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邪勾唇,笑得更加肆意而張揚,對南宮晔道:“看來辰王還不知她身中生死蠱的事實,本座雖然早已知曉,卻不知生死蠱的妙用,想必辰王也還不知吧?本座前些日子刻意着人查了查,不妨說給辰王聽聽,如何?”邪惡的笑容,令人一看便知,他絕沒有安什麽好心。
隻有從心理上打擊南宮晔,增加他對魔宮宮主的愧疚,才能使他更加心甘情願的爲她去死。不待南宮晔回應,便又接着道:“聽說身中生死蠱之人,若與異性合體,會使其失去内力……不過,本座很好奇,她的内力,究竟是如何恢複的呢?本座還聽說,沒有下蠱之人的鮮血煉制而成的解藥,便會每隔一段時日蠱毒發作一次,發作之時,生不如死,并且,活不過三年,而下蠱之人乃前魔宮宮主,于兩年前已死,不知她,還能活多久呢?哦,對了……還有一點,中生死蠱的女子,不能懷孕生子,否則,不止孩子無法出生,也會加快自身的滅亡……”
他每多說一句話,便會看到南宮晔眼中的痛意更深一層,那既驚且痛的極緻表情令巫邪更加得意,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南宮晔俊美的面容一片慘白,踉跄後退幾大步,手中枯寒寶劍落地,發出“铮咛”一聲響,尖銳刺耳之音在安靜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蕩,綿綿不絕,似要震斷人的心弦一般。而巫邪的聲音如驚天長刺狠狠紮進他看似堅實的厚盾之下極度脆弱的心底,令他的心痛到血液翻湧,幾欲沖口而出,卻又在下一句話語中快速凝結,仿佛寒冰一般襲擊着他的每一根神經,令他堅如磐石般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幾欲站立不穩。
那一句,蠱毒發作時生不如死……
那一句,下蠱之人兩年前已死,不知她還能活多久……
那一句,懷孕生子,不止孩子無法出生,也隻會加速自身的滅亡……
一句句充斥着他的耳脈,痛擊着他的心靈。令他,無法思考。
生不如死,那是何等的痛苦?她愛了他十年,而他……卻從未陪她痛過,一次也沒有。
不知她還能活多久?她這樣驕傲的女子,在自己的生命無法掌控之時,該是多麽的無力和絕望!所以,那一夜,她才會不顧一切,決然的将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于他。但他回報她的确是……将她的尊嚴踩在腳底,當着她的面與巫臨月纏綿,違心的說着殘忍的話語,刺傷她,極盡之能事。
加速自身的滅亡!原來她并非爲報複他而殺死自己的孩子,原來那個孩子……會要了她的命!若他知道這一切,即使她不舍得,他也一定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即便那孩子是他與她在一起的最後的希望,但,若沒有了她,要孩子……又有何用?
眼前浮現她飲下那碗滑胎之藥時的苦澀笑容,作爲母親,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那該是何等的痛苦和無奈。想起那滿目的猩紅,想起她單薄的身子痛到抽搐的表情……那是他,爲她種下的痛苦根源,而他,竟然爲此責怪她怨恨她,還指責她殘忍,其實……殘忍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如陌望着他俊美的面容之上悔痛至極的表情,昔日性感的紅唇,如今血色褪盡,微微顫抖着。她胸口一痛,狠狠地将頭轉開,不願再對着他悲痛的目光。因爲那目光,會喚醒她的記憶,會揭開她埋藏在心底的傷痕。她,不願記起,隻因每記起一次,便會多痛一次。
巫邪望着南宮晔悔恨交加的神色,再看看如陌轉過頭去看向房梁的雙眼,那邪惡的氣息繼續擴散,笑道:“還有一件事,辰王一定不知道。她苦心布置,引本座去絕情谷,意欲将我嗜血摟一網打盡,其實正是爲了辰王,隻因爲本座想要的,是辰王你的性命。所以她費勁心思,以魔宮寶藏爲誘餌,不惜血流成河,隻爲除去所有可能危及到你性命的敵人。怎樣?辰王,很震驚吧?她事事爲你籌謀,卻使得她座下二使慘死于軍中,換來了你的一紙休書,将她的身子賜給了軍營中低等的士兵,而她,卻仍然不舍得傷害你的性命。辰王,你應該感到很榮幸,畢竟,能得到這等美麗又癡情的女子的傾心付出,是何等的幸運。本座,可是羨慕得很呐……哈哈……”
他如此了解他的軟肋,每一句話都切中要害,令南宮晔的心揪緊,再揪緊……
她設計滅了嗜血樓,竟是因爲巫邪想要傷害他的性命!這一認知,将南宮晔所有的驕傲打擊得體無完膚,這個被他深深傷害的女子,究竟爲他付出了多少,背着他爲他做了多少事情?爲什麽不讓他知道?爲什麽?
