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三也的确退後了,但看到攔在面前的,竟然是兩個俏麗女子,不由笑道:“這美人兒不止自己美,連身邊的婢女都這麽美!快叫她們把劍收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說,别傷了和氣。”
如陌冷笑,朝婉離、鸾韻使了個眼色,二人立刻退下。
如陌面無表情道:“承蒙連三公子看得起,小女子本該感激涕零,但奈何,我已嫁爲人婦,隻好辜負公子一番心意。”
“什麽,你嫁人了?是誰?把他叫出來,本公子要跟他一較高下!”
“就憑你?”鸾韻撲哧笑道,“那你可得提前準備好棺材了!”
“嘿!你這小娘子,說話真不中聽,要不是看你長得好看,本公子可要對你不客氣了!”說着作勢捋了捋袖子,鸾韻看了幾乎就要忍不住拔劍,冷意潇道:“在下勸連三公子還是收斂些的好,否則他日,丢了性命還不知是何緣故。”
連三扭頭看他,對這種勸告,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猥瑣的目光,将冷意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搖頭歎道:“你長得也不賴嘛,可惜是個男人!你叫本公子收斂?可本公子從來都不知道什麽叫做收斂!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黑白兩道,誰敢不給我連家面子,到現在爲止,隻要是本公子看上眼的,還沒有得不到的。今天,好話已經說盡,這美人兒,本公子要定了。來人,給我上!”
朝後招手,一衆随從,蜂擁而上,将如陌等人圍在中間。眼看就要開始搶人,鸾韻杏眼一瞪,正要拔劍,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連三的随從,有幾十人之多,全部在一瞬間倒了下去,像是約好了一樣。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細長的口子,血還未滲出,人卻已經氣絕身亡。
而在他們之後,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臨風而立,手中一柄長劍,薄如蟬翼,在白色的日光中,寒芒冷冽,無有一絲血迹。
瞬間驚變,來得突然,不止連三,即便是如陌,也是面色微變。
沒聽到聲音,也沒看到他出手,但那些人,全都死了。
空氣中,有劍氣激蕩,淩厲得讓人心驚。
如陌微微蹙眉,擡頭朝那人看了過去。隻是一眼,她就知道,這個人,雖不見得是奸惡之徒,但也絕不會是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之士!
漆黑的長衫,沒有任何點綴。烏黑長發,在腦後随意攏着,額前幾縷垂下,在風中不羁的飄蕩,擋住半邊幽暗眼眸。颀長的身軀,消瘦的仿佛隻剩下一副骨架,卻更顯出他的高大。消瘦的下巴,棱角分明,仿佛刀刻一般,殷紅的唇,嗜血之色,卻帶着極緻的誘惑。挺直的鼻梁上,一副泛着銀光的面具,緊緊貼合,遮去了一半容顔。面具之下的瞳孔,不帶一絲感情,冷漠的投向平靜的湖面,對仍站立着的幾人,一眼都不曾看過,仿佛所有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而他身上的氣息……那是怎樣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黑暗的帶着鬼魅,充滿着濃郁的神秘力量,擁有着緻命的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令人忍不住對他産生強烈的興趣與好奇。使人不自覺的揣測,他是誰?來自何方?他的世界是何種色彩?他面具下又是怎樣的一副容顔?
還有那淡漠的眼神,無法掩飾的蒼涼感……
如陌竟發覺自己的目光無法轉移,隻定定的看着他,那是一種她從未曾感受過的氣息,卻直直的入了她的心底,産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熟悉?又好像不熟悉!
