,我自會放宋統領離去。”
“不知我這敗軍之将,有何處能爲将軍效勞?”宋鄱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進一步試探。
君辭不以爲意:“爲我做餌,替我引蛇出洞。”
……
南郡城,昏迷了兩夜一日的周光終于掙脫了渾渾噩噩的虛脫無力,然而他神思剛清明,就迎來了一個噩耗。
君辭竟然趁着他昏迷的這兩夜一日,迅速奪下了枝江城和宜都!
不僅如此,整個中護軍還全部撤離出了枝江城,彙聚在了宜都,和他的大軍拉開了距離。
用力一擲,手中碗砰的一聲碎裂,湯藥濺落一地,氣急攻心的他劇烈咳嗽起來,好半晌才緩過來:“好一個君辭!”
此時此刻,周光心中惱恨無比:“終究是我大意!”
他若沒有自視甚高,沒有輕視君辭這個小女郎,在君辭入了南郡城,給她按上一個假冒朝廷命官的罪名,光明正大帶着全軍将之擊殺,哪會有今日這般全然脫離他掌控的局面?
“将軍,盧郡守自枝江城傳來消息。”這時外面響起下屬的禀報。
周光揮了揮手,有人将信函呈到他面前,看完信中的内容,周光隻覺氣血翻滾,腥甜之氣遏制不住,張口嘔出一灘血。
“将軍!”
周光的下屬亂作一團,信中的内容很快也被他的左膀右臂看到。
枝江城内留守的關隴軍,除了現在站在這裏,來報信的雷副幢以及随他一道而來的兩人,全部被毒殺!
至于兇手,盧郡守信上含糊地說着在徹查之中,言外之意也就是兇手沒有抓到,甚至連懷疑的對象都沒有!
“将軍,恐怕枝江城還埋伏着中護軍!”周光的心腹憂心忡忡,“枝江城如此,那宜都……”
君辭帶領着中護軍明面上在宜都,枝江城内的下毒事件,她能夠推脫得一幹二淨。
至于被君辭帶走攻打宜都的四百名關隴軍,下場不言而喻。
戰死!
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就是周光嘔血的原因,他的人被君辭利用得徹底,最後還死得悄無聲息,甚至死了,他都不能正大光明爲他們讨回一個公道!
他周光縱橫疆場十餘年,何曾如此憋屈過?
面對敵軍沒有,今日面對一個曾完全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小女郎,竟然打落牙和着血往肚裏吞!
豈有此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