在她将自己交付于他而失去武功并籌劃着幫他除去勁敵的同時,而他卻将她引爲親人的微瀾送去了軍營,害了那個無辜的女子慘死,還陪上了沁貞的性命,難怪她如此恨!她恨的不隻是他,她更恨的卻是她自己,恨自己的付出,恨自己的深情……難怪像她這般驕傲的女子,也會爲了報複他,而不惜利用另一名無辜的男子。她在報複他的同時,自己定然也承受着相同的痛苦。
如她這般深情的女子,真的會背叛他嗎?他第一次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他以爲,愛上她,是他的不幸。原來愛上他,才真的是她的不幸。陌兒……
他閉上眼睛,阻止那眼中蔓延的悔痛帶來的朦胧水霧,緊鎖的眉頭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記,顫抖的雙唇,幹澀的喉嚨,吐不出一個字。
巫邪看着這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于各國軍隊之中提起其名便能使之驚顫的戰神,以及在權謀之中運籌帷幄于談笑中定乾坤的男子,此刻卻是爲情所痛,原來,不論是什麽人,都難逃情之一字,就如同他一般。爲了達成所愛之人的心願,他不擇手段。是,他所做的一切,隻爲完成她的心願。想想她在看到多年的心願達成之後的愉悅和歡欣,他便興奮不已。于是,笑道:“辰王,如此深情的女子,你一定不舍得她死吧?”
南宮晔身子一震,蓦地睜開眼睛,利光迸射而出。他竟然隻顧着悔恨,忘了陌兒還在他的手上。巫邪告訴他這麽多,一定不會隻是讓他對陌兒産生愧疚,那隻是一個基礎,一個作爲掌控他的基礎。他絕不能自亂陣腳。強自鎮定了心神,異常冰冷的聲音散發着威嚴的凜然氣勢,道:“放—開—她!”
巫邪面對他突然的轉變,不禁一愣,想不到他如此之快便恢複了鎮定,便也凝了神,說道:“想要本座放人也容易,但本座,要你的命。”
原來巫邪要的是他的性命,爲了陌兒,這條命給他又如何,但他心裏卻明白的很,即便是他滿足了巫邪的要求,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陌兒。深深地望了一眼如陌擡高的眼眸,那一眼包含了無盡的愧疚與不舍。然後斂神對巫邪冷聲道:“本王如何相信你?若本王如了你的意,你卻不放人,又如何?”
巫邪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作爲一個懂情的男子,他很明白那種眼神意味着什麽,那代表着一個人可以爲另一個人舍去性命的決然。便揚唇笑道:“若你不死,她便死定了。所以,你可以賭一賭本座的信譽。至少,如此,她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你!!”南宮晔陰狠的目光怒瞪着那讓他恨不能将其撕成千萬段的笑得邪惡的男子,青筋暴起的雙拳在長袖之中劇烈地顫動着,卻無法發洩他心中的憤怒。隻因那人的手中是他此生唯一賭不起的生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心中明白,此時,他不能亂,若亂,她便更加危險。他可以死,但她不能。凝神冷聲道:“如果不能确定她會安然無恙,本王絕不會甘願受死。若本王舍去性命也不能救她,那麽,本王會選擇在她離去後将你及你背後的主子碎屍萬段之後,再去九泉之下陪她。”