“不認識?”冷意潇凝眉問道。
如陌搖頭。
“不知道。”
不知道這人是誰,不知道認不認識,不知道他出手殺人的原因,也不知道是敵是友。
生平第一次,冷意潇起了十分的戒備,修長的手指,暗暗握上腰間的武器,等待着那名神秘男子的下一步動作。
高手相對,鎮定,是必須的。
婉離和鸾韻心中有些驚駭,假如那柄劍對準的是她們的咽喉,也許這一刻她們已經和地上的那幾十人一樣,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擡頭,目光對上男子的眼睛,忍不住暗吸一口涼氣,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在白日裏将黑暗氣息演繹得如此徹底,若是一般的黑暗,隻會令人心生恐懼和退卻,然而,他卻是生生的吸引,讓人在恐懼之中不自覺的喜歡上黑暗的感覺,因爲,神秘的誘惑,不可阻擋。
“你,你……你是誰?敢傷本公子的人,與我連家作對,有種就……就報上名來。”連三有些慌張,說出的話沒了底氣,雙腿也在打顫。
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淡淡朝他望了一眼,極度的不屑,帶着強勁的冰寒氣息,更勝于他的劍氣,看得連三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想要逃。
而神秘男子這時候薄唇輕啓,冷硬的吐出兩個字。
“血魔!”
冰冷的聲音,猶如魔咒,直扣進人的心底。
血魔,嗜血的魔鬼。
連三忍不住聲音打顫道:“血魔……本公子怎麽沒……沒聽說過?!”
别說是連三,就是如陌和冷意潇,也沒聽過江湖中有過這麽一号厲害的人物!
“你爲什麽,爲什麽……要與本公子做對?”連三又問。
神秘男子道:“高興。”
又是兩個字,同樣的冰冷,同樣的簡單而幹脆。隻是高興。想殺便殺,沒有原因。
連三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竟是這樣一個答案。他縱橫江湖這些年,即使是霸道無理,至少做每件事都會有一個理由,而這名男子,殺了他的這麽多人,卻連理由也不屑給一個。隻是說,他高興,所以死了那麽多人,若他不高興,那又該如何?
心中越發的惶恐,慢慢退後。他雖然不頂聰明,但是有一點還是清楚的,在這樣的人面前,他縱有些功夫,與之相抗,隻會是死路一條。還不如保全了命,留待來日報仇也不遲。
那名男子似是知道他的意圖,冷冷的看着他。
連三越來越怕,速度也加快了些,退到他認爲安全的距離,轉身就跑。誰知,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刹,利劍飛速地斬向他兩腿之間。
“啊”的一聲慘叫,驚天而起,令人毛骨悚然。
連三面色慘白地倒在地上,痛得渾身發抖。對于好色之徒而言,沒什麽比斷子絕孫的懲罰,更加陰狠!
男子揚頭道:“記住,我是血魔,要報仇,沖我來!”
丢下這樣一句話,男子漠然轉身,堅硬的線條,仿佛永不能被融化的堅冰。就那麽離去,帶着他的神秘,帶着衆人對他的猜測,帶着即将出現的又一個江湖神話,消失。
雲香樓。位于京都城最繁華的街道,樓高三層。雖不是京都城最豪華的酒樓,卻是所有酒樓之中,生意最好的一家。還未到正午,卻已是賓客雲集,人聲沸鼎。
如陌四人剛踏進去,便有店小二笑着迎了上來,婉離直接越過他,走到櫃台處,對着掌櫃,不着痕迹的從懷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黑色精緻令牌晃了一晃,那掌櫃的神色一凜,立刻變得恭敬非常,快步走出櫃台,将她們往樓上雅間引,但如陌卻擺了擺手,淡淡道:“不必了,就在一樓吧,找個靠窗的位置。”
那掌櫃連忙低頭應下,引她們到一個相對而言較爲安靜些的窗邊坐了,然後退下去親自爲她們安排茶水和飯菜。
冷意潇微訝道:“這也是你的産業?”
