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看倒下的屍體一眼,君辭眸色冷淡,拖着長刀離去,蜿蜒的血像扯開的電光,布滿了白刃,順着寒涼的刀身彙聚于刀尖,一滴滴砸落,落在被雨水沖刷的泥地裏,暈染開去。
她很快回到了痕迹分叉的位置,選擇了第二條路追上去。
不知老天爺是想要周成武多活上一時半會兒,還是有意讓君辭趕盡殺絕,這一次仍舊沒有周成武。
與君辭狹路相逢的第二隊私衛,看着斜風細雨之中,一身紅衣貼身,手執大刀的君辭,紛紛面色煞白。
她看起來沒有半分凜然的殺氣,就好似一個立在雨中等待什麽的行人,神色冷漠,比打在他們身上的雨水還要寒涼。
緩緩擡起細長的手臂,刀刃對準私衛們,冷淡的聲音從君辭的唇齒間溢出:“自裁,留你們全屍。”
她是懶得動手,已經殺了一批,這些人武藝的确不俗,但卻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先前不知他們路數,他們又人多勢衆,或許偶爾還能傷到她一兩分,現在她對他們的路數了若指掌,且她早已經殺紅了眼,這些人連碰到她衣角都不行,實在是激不起她動手的興趣。
狷狂的話落在這些私衛耳裏,不啻于最大的侮辱,作爲周氏的私衛,他們都是通過重重選拔和拼殺,才能被周氏着重培養,平日裏都是俯視旁人,何曾受過今日這樣的羞辱?
氣紅了眼的他們,當即一聲輕喝,捏着兵刃就齊齊沖殺過去。
君辭立在原地,鳳目微眯,透過綿綿細雨交織出來的灰暗,看着他們低吼着殺過來,一直猶如木雕,一動不動。
直到私衛距離她不過五步之距,她才身影一閃,入一道流光,快出了殘影,正面沖了過去,很快融入私衛的包圍圈,血色的身影靈巧而又敏捷,刀光之中可窺見剛勁雄厚的力量。
一道道血液飛濺而起,一條條斷肢抛上半空,她從最前方的私衛一路殺到最後方,沒有一步後退,所過之處,是一具具倒下的屍體,是一道道鮮紅的血痕。
被雨水沖刷濕透的樹葉沾染了一抹抹紅,順着葉脈緩緩暈染,透出一抹妖異。
一刀取了最後一個私衛的首級,人頭還未落地,君辭已經握着刀頭也不回離去。
此時天光大亮,但籠罩在煙雨之中,深山霧霭極重,模糊了整個山貌,君辭仍舊準确無誤再次回到了分叉路過,隻剩下最後一條路,她唇角一勾,舉步追去。
衣擺拂過,有血迹掃在路邊的野草上,眨眼間又在細雨的洗刷之下消失無痕。
兩隊私衛并沒有糾纏君辭多少時間,她幾度折返反而耽誤更多,給周成武逃跑争取了不少時辰,且雨一直未停歇,君辭沿着最後一條痕迹追了一刻鍾,發現失去了他們的方向。
前方霧氣彌漫,樹幹交錯,好似每一個方向都無路,又好似每一個方向都有路。
立在痕迹消失之處,君辭哪怕耳目靈敏,也很難在雨聲與濃霧之中辨别出周成武等人逃跑到了什麽方向。
深山極廣,這一次若是追錯了,就很難尋到周成武。
就在君辭猶豫不決時,風吹霧散的一瞬間,前方樹幹上有一支箭矢,這與方才想要對她補刀時,放來的暗箭一樣,她知道這是應無臣的人。
抿了抿唇,她提步沿着插在樹幹上的箭矢追上去,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根箭矢,箭矢像路标,指引着她方向,跟着箭矢,又用了小半個時辰,君辭終于聽到了人聲。
“歇一歇。”是周成武,他似乎粗喘着氣。
“公子,我們再往深山走上些許吧。”私衛領頭人有些不安地提醒。
君辭太邪門,他們雖然已經跑了一個多時辰,但方才與君辭正面交鋒,讓他有一種被野獸盯緊的壓抑感,這種感覺到現在都沒有驅散。
“她定然追錯了路,否則早就截住我們,細雨未絕,此時未曾追上來,我們的痕迹早已被雨水抹去,她要追上來是癡人做夢,你莫要……”周成武喘着氣安撫自己的私衛長,正要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寒風吹來,前方霧散片刻,一抹紅影如鬼魅般映入他的眼底。
周成武身子一瞬間僵硬,年對着他背對着君辭方向的私衛長也霎時寒毛直豎,危險的本能讓他旋身揮刀。
铿锵之聲伴随着刀刃相接的火花在雨聲之中響起,私衛長接住了君辭飛來一刀,整個身體卻往後半弓,他握着刀的手青筋跳動,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才沒有跪倒在地,咬牙高喝:“護送公子離開——”
君辭的刀已經劃過他的刀刃,刮出一串刺目的火花,迅速朝着他的下方劃去,護衛長迅速一個翻飛,腳下的泥漿伴随着他身體裏飛濺的血珠灑落在了樹幹上。
等他落地時腳一軟,險些站立不穩,低頭就看到左腿一刀深可見骨,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君辭又是一刀襲來。
她的速度和力量都令私衛長應付得格外吃力,饒是如此,他也盡全力拖延了君辭半柱香的時間,才倒在了君辭的刀下。
君辭越過他的屍身,迅速追上了周成武等人,對着剩下的私衛幾乎是砍蘿蔔一般,眼睛不眨,甚至連多餘的招式都沒有,一砍一個準,沒有人接得住她的力量,機會都是連着兵刃被砍斷而身亡。
隻是幾息的功夫,君辭就直逼周成武,周成武也有武藝在身,比起普通的私衛還更骁勇一些,在君辭手上走了三招才被君辭逼得靠在了石壁上,面目猙獰地抵抗着君辭壓下來的刀,牙縫裏擠出聲音:“君辭,你敢!”
因着失血而有些泛烏的唇微微一揚,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有何不敢?你是第二個被我送走的周氏郎君。”
周成武瞳孔倏地放大。
第二個……
那第一個便是……
他還沒有想到四弟,脖子一陣火辣的疼痛,一股血從他眼角餘光之中飛灑出去,他便斷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