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辭年少不假,可她看過了太多的生死,經曆了過多的冷暖,早不是一兩句逢迎就能打動之人:“不知我何處得了蔺四郎青睐?”
“都尉可是憑一己之力滅掉東胡的巾帼英雄,豈是旁人能夠比拟。”蔺四郎繼續誇贊着君辭,又說了句實話,“都尉能予我所求之物。”
“你求什麽?”君辭問。
“馬匹。”
君辭指尖一頓,擡眼認真打量蔺雉桓,蔺雉桓不閃不躲,她唇角溢出一絲笑:“馬匹爲朝廷管控,我何德何能供應蔺四郎馬匹?”
“都尉且聽我道來。”蔺雉桓不疾不徐道,“都尉對大漠了若指掌,大漠不止東胡與柔然,更有不少部落,都尉想要弄到馬匹不難。我不但能予都尉錢财,還能予都尉糧食、布匹、鋼鐵!”
君辭眸光瞬間變得犀利,這些可都是南朝繁榮之物。
南朝麥稻兼作,倉廪充實,更有雙季稻谷;蠶更是一年四五熟,聽聞永嘉更是一年八熟,南朝貴族更是彩帛作雜花,绫作佩飾,錦作屏障。
最重要的是鋼鐵,南朝可以生鐵與熟鐵灌鋼,所成之鋼,造出的兵刃更爲鋒利。
這些也都是朝廷管控,不過聽聞南朝私下也有冶鋪。
似是沒有察覺君辭目光之中的暗芒,蔺雉桓那張俊麗的臉依舊是誠心誠意的真切:“都尉意下如何?”
“蔺四郎可真是好膽色。”君辭都忍不住贊歎一句。
這一刻,君辭确定眼前這人既不是南朝的人,也不是北朝的人,他的心隻有錢财。敢把南朝的鋼鐵賣到北朝,又敢把北朝的馬匹售向南朝。
一旦洩露,兩邊都能将他碎屍萬段。
君辭很心動,不止是錢财問題,還有蔺雉桓是怎麽做到大量運輸而不被察覺,若是她能掌握其中法子,他日揮兵南下,何愁南朝不能收入囊中?
弄馬匹對她而言是真的不難,她之所以要去太仆寺,這是名正言順該得之物,同時也是不讓周榮知道她能弄到馬匹。
“隻要馬匹?”君辭又飲了一樽酒後問。
“牛羊駝馬,皆是好物。”蔺雉桓求之不得,越多越好,可若是隻能擇其一,當然是馬匹更佳,“毛皮藥材,亦是大有可圖。”
“東西如何交予你?”君辭再問。
蔺雉桓面露喜色:“于京師之外,都尉放心,我們一手交物一手交錢,東西入我之手,虧損我自負。”
不用君辭掩護他護送這些打眼的東西離開北朝,隻怕也是防止君辭猜透他如何往來,這可是他的發财之路,哪裏能輕易示于人前?
“倒是省事。”君辭意味不明贊了一句又問,“你要多少?”
“都尉給多少,我便要多少。”态度不可謂不謙恭。
君辭低頭微微一笑,執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樽,雙手捧着對蔺雉桓一敬,臉上始終帶着一縷淺淡的笑意,仰頭一飲而盡:“蔺四郎可靜候佳音。”
咚的一聲擱下酒樽,君辭站起身:“時候不早,便不作叨擾。”
“在下送都尉。”蔺雉桓也站起身。
君辭與蔺雉桓告别之後,本應該直接出城回營地,然而走到岔路口,還是腳步一轉又往大将軍府走去。
不知不覺走入了應無臣的院子,隔着水榭,看着臨窗而坐,背脊筆直,運筆如神,不知在書寫什麽的應無臣,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回來了。
一陣風拂過,君辭大步繞到門口,徑直走進去。
“君家阿妹何故兩度折返?”應無臣頭也不擡便問。
君辭瞥見一個高腳白瓷碟,上面有切小的膏餅,明顯已經用過一半:“膏餅可好吃?”
“冷了些,否則應當更爲香脆。”應無臣也認真評價。
聽了他的話,君辭提起旁邊的雙箸,就夾了一塊放在嘴裏,蓦然感覺到一束目光,她擡眼就見應無臣緊緊盯着她手裏的筷子。
“你先食,我後食,應當嫌棄之人是我。”君辭仍舊理直氣壯,毫不客氣将剩下的膏餅吃了,又給自己倒了水,灌下去。
應無臣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好看的劍眉緩緩攏起:“你飲酒了。”
“小酌了兩杯。”君辭不在意,酒雖然烈,但她早就千杯不醉。
漠北森寒,伏擊敵軍,卧土而待,寒入骨髓,唯有烈酒能暖身。
“是博陵汾酒。”應無臣指出。
他距離自己還有三步距離,竟然能夠憑酒味兒聞出是什麽酒,君辭有些詫異:“應家阿兄端方高雅,秉禮守持,竟也能精通酒道……”
應無臣不與她說這些,而是沉聲道:“去見了蔺四郎。”
他的聰明君辭從不質疑,點了點頭:“蔺四郎與我做筆買賣,以馬匹換精鋼。”
“做得。”應無臣中肯道。
君辭更意外了,她還以爲應無臣會苦口婆心勸她莫要與蔺四郎往來。
倒不是君辭覺着應無臣會因此芥蒂,他都不介意自己整日混在軍營,自然不可能爲了她見旁的兒郎而覺着傷顔面,鬧别扭。
他就不擔心她被騙麽?
似是讀懂她的心思,應無臣眉目又舒展了:“這世間幾人敢算計君家阿妹?”
君辭的心思一點不比他們淺,更何況她武藝高強,蔺雉桓不是個善茬,君辭就是個軟柿子?蔺雉桓最好是誠心與君辭合作,否則……
真要到翻臉那日,吃虧的絕不是君辭。
君辭垂眸不語。
應無臣在她旁邊優雅落座,衣袍一掀一搭,鋪陳開來,沒有半點折痕:“你特意跑來告知我這些,不是想看我是否會阻攔你,而是想讓我知曉蔺四郎又兩朝互通之道,引我去查。
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她眼饞這條道,又眼饞蔺雉桓帶給她的利益,不想輕易與蔺雉桓翻臉。
這不,又來利用他了。
出奇的,他竟然一點也不氣。
同樣被拆穿了用心的君辭也是半點不羞愧,反而單手撐着下颚:“你給我利用麽?”
喝了幾倍汾酒,君辭雖然沒有醉,臉上卻薄薄飛了一層绯色,透着豔色的唇也多了一些亮澤,看起來嬌豔欲滴。
“這不是第一次,亦不會是最後一次。”他沖着她笑着,笑得溫柔而又寵溺。
男女主處于互相欣賞互惠互利的階段,愛情還沒有來。
南北朝時期南朝已經有灌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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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