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回頭這一眼,就霎時被沙塵席卷飛起,撲騰開來的沙塵一瀉千裏之勢,一寸寸将狂奔的追兵吞沒。
他們的狂奔,在接天連地的沙塵浪前顯得微不足道,似原地踏步。
沙子越來越多,熱浪就好似身後有一頭會噴火的野獸咆哮着噴着火焰追擊,下一瞬就能将他們燒得灰飛煙滅。
君辭也感到背部的灼疼,知道沙塵浪距離她越來越近,前方斷壁殘垣若隐若現,君辭更加奮力揚鞭。
阿馳本出了它最快的速度,四踢似乎都看不到落地。
身後的追兵一片片被吞噬,很快就漫過大軍,直逼君辭,這渺小的雙人一馬。
一股極大的吸引力,讓君辭感覺似無形的手抓住了她,要将她往後扯,灰蒙蒙的沙塵将他們籠罩。
沙浪已經與他們相接,就在要将他們吞噬的前一瞬,阿馳奔入了殘垣之中,緊接着是一股撲騰而來的風沙,打在人身上巨疼。
阿馳迅速鑽入一個封閉的土屋内,仍舊有沙如雨一般洋洋灑灑落下。
元猷與君辭都低着頭,大概過了兩刻鍾,這沙雨才漸漸停止,他們身上都是厚厚一層沙,君辭抖落之後,才從馬兒上跳下來。
兩人都是灰頭土臉!
風沙停了,元猷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才邊走邊打量。
牆壁像土磚,從空了的構架不難看出是人爲修建,隻是坍塌嚴重,已經沒有幾處能遮風避雨。
君辭也在往外走,這裏面實在是太過于悶熱,忽而她停下了腳步,給元猷一個眼神,步伐無聲移到阿馳身側,取下佩劍,輕輕拔出了铮亮劍刃。
她腳下無聲前進,走到一面牆前,側耳傾聽,腳步調整着前移,倏地握着劍柄朝着牆刺進去。
劍刃鋒利無比,輕易刺入大半,元猷隻依稀聽到一聲悶哼,等到君辭抽回劍,血上裹着泥土。
君辭穆容沉眸,擡手示意元猷别動,前方是個入口,她迅速閃身越過口子,到了對面。
一個柔然士兵揮着刀砍來,君辭閃身躲過,腳下一轉,反手一劍,劃過其後背,趁其身形一滞之際,補上一劍,将其刺死!
望着對面欲動的元猷,微微搖頭,方才她分明聽到三道呼吸,還有一個人!
隻是這個人應該是屏氣凝神,收住了腳步聲,隔着牆壁,君辭感覺不到人在何處。
入口處是他們必出之處,她緩緩移到入口處,對着她這邊的牆壁刺穿,并沒有刺到人,沿着牆壁往旁一劃,也沒有掃到人。
君辭這才後背貼着她這一方疾步走出似門的入口,視線之内竟然無人,君辭心道不好。
果然一股力量從她的後上方撲下來,這人早在君辭一劍隔牆殺死了他一個同夥就防備起來,派了下屬試探君辭的方向,立刻攀岩到了上方,扒在牆上。
等到君辭劍刺出牆壁,左右橫掃,就猜到君辭一定會背向這個方向出來,這是君辭的視線死角。
故而将君辭撲個正着,他手中的刀也早早揚起,在撲倒君辭之後,朝着君辭脖子刺去。
君辭眼角瞥見寒芒,擡手抓住了刀刃,鮮血瞬間溢出。
見此,壓着君辭的人欲拔出刀,彎刀拉出一小截,仍舊被君辭死死攥着。
他眼底戾氣一閃而逝,雙手握着刀柄,打算轉動刀刃。
腹中一痛,低頭就見一柄劍從身後刺穿了他的身體,而後他被一腳踢開。
元猷俯身,想要扶起君辭的他,伸出的手還沒有來得及觸碰到君辭,君辭已經翻滾後一個挺身,站了起來。
被元猷刺穿一劍的人看穿着不似普通士卒,還未喪命,君辭揚劍一劃,結束了他的性命。
“你受傷了!”元猷盯着君辭被鮮血染紅的手。
“小傷罷了。”君辭并不在意,身子連眉都沒有皺一下,去牽了阿馳出來,掏出水囊清洗,一瓶金創藥,一塊較爲幹淨的布,用嘴和另一隻手迅速包紮好。
她的動作熟練而又利落,看得元猷心情複雜。
那樣深的橫貫整個掌心的傷口,到底是經過怎樣的磨砺,才能面不改色,全然不看在眼裏?
十五歲的少女,元猷所見的都是精細與柔弱者居多,哪怕有幾個剛毅的,也不會這樣能忍。
君辭卻好似不覺着疼,轉身就像沒有受傷一般,牽着馬迅速往外,走到要出口時,見到了三匹活馬,有兩匹半截身子都被埋在沙土裏。
她眼睛一亮:“夜裏烤馬肉!”
不是自己的馬,也帶不回去,君辭一點不心疼。
精力充沛,堅韌挺拔的少女,隐隐透着點期待的聲音,令元猷哭笑不得。
君辭狠狠吸了兩口氣,疏散悶熱,就挑了一匹瘦弱的馬兒拉了出去,明明她是女郎,卻好似怕吓着元猷,竟然拉到元猷看不到的地方宰殺。
夜幕尚未降臨,元猷就吃到了烤馬肉,隻是沒有絲毫調味,比幹糧稍微好些。
等他們吃飽,君辭又接着烤:“趁日頭尚好,多烤些曬幹,接下來兩日,可就指着它們飽腹。”
聞言,元猷也幫着她烤,兩人烤了不少,攤在裹幹糧的布上放在烈日下曬,他們坐在石岩下,望着平靜的沙漠,如洗的碧空,沒有半分方才狂沙席卷的痕迹。
“你早料到今日會有沙浪?”元猷吹着風,眯着眼問。
“此地時常會有,非每日都有,我說過與陛下賭一賭命!”君辭坐在鋪了幹草的沙地上,她的劍連着劍鞘深深插在她身側沙堆裏。
清瘦的人,鋒利的劍,金黃的沙,碧藍的天,溫柔的風。
交織出剛柔并濟的美!
元猷看了半晌:“我們要在此地歇息兩日?”
“嗯,他們不敢再追到此處,至多是派人在外巡視堵着出路。”君辭點了點頭,指頭在沙子上畫出一個簡易的圖,“我們沿着這裏就能繞道東胡王庭,給阿耶一些時日做準備,正好我也養養傷。”
君辭揮了揮被包紮的手。
“不疼麽?”元猷終究是忍不住問。
君辭靜了靜,才不甚在意道:“早已習以爲常。”
不是不疼,而是這點疼已經習慣到不足挂齒。
君辭:我們女郎流血不流淚,一點小傷不值當像男人一樣哭哭啼啼!
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