如陌輕輕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這家酒樓屬雲閣旗下,主要用于收集消息之用。”
鸾韻原本因突發的這些事情破壞了他們遊湖的興緻,情緒有些低落。但聽他們又提到這個話題,心情立刻好轉,笑着接口,不無驕傲道:“這算什麽,小姐的産業很多的,不隻我們封國各地,還有金國翌國也有,光這京都城的所有商行,至少有一半的産業都是我們小姐的。”
冷意潇一怔,有些詫異的望向如陌。半個京都城?!這些日子在魔宮雖然也了解了一點,但卻沒想到已經龐大到這種地步,一時間,有些怔愣。她真的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時時都需要他在身邊保護的小女孩了。
“鸾韻,小點聲!”婉離見她說得興起,什麽都忘了,連忙出聲提醒道。
鸾韻一驚,慌忙掩住自己的口,朝四周望了一眼,再看看如陌,才低下頭,紅了臉,輕聲道:“對不起,小姐,我又忘了。”
如陌無奈而寵溺的笑了笑,卻并未責怪。
不一會兒,掌櫃的親自送了茶來,恭恭敬敬的爲她們倒上。動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出一點差錯。如陌微微皺眉,對婉離使了個眼色。
婉離會意,立刻對掌櫃道:“錢掌櫃,不必如此,把我們當成一般的客人對待就好,你先下去吧。”
錢掌櫃恭聲應了,退下。
如陌神态優雅的飲着茶,聽着旁邊那桌江湖人士的低聲談論。
一名中年男子首先道:“你們聽說了嗎?上一屆武林盟主岐山派掌門前幾日突然遇害,聽說是魔宮妖人暗中所爲,欲圖盟主之位,控制整個武林。這兩年來,魔宮行蹤詭秘,藏頭露尾,現在正式重出江湖,看來武林又要有一場大的動蕩了。”
另一名男子接道:“可不是嗎。真沒想到這魔宮宮主竟然和前幾月被廣爲稱頌的‘聖心琴仙’是同一個人,聽說她可是絕世美女,這次武林大會,不知道她會不會以真面目示人。唉,這麽美的女子誰會想到竟然會是武功出神入化的大魔頭呢。真是可惜呀,可惜……”
看他搖頭歎息,如陌心中冷笑。大魔頭?她若是大魔頭,六大派早在兩年前就被滅了。那時,她殺了那個魔鬼,初登宮主之位,爲讓衆人信服,她便獨挑六大派,卻并未傷人性命。而六大派敗落,自覺丢了顔面,便将她劃爲邪魔外道。這便是所謂的武林正派。
又一名男子道:“武功出神入化又能怎麽樣,新上任的岐山掌門已經廣發武林帖,邀請所有武林正道在大會期間一起齊心協力對付魔宮,管她魔宮宮主有多厲害,也沒辦法和這麽多武林高手相對抗。”
第一個說話的中年男子,再次壓低了聲音,面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道:“這可說不好。她厲害着呢,不說她的武功,就說她跟朝廷最有權勢的兩個人還有着扯不清的關系。告訴你們啊,我有個親戚認識宮裏的人,雖說當今王上對她寵愛封他爲王後,是爲平亂,但辰王可不是。聽說平亂那天,辰王爲了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最後還發了瘋,一口氣殺了幾千名頂級死士,那個慘烈呀……”
“這個我也略有耳聞,辰王此人一向心狠手辣,冷酷無情,沒想到竟然是個情種。這次武林大會如果朝廷也介入,那結果不知道會怎麽樣。”
“依我看,朝廷不會爲一個女人跟整個江湖作對,你想想,當今王上可是個顧大局的人。再說了,辰王自從這次受傷清醒之後,都沒出過辰王府一步,每天隻知道喝酒,喝得爛醉如泥,也不理朝政。現在邊關局勢緊張,他卻連護國軍的事情也不管。唉,好好的一個戰神,被一個女人給毀了……”那名男子一邊說着,一邊還遺憾的搖頭。
鸾韻聽到這裏便坐不住了,立刻提了劍,噌得一下站了起來。正待怒聲反駁那名男子,卻見如陌對她微微搖頭,表情淡淡的道:“鸾韻,坐下。”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卻令鸾韻不自覺的坐了下來,隻氣呼呼的瞪着那幾個人。
