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沒有墜入河中,早在落崖沒有多久,她就飛出了要準備好的飛爪,嵌入石頭之内,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借着飛爪飛蕩着,幾個起落就到了崖下。
身上帶着一些藥包, 蛇蟲鼠蟻都不得近身,兼之她耳聰目明,繞開了猛獸,離開了山嶺,沿着河流繞過了幾個村莊,才尋到一個漁村, 借用漁家沿河離去。
她走的極是潇灑,巫铮等人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事情,也仍是擔憂出了意外, 帶着中護軍在崖底搜索了三日,也沒有找到任何屍骨,與血迹才安了心。
死咬着是普樂王要再一次嫁禍中護軍盜取糧饷,對君辭偷襲。
有赫連躍作證,普樂王的确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君辭打下懸崖,弄得普樂王百口莫辯。
事情鬧得如此之大, 中護軍扣着普樂王就去了統萬城,前因後果,由赫連躍親自上奏,八百裏加急遞到了京師。
說來也巧, 恰好這個時候周榮不在京師,爲着長房之事回了晉陽。
元猷養了幾日, 身子骨也已經養好,這一次他可謂大獲全勝, 接到普樂郡的消息,當下也不客氣, 親自下令革職元涉,命其戴罪歸京接受懲處。
岩綠縣縣令樊刍接掌靈州刺史,元猷批準,并且迅速派遣了接手夏州刺史位置的人,等周榮趕回來,一切都已經遲了。
元猷一系列的安排,周榮惱怒不已,回了府邸就稱病,他一稱病,他這邊的人便仿佛亂成了一鍋粥,宮裏宮外諸多變故接踵而至,令元猷措手不及,疲于應對。
元猷卻不想低頭,要是能夠咬牙撐過去,豈不是能夠壓下周榮的氣焰?
就在這時爆出關隴義軍席卷,元猷仍舊苦苦支撐,關隴在周榮義弟的手下,本就有不少義軍與匪徒,周榮一直沒有将之殲滅,其用心嫌惡。
隻需要駐紮的軍衛稍稍松懈一下,這些義軍與匪徒就會如同聞到血的野獸奔踏而至。
一時間關隴戰火連連, 求援之書入雪花一般飛來,元猷氣得面色鐵青,卻也無可奈何。
君辭一路南下,恰好路過關隴,正碰上燒殺劫掠,不過亂中有序,有人控制着戰亂。她因着身份敏感,不好輕易現身,能夠相助不暴露的她便出手相助,卻發現如此不過是杯水車薪。
緻使她不得不放緩腳步,用了應無臣交于她的聯絡信物,尋上了應無臣之人,才從這人嘴裏了解到始末。
與這人相約的茶寮外,正好看到馬匪猖獗,不但掠截良家婦人,對尋常百姓家的男丁更是下手極其狠辣,君辭看不下去動了手。
将這群馬匪驅逐之後,沒有片刻停留,迅速撤離去了下一個城鎮,在這個城鎮裏有蔺氏的商号,她迅速寫了一封信,信上有她這一路來的所見所聞。
元猷這般與周榮死磕下去,受損的必然是元猷,他是國君,百姓蒙難,生靈塗炭,都是他的責任。
要讓元猷向周榮低頭,自然也要有個度,不能任由周榮拿捏。
略一思索,她給了元猷一個谏言,另外便是在關隴一帶,她也從蔺氏支取了些許錢财,買了人站出來,帶着這些弱勢百姓,紛紛求上周氏的駐軍。
也許一個兩個,甚至十個幾十個會被驅逐,但若是成百上千個百姓集結跪求,他們便不敢真的拔刀相向。
這件事情也同樣有性命之憂,周氏駐軍可以沒有皇命爲由不可随意出兵拒絕百姓懇求,若是逼急了,或許還會出手殺掉幾個領頭人威吓,這些君辭都事先與這些人說清楚。
“小郎,我們願意。”這些人聽了沒有一絲猶豫。
若再尋不到出路,他們不同樣要死在那些泯滅人性的匪寇手中?甚至妻兒耶娘也保不住性命。
這些滿臉塵土血污,眼眶泛紅,神色炯亮的高狀兒郎,他們堅挺着背脊,已經做了赴死的準備。
君辭垂眸:“若要成事,必得令鄉親父老與你們同志。”
并不是要他們全部都做好犧牲的準備,而是不能被一兩個人的死去吓退,否則犧牲之人便是憑白犧牲。
整個關隴邊緣都在周氏刻意的放縱,或者直接對義軍匪寇的煽動下,出現戰亂,君辭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将平息,且她現在的身份更不能暴露。
她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些人聚衆求到了周權的面前,這位周榮的義弟,鎮守着整個關隴,手握關隴大權。
一如她所料,周權不出兵,以沒有皇命爲由,将所有罪責推到了元猷身上。
聚衆的百姓也不願離去,最開始是被驅逐,後來大概是覺着他們挑釁了官威,便有軍衛開始下手,倒也不至于取命,卻也是将叫聲最高的人打得半殘。
站在角落的君辭幾次隐忍,才沒有沖出去。
她不能沖出去,她救下這幾個人,卻救不了更多的人,她強出頭的後果,就是将局面攪合得更亂。
官府鞭長莫及的地方,劫掠與虐殺仍在繼續,君辭讓人傳播了童謠,大意是求周權庇護,必能感動周權,出兵平亂。
效果顯而易見,越來越多不堪壓迫的百姓湧來。
周權果然派人當着成千的百姓之面殺了幾個求救之人,以此想要吓退他們,讓他們散去。
可是這些人最初就下定了決心而來,對于周權殺人他們早有準備,後來的人基本都已經是見過更殘虐的馬匪殺人,他們不願撤退,便是死也要死在周權的府門。
關隴本就有兩支令周權頭疼,到如今都還沒有消滅的義軍,眼看着情勢失控,不少人紛紛投入義軍的麾下,義軍開始爲籠絡人心而對抗馬匪,不斷的壯大,也同樣心急火燎。
一連三封信遞上京師,都是告訴周榮,他快支撐不住。
這一場君主與權臣的角逐,是無數的百姓魂斷戰火之中。
元猷同時也收到了君辭的信,是由蔺氏遞到京都,交給了君勀,君勀親自帶給元猷。
心中的見聞,令他沉痛地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