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邪被他決絕而堅定的氣勢怔住,但也僅僅是一瞬,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一個癡情男子對于自己心愛的女子能付出到何種地步。他倒要看看,南宮晔能支持到何時。勾起唇的一角,眼中的笑意愈甚,在那道疤痕的映襯下,更加顯得邪惡至極。“是嗎?辰王,本座倒是很想和你賭這一局,看看我們二人,究竟誰赢?”
說罷便挪動手中的劍,一分一分,緩緩靠近如陌白皙的頸項。而他的目光,卻始終緊鎖住南宮晔的雙眼,看着他僞裝的鎮定慢慢的破裂,無法掩飾的恐懼之色漸漸升起。
當鋒利的劍刃貼上那細膩光滑的肌膚,一條血色的印痕立刻呈現,絲絲鮮血溢出,印上閃耀着寒芒的劍身,折射在南宮晔的雙眸之中,令他心中立即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之感,那強裝的鎮定瞬間被擊潰。再也顧不得那麽許多,出口阻止的聲音已帶着微微顫抖的語調道:“慢着——!!!”
巫邪目帶得意之色望着南宮晔,他知道自己會赢,因爲南宮晔與他是同一類人。“辰王想好了?本座可沒多少耐心等你。”說罷作勢将劍繼續深入。
“住手!”南宮晔的忍耐已達極限,他無法再繼續看着她被傷害。雖然不是很遠的距離,但是以巫邪的武功,在如此情勢之下,除非笃定巫邪不會傷害陌兒,否則,他便沒有把握在他的劍下安全的救下她。望着那溢出的殷紅,他不敢賭。如果沒有旁的辦法,那麽,他也隻能拿自己的命去賭巫邪的信譽,爲她争取最後一分活的希望,盡管那份希望,如此的渺茫,但也比沒有的好。
想不到他南宮晔,也有這無力的被人操縱着生死的一日,舍去性命卻仍然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他深吸一口氣,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枯寒寶劍,對着那個邪惡的男子道:“拿開你的劍,本王立刻成全你。”
如陌心中一驚,南宮晔,他真的要爲她去死嗎?她的生命不過是剩下幾個月的時日,在愧疚中活着也是痛苦,還不如換了南宮晔活着,至少,他活着,還能阻止金國想要侵占封國的野心,也隻有他,才能穩住當下的局勢,不讓巫邪及他身後之人傷害到她所在乎的人。她沒有忘記,那日所聽到的,他們想要對付的,還有她的父親,那個無法原諒卻仍然深愛的父親。
望着巫邪漸漸撤離到她肩膀的劍,望着南宮晔決然舉起的枯寒,她毅然開口喝道:“南宮晔,你清醒點!你明知道,即使你死了,也不可能換回我的性命,又何必多此一舉。你以爲你死了,我便會原諒你嗎?不可能!永生永世,不論你做什麽,都不會得到我的原諒,所以,還是留着你的性命,盡你該盡的責任。”
南宮晔動作一滞,身子僵硬,永生永世,即使是用生命也無法換來她的原諒,那他還要永生永世做什麽?責任,這麽多年來,他沒有一日不在爲肩負着兩個人的責任而努力着,但是他累了,他也隻是一個凡人,他也會累,也會疲憊,想歇一歇,想放下一切……不行嗎?
靜靜的閉上眼睛,仍然能感受到枯寒之劍的鋒芒在面前閃耀,耳邊傳來衆人的驚呼聲:“王爺,不要——”那是長風的聲音,還有秦征以及殿外癱倒在地的一千多人。
“辰王,你是我們封國的希望啊,怎可爲了一名女子,如此輕賤生命,置江山于不顧……”那是殿内所有将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衆臣。
爲了心愛的人,讓他自私一回吧,就這麽一回……王兄,會理解他吧?