婉離有些擔憂的看着如陌。雖然小姐面上表情沒變,但是心裏一定會難受吧。
如陌穩穩地端着青瓷茶杯,放到唇邊,淺淺的觸碰着。垂眸暗思。整日喝酒,爛醉如泥。南宮晔真的會爲了她從此頹喪,一蹶不振嗎?也許他隻是需要一個過度。她相信,以南宮晔的性格,既然醒來了,就不可能罔顧自己肩上的責任,也絕不會對于他國的侵略而置之不理。所以,他總會振作起來的。
冷意潇暗歎了一口氣,伸手端過她手中早已空了卻還放在唇邊的杯子,爲她再添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如陌微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對上他面上擔憂的輕愁,歉意的一笑。她讓他擔心了。
就在這一會兒,那些人已經換了另一個話題。而他們這次話題中一個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爲首的那名男子道:“這幾天江湖中出了一個神秘人物,自稱‘血魔’,你們知道吧?此人武功奇高,就在前天夜裏,六大派,除了已死的岐山掌門,其他五位掌門在聚首謀劃如何鏟除魔宮的那一晚,全都受了重傷,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連吃飯都需要别人喂。”
“你從哪裏聽來的?我怎麽沒聽說過。這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是怎麽受的傷?”
那名男子不無自豪道:“你們當然不知道,我得到的是内幕消息,六大派爲了不讓江湖正道人士産生恐慌,就暗暗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聽說啊,那天夜裏,那五位掌門連人家的影子都沒見着,就看到劍光那麽一閃,然後就倒地不起了。第二天,他們門中弟子,隻看到牆上用血寫着兩個大大的字‘血魔’。”
“血魔是誰?沒聽說過。難道是魔宮妖人?”
那名男子答道:“現在還不确定。不過,武林大會将至,突然出現這麽一号從沒聽說過的人,有些蹊跷。看那人的武功,絕對不是剛出道,所以有人猜測,應該是魔宮之人。否則,爲什麽受傷的都是組織武林大會共同對付魔宮的領頭人物呢。但是,說來也有些奇怪,如果是魔宮妖人所爲,應該直接殺了才對,爲什麽又要留着活口呢?”
如陌聽到這裏,面色沉了沉。
鸾韻這回學聰明了,知道要壓低聲音。“小姐,不知道血魔到底是什麽人?他爲什麽要幫我們呢?”
婉離蹙了眉,搖頭道:“他未必是在幫我們。因爲他這麽一來,武林中人隻會把這筆賬算在我們魔宮頭上,便是引發他們所謂的正道人士對我們魔宮産生更大的仇恨。”
鸾韻一驚,忙道:“那他是故意這麽做,爲了挑起更多的事端?哎呀,剛才我們真應該殺了他才對。”
冷意潇望了望不動聲色的如陌,若有所思道:“是敵是友,目前還無法下定論。但從今日他的行徑來看,似乎不将武林中人放在眼中,否則,他便不會明目張膽的傷了連家人,那等于是公開與三大世家作對,而三大世家一向與六大派交好,他這麽做,便是将自己放在了武林公敵的位置。而我們,不妨先等等看他下一步的行動再說。”
如陌隻聽着,沒開口,目光怔怔的望向窗外,卻不知該看向何方。
突然從門外走近幾個人,邊走邊大聲嚷嚷道:“大家快去東街看熱鬧吧,魔宮的珠寶商行被人挑了,連着兩家,打得正激烈呢……”
“真的假的?是誰這麽大膽子,敢公開向魔宮挑釁。”
“是一個帶着銀色面具,自稱‘血魔’的人。”
“是他?怎麽這麽猖狂,連魔宮的産業也敢動,這下有好戲看了,走走走……”
如陌四人面色皆變。東街商行,魔宮在京都城唯一公開的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