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好之後,君辭捧起來端詳一邊,甚是滿意,從窗戶翻身離去,繞過後廚一圈,身影在秦樓大門閃過,畫像就貼在了大門的位置。
受前朝風氣影響,清伶兒郎比女郎可受追捧多了,尤以深閨寂寞,大把家财的夫人更是喜愛。
秦樓背地裏幹着什麽勾當,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少,應氏退出京師三十年,朝廷風聲,官員動向或許了若指掌,這些上不得台面之地恐怕不知,否則應無臣不會随她一道入内。
因着秦樓的特殊性,很快就有人看到了畫像上驚爲天人的美男子,又是新來的清伶,不少婦人甚至有權有勢的女郎也跑了進去。
還有人在外瘋傳,君辭遠遠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奔進去,嘴裏嘟囔着要看看這郎君的面容是否畫中般谪仙降世。
露出得逞地奸笑,君辭背手轉身大步朝着胡記而去,胡記膏餅京師一絕。
應無臣這邊,吃食剛剛上桌,一群女人就湧了過來,一個個上上下下似看貨物般打量着他,霎時讓應無臣臉色陰沉。
他的氣勢過于駭人,令這些女人不敢放肆,開始交頭接耳,對他竊竊私語,評頭論足,也有人看到他衣着桑絲,華美異常。
可她們不敢造次,不代表别人不敢,好清伶的又不止女人。
一個粉面少年郎讓張揚跋扈的下人推開一條道,上來一腳就踩在了擺放吃食的矮幾上。俯下身子,用輕浮的目光掃了一遍應無臣:“是有幾分姿色,把人給爺帶走。”
兩個孔武有力的下人沖上來,還沒有碰到應無臣的衣角,就聽一聲慘叫,圍着應無臣的人紛紛後退,兩截胳膊抛上天空砸落,又膽小的尖叫着跑了。
血圍着擺放吃食的桌子濺了兩排,應無臣好似未曾看見,他舉止優雅,提箸夾菜,目不斜視,細嚼慢咽。
清雅絕倫,猶如高上皚皚白雪的貴公子,儀态端重,桌上吃食色香味俱全,深色的矮幾,淡色的袖袍,本應入畫般賞心悅目,若非旁邊倒着兩個面目猙獰,斷了手臂,鮮血如注的奴仆,滾落兩條似乎還在顫動的手臂……
公子如玉,當世無雙。
可在這樣血腥之中鎮定自若用膳,實在是詭異又令人瞧着毛骨悚然。
“你……你……”想要帶走應無臣的少年郎面色慘白無色,腿軟得砰地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無人看到怎麽拔劍的應無臣的侍衛,刷的一聲将劍插入劍鞘,刺耳的聲音刺激了白面少年郎的神經,他哇的一聲大哭:“報官,報官嗚嗚嗚嗚……我要報官嗚嗚嗚嗚……”
“吵。”應無臣冷冷吐出一個字。
侍衛從隔壁的桌子上抓了個饅頭塞在少年郎的嘴裏,将他拎了出去丢在秦樓外。
君辭揣着膏餅回來之時,就看到應無臣的侍衛拎着兩個斷臂的壯漢腰帶,似拎藥包一般輕松将人拎出來,扔在一個少年郎的身側,一路的血迹順到應無臣的桌前。
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原以爲會看到應無臣被一堆女郎圍追堵截……
“這是……”
“天子腳下,京畿重地,行兇見血,何人在此目無法紀?”
君辭話未出口,身後一道刻闆的聲音響亮傳來。幾個帶刀的差役闊步而來,他們身着京兆郡衙門的官服,進門一掃,就轉步到了應無臣這裏。
來人見應無臣眼生,便肅容問:“是否你們行兇傷人?”
應無臣仍舊在慢條斯理用餐,應無臣的侍衛上前一步:“是我傷人。”
應無臣的态度,其侍衛不做敬語的傲氣,都令這幾個官差面上無光,當先的人一揮手:“帶回去審問。”
“慢着。”眼見應無臣的侍衛拇指已經推動了劍柄,君辭上前一步,按住了侍衛的手,用了力道,使得他出竅兩指寬的劍刃被壓了回去。
幾乎沒有人看到這迅速的一幕,隻見君辭上前,似是将侍衛擋在了身後,對着官差道:“受傷者便是受害者?京兆郡抓人如此随意?卑者犯上,莫說斷其一臂,便是削首取命又如何?”
“你又是何人?”差役見君辭一個女郎,更是惱火,“敢阻京兆郡辦事?”
君辭輕笑一聲,掏出一個令牌抛給差役。
相似的令牌在京師行走的人自然是見過,差役慌忙接助,看清是中護軍統領的令牌,頓時背脊一緊。
大将軍之女于萬軍之中救陛下,孤身一人帶陛下深入大漠,與大将軍裏應外合滅胡于王庭的事迹,她還沒有回到京師,已經傳遍京師,自然是少不了元猷的刻意而爲。
“卑職無狀,請都尉責罰!”差役趕緊行禮。
遠遠還沒有離去的人,這時都知道君辭是誰,他們北朝出了一個女将軍,僅此一個女将軍!
君辭擡手,差役将令牌恭恭敬敬遞到她手裏,揣回令牌,君辭道:“今日我與客來此小酌,不過離去片刻,便有人衆目睽睽之下調戲良家婦……”
差點把女子說出口的君辭,轉頭對上用絹帕一根一根擦着手指的應無臣,他那雙清寂的眼似笑非笑,整個人仿若剛從雪山之巅落下,披了一身的寒氣。
輕咳了一聲,君辭改了口:“衆目睽睽之下冒犯貴人,這可是天子腳下,京畿重地。不知這事兒若爲陛下所知,京兆郡太守當如何交代?”
差役冷汗都滴落下來:“都尉,被扔出去之人乃是大丞相府中人……”
他的聲音很小,兩邊他都得罪不起啊,正好兩方貴人都沒有大事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哦~”君辭意味不明拖長了聲音,“大丞相府之人,便可無視法紀?”
“都尉!”差役快哭了,不要爲難他們啊。
一個大男人噙着淚哀求,看得君辭直皺眉,不耐煩揮了揮手:“行了,這事兒用不着你們。”
她沖着應無臣的侍衛朝着外面動了動眉:“去把人拎回來,我們去大丞相府讨個說法。”
侍衛巋然不動,宛如木樁。
君辭隻能看向應無臣。
應無臣用好了飯,看似心情不錯:“沒聽女郎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