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辭随後翻閱了不少典籍,都是關于火浣布的相關記載,應無臣博聞廣識,應氏必然是藏書豐厚,但她未曾去詢問應無臣。
被君辭指揮得尋找書籍的陳腯實在是納悶:“阿辭,何不問九郎君?”
他生平最厭惡的便是書,書上的蠅頭小字,總是讓他有種看符咒的錯覺,看多了他就頭暈。若非不識字不能做君辭的侍衛,他連字都不願咬牙認全乎。
讓他做什麽都成,哪怕是抄書寫字也可,但是讓他去找書,從一本本書中尋找關于火浣布的描述,他真的頭昏腦漲。
“不許驚動他。”君辭挪開手中書籍,肅着臉叮囑。
她這樣的鄭重,讓陳腯知道他不能陽奉陰違,隻得期期艾艾問:“爲何?”
爲何?
這本是她要贈與應無臣之物,她不想讓應無臣誤以爲是她所需,從而派人去尋,屆時到底算作她相贈,還是他自個兒尋來?
君辭本是打算給應無臣做個防身的暗器,但那日應無臣給她看得出自于吳鐵匠的暗器,已經足夠精巧,這才轉而想要爲他做一件防身之衣。
她不會将這些告知陳腯,隻道:“我尋此布,是爲軍中添置絕密之器,軍中機密,不可透于旁人。”
陳腯張口就想說九郎君哪裏是外人?他可是你的未婚夫婿,你還将他帶入營中做軍師。
但微張的小口對上君辭似笑非笑的鳳眸,他乖乖地将喉頭的聲音咽下去,垂下腦袋繼續翻書,翻了一會兒,又想到一事,開口道:“阿辭,近日軍中不少人開始偷奸耍滑,你終日令他們練跑,他們都頗有微詞。”
練跑是因這些人的底子太薄,連基本的毅力與體力都達不到君辭要訓練的标準,練跑可以對此加以鍛煉,但這一個月來,君辭都在讓全軍錯開,從早到晚跑,便沒有旁的操練。
少了新奇,多了疲憊,兼之君辭立威已經過了許久,對他們的震懾也漸漸淡化,有異議在她的預料之中。
“不過秦幢主、巫铮與趙幢主一直在施壓,打頭的幾人隻敢背地裏嘟囔。”練跑還是得咬着牙繼續練。
君辭瞥了陳腯一眼,從他的稱呼,就知道他已經和巫铮打成一片,陳腯不懂多少禮節,卻絕不會對不相熟之人直呼其名,隻有他親近之人,才會如此随意。
這兩人先前一起患難,君辭可是聽說陳腯回來後,以他救了巫铮,不然巫铮必然被吳鐵匠誤殺爲由,坑了巫铮十貫錢。
“爲何要十貫錢,不要他給你雞腿?”君辭忽而問。
陳腯脖子一縮,阿辭竟然知道,他小心翼翼偷看君辭一眼,見君辭還在看書,才略微松了口氣:“哼,我才不能讓他知曉我的弱點!”
君辭輕聲一笑。
就他這點弱點,還需要特意去暴露?以往是巫铮沒有把他放在眼裏,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巫铮必然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這樣打擊陳腯的話,君辭便不說了,隻是道:“軍中本就要去蕪存菁,再讓他們跑上幾日。”
磨一磨耐力,有些人早晚要被她踢出去。
“哦。”陳腯點了點頭,他實在不想翻書,又說了旁的事兒,“阿辭,你讓我查的隸妾,我已經查清。她祖父曾官至禦史中尉,三年前向陛下彈劾大丞相,彈劾的奏章落入大丞相之手,後呂中尉被下獄死于獄中,呂府男丁被判流放,流放途中無一生還,呂荷華受韓使君庇護,以罪奴身份充入京兆郡服役。”
君辭聽了後颔首:“改日你贈她一個信物,若有難處,可來尋我,我會酌情而助。”
既然她有韓峰庇護,君辭也用不着把她弄到中護軍,像這些犯官之後,基本都會淪爲奴仆,幸運的便是被各個衙門部所以隸臣或者隸妾的身份要去,通過服役而贖罪。
到了一定的服役年限,就能擺脫罪籍,重歸良民。
“我這就去!”陳腯小眼睛一亮,霎時跳起來,深怕君辭反悔,迅速沖出去。
君辭還能不知他是因爲煩了翻書,才借故逃遁?
輕笑着搖了搖頭,未曾多加理會,繼續翻閱自己的書籍。她用了八日,才把自己能夠搜羅到的都搜羅出來,八日之後,應無臣那個小院子也完工。
“完工了?”君辭有些錯愕,她想着如何也得個把月,這才半個月!
“君家阿妹忽而醉心學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自然不知這山間歲月,轉瞬即逝。”應無臣烏眸清冷。
君辭眼瞳一轉,瞅着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的應無臣,他的聲音極其好聽,說出來的詞兒也極是文雅,可君辭也不知爲何,入了她的耳,總覺有些陰陽怪氣,難道是她對他心存偏見太過?
歪着頭思索了片刻,她似有若無開口:“應家阿兄,這幾日我的确在查閱典籍,并非有意推辭。”
這段日子,應無臣每每來尋她,都會被她給打發,自打應無臣入軍中,除了她不在之時,隻要她在,朝午夕食,她都是與他共進,這幾日倒一次也沒有一道。
“我雖不敢自譽,但于文墨尚且稱得上精通,不知君家阿妹尋什麽傳世孤本,竟覺着我不能爲你解惑一二,需得獨自苦尋八日之久?”應無臣面色淡淡。
“這……”君辭一時語塞。
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與應無臣解釋,火浣衣能不能制成是個未知,早早告知,若是不能成事,豈不是空口白話?日後她不得憑白在應無臣面前矮了一頭?
不告訴應無臣吧,又不知用什麽理由糊弄過去,什麽軍中機密不可告知,她要是敢說出來,這人隻怕新修的房屋都不要,立時就拂袖離開。
君辭遲遲不語,應無臣輕呵一聲,轉頭不看她,面色更加難看:“是我唐突,令君家阿妹爲難,還得絞盡腦汁尋個由頭不讓我面上難堪。”
指尖輕輕觸額,君辭萬分無奈,隻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既然新屋落成,我有禮相贈,賀禮喬遷之喜。”
君辭要贈給應無臣的禮物,就是當日那匹癞皮馬,經過一個月多的滋養,這匹馬早已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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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