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不敢與表兄對視,君辭早早提出告辭。
“表妹今日不留宿?”張程問。
張府有君辭的院落,往日君辭闖了禍,就會跑舅家避難,因爲張氏年華正茂逝世,君勀對上張黎父子,就顯得底氣不足, 更不敢追上門來責難君辭。
“今日未曾與阿耶怄氣。”君辭對表兄和舅舅,一向直來直去。
“我送表妹。”張程站起身。
他們都沒有因爲君辭理所當然把舅家當做避難所而生氣,反而因此欣慰,隻有親近與信任,才會将自個兒當做庇護。
自覺逃不過,君辭離了舅舅的視線, 就大步往外走,企圖甩掉表兄。
卻還是在出門前被張程給攔下,張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君辭與他大眼對小眼,不明所以:“表兄還有叮囑?”
張程磨着牙:“我的禮物呢?”
往年君辭哪次不是單獨爲他備下一份禮物?早就已經養成了他的習慣。他不覺得,突然就會沒了。
輕咳一聲,君辭支吾一會兒,靈光一閃:“表兄,我其實爲表兄帶了一塊好硯,誰知被應九郎瞧見,當着阿耶索要,我不好推辭……”
說着一臉爲難,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她沒有帶, 是被人截胡。
她也沒有冤枉應無臣, 就是他截胡沒錯!
張程十分懷疑, 他與應無臣接觸過,端方君子,最是知禮不過, 怎會索要他人之物?
一看就明白張程心中所想,君辭輕咳一聲:“他索要之時,并不知是我爲表兄備下。”
張程聽了便了然,隻是道:“改日,你再補償我一份。”
“一定一定。”君辭連連保證。
她其實心裏早就猜到表兄這裏最好糊弄,因爲自幼表兄對她就格外寬容。
事情原本不用這麽複雜,她就是不願當着父親的面說她早就把應無臣的禮物提前送回,讓父親對她與應無臣之間過多猜測。不點出這一點,讓父親知曉自己獨獨漏了應無臣,這就是失了禮數,少不得父親又要擔憂她與應無臣之間不睦。
權衡之下,才決定把準備給表兄之物送給了應無臣。
笑着無奈搖了搖頭,張程道:“回吧。”
君辭翻身上馬,轉過頭對着張程揮了揮,才心情愉悅地走了。
張程立在大門口,目送着她消失在街道的盡頭,眼神不複先前的清朗,透着濃濃的低落。
張黎站在屋檐下,看着兒子垂頭喪氣走過來,見到自己, 複又打起精神, 他有些愧疚:“是阿耶不好。”
強撐的坦蕩瞬間粉碎, 張程走過去:“阿耶,你莫要多想,兒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他根本欺騙不了父親。
張黎卻紅了眼眶,站在台階上,摸了摸兒子的發頂,許久之後才怅然道:“前些日子,你姑父尋我,商議阿辭與九郎君婚事。兒啊,忘了吧。”
一句話,張程沉沉閉上了眼,雙肩爲之一垮,唇角幾次牽扯都沒有扯開。
表妹自小與旁的女郎不同,父親一介文人,卻是最爲支持表妹,實在是這世道太過殘酷,無論男女,若無一身武藝傍身,都難保太平。
表妹倔強而又固執,這樣的女郎,實在是難覓良緣,父親說過若他日無人能夠理解阿辭,能夠包容阿辭,能夠支持阿辭,便由他迎娶表妹。
不束縛她的雙翅,由她肆意翺翔。
日後他們的孩子,也可以挑一半随母姓。
張程幼時病弱,家中又是文人,錯過了習武之齡,他熟讀禮教卻不迂腐,看待君辭的目光,與旁人不同。
在他眼裏,阿辭就是朝陽一般耀目,他從不覺她離經叛道,也願意伴她身側,爲她鞍前馬後,爲她細緻處理那些她不懂也不願去費心思的庶務。
他一直以爲似他這樣能夠接納阿辭的男兒不多,他終究會是她最終的選擇。
隻是父親還沒有來得及對姑父言及親上加親,阿辭歸來已經有了婚約。
對方是應氏嫡出的郎君,風度翩翩,氣度雍華。
他們私底下見過,他旁敲側擊過,應無臣竟然如他一樣,對與衆不同,偏離世間女郎的表妹贊賞有加。
九郎君提及表妹時,贊賞與溫情的目光,讓他清楚知道九郎君是真對表妹有情。
“阿耶,不怪你。”張程虛弱一笑。
其實便是沒有阿耶的耳提面命,他也抵擋不住似表妹那樣光彩奪目的女郎。
這份情意,這一生隻怕都隻能埋葬在心底。
“阿耶尋人爲你相看吧。”
張程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好。”
他……是該成親了。
月上柳梢頭之時,君辭才歸家,正好在門口遇到同樣歸家的應無臣。
君辭狐疑地在身上掃了一圈,原以爲他說有約是托辭,現在看來他真的是有約。
她自然不知道應無臣在她必經的食肆喝了許久的茶水。
張程的心思,他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若非不想戳破,讓君辭洞悉,徒增一個敵人,應無臣就陪着她一道去尚書府了。
“我有事與你說。”既然遇上了,她阿耶的心思,君辭少不得要提點一下,“此處不宜講話。”
應無臣将君辭帶到了自己的院落,她不愛飲茶,應無臣讓子一給她倒了一樽酒。
君辭對此很滿意,端起酒樽,先聞了聞,又淺飲了一口,鳳眸倏地睜圓,指着酒樽,舌頭都歡喜得打結:“這、這是何種酒!”
香醇濃郁不遜汾酒!甘潤爽口更是稍遜一籌!
“應氏清酒比之蔺氏汾酒如何?”眼見着她鳳眸微眯,一臉迷醉,咂摸着嘴似回味無窮,應無臣忍不住一問。
這一問倒是把她給問愣了,要說名頭肯定是蔺氏汾酒更出名,那是因爲應氏沒有把家中秘方釀造的酒如同蔺氏一般分了等級售賣。
當真比起口感,對于君辭而言那是不分上下的。
她瞄了眼應無臣,覺着這人定會小肚雞腸,真話她不說,而是道:“我有要事與你講,阿耶是否與應郎主通信,言及你我婚事?”
還真有這麽回事兒,應無臣心裏愉悅,卻很矜持颔首:“嗯。”
六千六千,嘿嘿晚安,第一卷大概還有十來萬字就完結了,從第二卷起就會有大量的戰争戲,本文約莫一百五十萬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