“對不起,陌兒……”
“對不起,王兄……”
在死去之前,他想先償還他欠她的。
長劍入肉,帶着強硬的決絕,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在他的胸膛處深深植入,再用力地拔出,動作迅速,一氣呵成,帶着翻出的紅肉,任血流如注。
他緩緩睜開雙目,笑望着驚訝的張着唇卻說不出話來的如陌,她的表情充滿着驚詫和慌亂,而他的笑容卻飄渺而疲憊,磁性的低沉聲音是萬分沉重的語調道:“陌兒,這一劍,償還欠你的,微瀾的命。”
如陌望着那噴湧而出的鮮血盡染他胸前的衣衫,一寸一寸,迅速擴展,被染上鮮紅的黑色,卻也如此的刺人眼目,令她早已麻木的心,湧上一陣窒息之感,原來,她的心還沒死,還會痛嗎?南宮晔,她不想要他的性命,她從來都不想!盡管她如此怨他。
“南宮晔,夠了!”她出口的聲音帶着痛意的沙啞,卻是如此的無力。
“王爺,不要啊——您忘了曾經說過的話嗎?您的命不屬于您自己,而是屬于封國遼闊的天地,屬于封國的萬千子民,請您……别傷害自己!王爺……”無論是長風,還是秦征,又或者那些曾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此刻皆是苦苦哀求着,他們從未想過,他們冷酷無情的王爺竟會是如此重情的男子。他們拼命地拖着綿軟無力的身軀往他身邊費力的爬着,即使他們明知爬到他身邊也阻止不了什麽,盡管那爬行的每一步都如此艱難,卻仍然努力着。
“王爺,您是我們心中的神,您不能……扔下護國軍中所有的将士不管不顧……”
“王爺……”
南宮晔緩緩回過頭去,看了他們一眼,那是一群對他忠心耿耿的将士,是曾經與他一起曆經生死流血流汗的兄弟,他對他們也有着責任,但他卻隻能對他們感到抱歉,因爲,他此刻,隻剩下深愛一個人的能力。
“是本王對不住你們!”
說罷舉起長劍,在衆人無力阻止的無奈悲呼聲中,在那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旁邊,再次深入,切膚入肉的聲音如此清晰的進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悲傷決絕的曲調,勝卻了世間所有的哀樂,令那些敬他爲神的七尺男兒,個個無法自控的淚流滿面。
而他俊美的面容毫無一絲血色,蒼白得讓人感到恐懼,哀絕的笑容讓所見之人皆忍不住心痛,那個不将世間一切放在眼中的驕傲男子,那個在千軍萬馬之中指揮若定運籌帷幄的戰神,他此刻卻是抛下了一切,隻爲情。“這一劍,償還欠你的……沁貞的命。”
“夠了,夠了……南宮晔……”如陌搖着頭,望着那兩道觸目驚心地劍痕,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順着他黑色的衣衫流淌在這象征着富貴權勢的金磚之上,妖冶的顔色張揚着刺痛了她的雙目,無論她如何昂着頭,無論她如何努力的控制着,但那淚水仍然無法抑制的滑了下來,一發而不可收拾,流淌在她絕美的面頰。南宮晔,他就是不想讓她好過是麽?
當他再一次舉起枯寒,這一回,對準的是心髒,最後一劍,爲她,償還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望着她淌滿淚水的臉龐,蕩漾着痛意的雙眸,他的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她,還會爲他流淚,還會因他的傷而痛,盡管她無法原諒他!但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陌兒,若有來生,不要愛上我,因爲我……不懂愛,所以隻會帶給你傷害。”
他用自己所有的感情,對她彎唇一笑,那鳳眸之中竟是流光溢彩,眩人眼目,那俊美絕倫的面容仿佛回到了孩童時代,毫無防備,美得令人移不開雙目,那是他自六歲以來,第一個卸下所有面具的唯一一個真心的笑容。
原來他,也可以有這樣毫無防備的笑容。
原來他,也可以如此之美,美到令天下女子皆自慚形穢。
當那劍再次落下之時,如陌無法自控的喊道:“晔,不要——如果你真的對我感到愧疚,請你……活着。”
那一聲“晔”,令他的心一震,她,叫他晔,她說讓他活着!可是,他們卻隻能活一個。看着巫邪警告的眼神,他苦澀一笑,原來苦澀的滋味便是如此的難以言說。舉起的劍,再不猶豫,直直的向心窩刺了下去……
“不——”
“不要——”
“王爺——”
正在衆人絕望之時,隻聽“铮”的一聲,劍尖抵着胸口之時,南宮晔隻覺手心一震,枯寒險些脫出手心。
衆人皆回頭望去,心中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生怕自己看錯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站在大殿門口的人依然沒變,那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